史溁對著賈赦擺擺手,歎道:“我不是怪你們兩個,我隻希望你們幾個孩子能平平安安地就好,”說著史溁又是一聲歎氣,想要後輩平平安安一生順遂,這個平凡的願望實在不易。


    “你二弟不知道,但是赦兒,我相信你一定有所察覺,咱們家原本是支持現在被幽禁的前太子的,而自從前太子被廢後,也沒做什麽大事。”


    賈赦的神情自然想來他是知曉這其後的緣故的,“母親,這些兒子都料到了,當年前太子被廢,咱們家也跟著出了意外,我那瑚哥兒,當時病得蹊蹺,看著就是一場風寒,可是偏生怎麽治都治不好。


    後來,兒子不相信瑚哥兒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沒了,悄悄請京城外的一個老大夫,驗看了太醫給瑚哥兒開的方子,那老大夫說,整個方子看著是都意味地用了名貴的藥材,但是沒有一樣是對症的。”


    說著賈赦那張年近四十還依舊俊秀的臉上滿是悲痛之色,“我的瑚哥兒,是被人暗害的,母親,您想想除了他們李家的人,在這世上還有什麽人能能夠越過他們家人,指使得動太醫院的太醫!”


    “你都知道了?”


    其實史溁也隻是通過這些天來調查出來的蛛絲馬跡猜測,當年賈代善的死和賈赦嫡長子賈瑚的死,與當年前太子兩次被廢有關,沒想到今天在賈赦這得到了近乎是真相的答案。


    “兒子知道,兒子當然知道所以兒子這麽些年來,一直都不敢有所作為,兒子生怕再害了筠兒在世上留下的唯一骨血。”


    賈赦渾濁的眼睛中,流出兩行淚來,當年不到七日之內,賈赦失去自己從小就敬愛的父親,與自己恩愛非常的結發妻子,還有自己那天資聰慧遠超賈家現在所有的哥兒的長子賈瑚。


    短短的時間內連續失去三個與自己最親近的親人,不單是賈赦,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承受不住,賈赦當時整個人精神都要崩潰了,他近乎是發了瘋地尋找三人死亡的原因。


    但是當他得知可能是皇室中人所為的時候,他憑著最後一絲理智沒有再接著查下去,在親人死亡的真相和剩餘家人的性命之間,賈赦選擇了後者。


    他開始變得昏聵無能,出入秦樓楚館,花街柳巷,他開始廣納姬妾,沉湎酒色,變得不可理喻,這是他用來保全家人的辦法。


    當賈政和他爭搶的時候,他也沒有真的和賈政爭搶,而是想要借著府裏這些在外人尤其是上頭的人看起來荒唐不已的事情,來將榮國府淡出權貴們的視線。


    隻要他們不再摻和皇子之間奪嫡的事情,那麽他們榮國府才能一直安全地存在著。


    可是這些沉重的往事一直壓在賈赦的心中,一日都未曾消減。


    史溁明白了賈赦的心思,心中難受不已,她看著這個本該是意氣風發,在朝廷上大顯身手的人,終日戴著麵具,不敢將自己的心思交付給他人知道,沒有人理解他,也沒有人知道他。


    甚至是他自己也不敢將心事對人說,他的心裏這麽些年來得有多苦。


    “是為娘不好,以為你因為你老子不在了,就放縱自己,一直都誤會了你。”


    賈赦苦笑一聲道,“母親不必責怪自己,這都是兒子自己的選擇,其實這般選擇,對於當時的咱們家是最正確的,咱們家兩代人都掌握著幾十萬大軍的兵權,哪個皇子不對咱們是既想拉攏,又十分忌憚的。


    隻有咱們手上再無兵權,子孫後代也再無人能行軍打仗,咱們家才能得以保全。


    母親放心,這是咱們家必須要走的一條路,做這個決定,兒子從來就沒後悔過。


    而且母親您看,璉兒這麽多年也長大了,他娶了能幹的妻子,將來能為他掌著府中中饋,不至於讓他被人蒙騙了去,保全咱們祖上的家業,兒子就放心了,


    至於那些什麽為國爭光,光宗耀祖的事,沒了就沒了,兒子本就不在乎這些。”


    賈赦雖然說的輕鬆,但是史溁也知道他這是經過多少年不甘心,和無奈才不得不和自己做出的妥協,他是一家之主,不能隻想著自己,要照顧到全家的方方麵麵。


    思及隻把心思放在謀奪家產上的賈政和王氏,史溁不得不承認,賈政的眼界太過狹窄了,隻能看到身邊的利益,而不是放眼未來,細水長流。


    “赦兒,這些年確實是委屈你了,可現在咱們不能再這麽躲下去了,咱們家現在又到了危急的時刻,赦兒你可知曉?”


    賈赦聞言一驚,自己靠著自毀前程才求來的安穩局麵,怎麽就被人打破了,那自己這麽多年的苦心不久白費了嗎?思及此處,賈赦急急地問道。


    “母親,到底是何緣故,兒子不出仕,不掌兵,二弟又隻是個從五品的閑職,從未擋著誰的路,怎麽還有人惦記咱們家?”


    “是上頭,咱們家當年在最後關頭,沒有堅定地站在前太子這邊,所以咱們家也沒像當年安陽侯他們家那樣,直接被太上皇抄家流放,可是咱們沒支持前太子,也沒明著表現出咱們不支持前太子了。


    這就是問題的根源所在,是禍患的起始之處啊。”


    賈赦皺起了眉頭,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以為自己隻要在別人眼裏變得一無是處,就能避開這樣驚險的風波,可是事實證明他錯了,他的辦法隻能保全賈家眾人一時,但是保全不了賈家眾人一世。


    “那母親您說,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賈赦心裏也沒了主意,現在的情形該如何是好,既然母親召自己前來商議此事,那母親自然有她的道理,自己不妨聽聽母親的想法,畢竟當年朝廷上的事,母親比自己知道的多,或許能有什麽好辦法也說不定。


    史溁見賈赦發問就知道可以將事情全盤托出了,所以她不緊不慢地開口道:“眼下咱們家就有一個可以擺脫前太子黨羽名號的好機會,不知赦兒你意下如何?”


    賈赦正愁沒有辦法化解賈家的危險呢,不由得催促史溁道:“母親有什麽想法就快點告訴兒子罷,總這麽吊著,兒子覺得心中急得慌。”


    “我前些日子想你妹妹一直在家裏住著總不是回事,我偏生又舍不得她再離開我,去那麽遠的地方,就想著既然不想你妹妹回去,那就讓你妹夫回到京城來。


    恰巧你表弟和宮裏的夏太監有聯係,說當今對江南的局勢是很不滿意,準備近些時日就要整肅揚州以及江南的官吏,你妹夫在來信中也提了一嘴說是覺得近來的日子,如同迷霧一般。


    我和你妹夫一合計,就想到了一個抽身的辦法,這個辦法能讓咱們兩家擺脫前太子黨羽的名頭,但是就是要舍棄些東西。”


    “要舍棄什麽東西,隻要兒子有的,兒子都可以拿出來,哪怕是像當年父親保全咱們一家那樣付出性命,兒子也是使得的。”


    史溁沒有想到賈赦反應這麽大,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就急著說話,忙道:“哪裏就需要人丟命這般嚴重了?要是需要人獻命,他林家哪裏還有人能賠出命來。


    我們合計的是花錢保平安,現在北境戰事吃緊,大徒境內各地總有災禍發生,朝廷想來銀子也不湊手,不然怎麽就連給太上皇修建的觀景台都給停工了。


    當今一定是為了要用在各處的銀子發愁,赦兒你說,要是咱們賈林兩家在這個時候,給當今送上銀子,當今能不高興,能不明白咱們對他的忠心?


    赦兒,這些年我算是看明白了,躲著不是辦法,隻有咱們一直跟對了主子,咱們賈家才能在大徒屹立不倒。”


    經過史溁的一番解釋,賈赦也明白了其中沒想通的地方,答應下來。


    “不知母親和妹夫要出多少銀子,可商議好了?”


    “已經商議好了,你妹夫也就是林家,要獻給當今的銀兩有一百萬兩,這是他林家除了地產之外所有的銀子,我想著咱們家總不能比他們家少,就拿出一百二十萬兩就是了。”


    “一百二十萬兩,這可不是小數目啊,母親。”聽聞一下子要拿出去這麽多銀子,賈赦也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咱們家要是不出血,怎麽表示出誠意,我讓人去庫房查了,咱們庫房裏還有二百二十萬兩的東西,足夠咱們用了。


    再說除了向當今表忠心這回事,還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講。”


    “母親請說。”聽聞自家公庫就能拿出這些銀子來,賈赦也是鬆了口氣。


    “咱們家兩次接駕,總共還欠著國庫八十萬兩銀子,這一直是我的一塊心病,如今太上皇在還好說,當今也沒催著還,但是赦兒你看,如今朝廷的銀子這麽不湊手,想來要咱們這些欠國庫銀子的人家還錢是遲早的事。


    我就想著,咱們就趁著這個機會,一並把賬目消了,咱們上代人欠下的債總不好留給璉兒他們這些孩子。”


    聽聞自家還欠著國庫八十萬兩的銀子,賈赦驚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原本他以為自家憑借著如今的爵位的勢力,至少幾十年能高枕無憂,沒想到竟然有這麽大的一個疏漏。


    要是到時候朝廷真的要他們還上這筆銀子,而他又不在了的話,後人若是抵死不還,自家豈不是要落個身死債消的地步。


    “那怎麽辦?”


    府上公庫裏麵還有二百二十萬兩,若是表忠心的同時一起把欠下國庫的銀子還了,就隻剩二十萬兩了,等過幾年府裏的哥兒、姐兒成親,怕是連像樣的聘禮和嫁妝都拿不出來。


    賈赦心中念頭翻滾,他本以為等到自己百年故去之後,總能給賈璉剩下個百萬兩的家業,再加上這些年自己的體己,足夠他們舒舒服服地活好幾輩子了,沒成想出了這麽一檔子事,這讓他心裏如何不焦急。


    “你也不必太擔心,你父親生前四處征戰,拿回來不少好物,光你父親的私庫裏也有不下百萬的東西。


    我想著如今賬冊我、政兒媳婦和鳳哥各有一份,終究是亂了些,先前鳳哥年紀輕,我就讓王氏來料理了,其實咱們府上本就不該讓政兒媳婦管家。


    現在若是公庫少了些什麽,政兒媳婦少不得知道,就這麽辦罷,獻給當今的銀子那就先從你父親的私庫裏出,咱們府上欠國庫的銀子,也不能讓你一房拿,政兒兩口子受你庇護這麽多年,也該為府上出點力了。


    欠銀就我和你們兩房一起出,欠銀是你父親欠下的,我自己一個人出三十萬兩,你們兩房各出二十萬,這就夠了。


    赦兒你看如何?”


    賈赦思索片刻,還是有些猶豫地道:“母親,欠銀這事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嗎?”


    史溁就料到賈赦會有這麽一問,所以她早就準備好了大徒的律法,此時從身後把厚厚的一大本律法拿了出來,交給賈赦。


    “你自己看罷,這次的事咱們能花錢擺平,可是有的事即便是咱們家花錢也消不了的,你把它拿回去好好讀讀。


    咱們家這次好不容易將身上的事洗清了,別回頭再犯了什麽別的事,被人拿住把柄。


    等到時出了事,看看是不是我這個老婆子危言聳聽。”


    “不敢,兒子回去一定好生研讀。”賈赦見史溁有些生氣,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合實際了,畢竟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任憑你有什麽理由,也不是你欠錢不還的道理。


    “你先回去把事情經過與璉兒兩口子說清楚,他們現在也大了,也該知道咱們府上的事了,咱們家以後是要交到他們手上的,總要趁著我和你都在的時候,給他們把把關,真要出了什麽不妥的做法,也好幫他們兩口子描補描補。”


    “母親考慮的是,兒子這就回去和他們講明。”


    “明天吧,我就把要還欠銀的事,和政兒和他媳婦說開,你也不必擔心,這是關乎咱們家身家性命的大事,由不得他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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