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身上的傷不少,塗了藥也沒緩解幾分,差役們都有自己的活要幹,自然不會一直在屋裏守著他。


    薛蟠就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直哼哼,但是每次差役進來的時候,他都裝作自己一點都不疼的樣子,閉緊嘴巴,不讓自己哼哼出聲。


    賈赦在看望完薛蟠之後就離開了京兆府的衙門,他出了門之後上了馬車,冷笑了幾聲,薛蟠在牢裏經曆的這一切,其實都在賈赦的計算之中,是他故意讓人對薛蟠好,但是又不是將人當祖宗一樣供著的那般好。


    這樣自然有人會以為薛蟠是個好拿捏的主兒,對他下手,就連時機也是賈赦想好了的,在薛蟠挨揍之後,他再像救世主一樣在薛蟠眼前降臨,再借著收拾兩個小混混好好地震懾薛蟠,將一切歸為意外。


    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教訓了薛家的人,這才是賈赦真正的目的,賈赦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寬容大度的君子,他更喜歡有仇必報,這樣才不會將事情都堆積在心裏,空惹不快。


    薛家之前做出來的事情,賈赦都知道,他心裏給薛家記了不止一筆,這次就算是暫且收些利錢吧。


    賈赦在回到榮國府之後,當即就派了人去王子騰家裏報信,說是自己已經親自為薛蟠撐了腰,讓王子騰不必再為此事憂心。


    時隔多日,遠在平安州任職的賈政也給榮國府寫了回信,賈赦見了便一並將信件拿在手裏,去往了史溁所在的榮慶堂。


    “母親,二弟來信了。”


    賈赦一進門言簡意賅地將賈政來信的事情說出,史溁正帶著西洋眼鏡翻看府裏下人們的清單名冊。


    “哦,拿來給我看看。”


    史溁將手中的名冊放到一邊,將賈政的信拆開,別的不說,賈政的字跡很是工整,就跟他本人給別人的感覺一樣,就像是被條條框框給束縛成一個木偶一樣的感覺。


    依舊是八股文一般的格式,先是稱頌當今聖明賢德,然後是問候府中諸人可還安好,最後是自己的一些瑣事。


    (真的,哪個人沒事在自己的家信裏麵長篇大論地拍馬屁啊,誰看得到啊,唉,不對,好像上次當今已經看到了!!!好像也不是那麽沒用......)


    史溁依舊是草草地掃過前麵幾張紙,從倒數第二張信紙開始看起來,“兒子聽聞母親身體有恙,焚感五內,恨不得立時脫此烏紗,急奔回京。


    然聖命難違,外放之人必得任滿方可回京,萬般無奈,兒子隻能在平安州為母親祈福,唯願母親身體康健。


    兒子在平安州一切安好,斷腿雖時有疼痛,但是也逐漸好轉,望母親保重身體,不必掛懷。


    王氏近些日子十分安分,對兒子房內諸子多加照拂,也時常與兒子提及擔憂宮中娘娘的安危,有悔過之心,兒子亦擔憂娘娘在宮中憂心。


    二舅兄得勝歸來,兒子未曾當麵祝賀,隨信奉上禮物,望母親著人將禮物轉送與二舅兄,聊表兒子心意。


    兒子再三思慮,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望她能夠恪守本分,常省己身,萬不可再憑空生出事端。


    寶玉年歲漸長,應當多讀聖賢書,明事理,通曉經濟,結交有識之人,兒子往年所交之翰林梅家,人品清流,且曾托庇在兒子門下的傅家之嫡出長子,人品貴重。


    母親在閑暇之餘也當囑咐寶玉,經常與此二人來往,不至於將來失了分寸,或者孤立無依。


    此外,兒子所納妾室李氏,族人盡喪賊人之手,兒子聽聞甚是痛心,便自行做主將兒子現存名下的一半田產莊鋪,劃歸李氏與李氏所出之子名下,以保她們母子將來能夠保全自身,手中有錢得以依靠。


    兒子知曉此事大不妥,但是兒子實在不忍看見李氏整日懷念父母兄弟,以淚洗麵,特此與母親告罪,請母親原諒兒子私自決定之為,兒子再三叩首,拜謝母親。”


    短短的幾段話,賈政將自己的心思寫的是一清二楚,聽聞王子騰得勝,加上宮裏元春的緣故,賈政不會真的將王氏休棄,加上李姨娘此番娘家助力已無,想來是想將李氏抬為平妻的想法也打消了。


    王氏依舊是正經的太太,原配發妻,她生的寶玉,銜玉而生,將來必然有大造化,賈政心裏對嫡子寶玉的厚望一直都沒有消退過,所以他才會提醒自己不要過分溺愛寶玉。


    要讓寶玉讀書上進,隻是寶玉這般年歲,你讓他死背那些個經史子集,豈不是要將寶玉讀書的興致都給消磨沒了 ,將來等到可以看懂那些書的時候,寶玉一看到這些書就頭疼,形成了惡性循環,這不就遭了!!!!


    填鴨式教學不可取啊,史溁深知這個道理,而且童生試才要默寫那些個經書,寶玉就算是將來要參加科考,也斷然不會從童生試開始考,所以賈政給寶玉建議的話她決定一句都不聽,按照現在先生教學的節奏來。


    史溁覺得現在的寶玉一提起去學堂讀書都不排斥了,還說先生講的有意思的緊,這樣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濃厚興趣可不能讓賈政給敗壞了。


    而且賈政在書信裏麵推薦的那兩個人,史溁心裏清楚的很,梅翰林就是那個嫌貧愛富,硬拖著逼薛寶琴放棄親事的梅家。


    傅家就更別說了,他們家更為混蛋,他們跟那個亂判葫蘆案的賈雨村賈化是一丘之貉,更別說,此番那張家退親之事,便是傅家一力促成。


    思及此處,史溁便急忙問賈赦。


    “赦兒,你知道你二弟還要在平安州待多長時間?”


    賈赦一愣,隨即在心裏盤算起時間來,過了一會兒賈赦才肯定道:“還有一年零九個月。”


    “那就好。”史溁聽說賈政一時半會回不來,心裏鬆了一口氣,他不回來礙事就好,現在府裏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多的很,要是賈政和他那個倒黴媳婦兒王氏回來,指不定要出多少事情來,她沒精力管他們那一堆堆的事。


    “呃,母親,您剛才說什麽?”


    賈赦兩眼睜得極大,史溁剛才小聲嘟囔的那句“那就好”,讓賈赦驚疑不定,他怕是自己年紀大了 耳背聽錯了,所以問了一句。


    “啊?”


    史溁還在看賈政那純粹是在浪費紙張的信,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賈赦在問什麽。


    “赦兒,你剛才問的什麽?”


    “沒什麽,可能是兒子聽錯了。”


    賈赦狀似不在意地轉移話題,“母親,二弟的信上可說了什麽,二弟是想要回京嗎?”


    賈赦還是多想了,之前李紈做出那等錯事之後,史溁便同意了待賈政那一家子回京之後給兩房分家,剛才史溁隨後說的那句“那就好”,讓賈赦的心思翻滾起來。


    母親說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麽,剛才母親問二弟什麽時候回來,聽說還有將近兩年的時候,明顯是鬆了一口氣,是不是母親心裏其實是不願意給兩房分家的,怕我在分家的時候欺負了二弟?


    母親心裏是不是還在偏心二弟,母親這些日子以來對我關心備至,按理來說,我是不該這麽想母親的,可是母親偏疼了二弟那麽些年,我也不能確定母親不會再次偏心二弟。


    想著想著賈赦就覺得委屈起來,連帶著整個人都有些蔫吧起來,這人就是這樣,以前的時候母親一直都偏心賈政,不怎麽考慮賈赦,可是這些時日裏來,史溁一直對賈赦都是像正常母親記掛孩子那樣關心。


    這就讓一直心靜如水的賈赦的心湖泛起了漣漪,他有些接受不了一切回到之前那般的樣子,得到的母愛,他這個做兒子的還想要更多。


    一直都未曾得到的痛苦,遠比得到了,然後再失去輕得多。


    史溁摘下西洋眼鏡,閉著眼睛揉了揉被鏡框壓的發疼的鼻梁,鴛鴦急忙上前來將眼鏡後麵拴著的量子摘下。


    “你自己看看吧,你二弟將自己名下的鋪子劃了一半給李姨娘和李姨娘新給他生的兒子。”


    “什麽?”


    賈赦原本暗淡的麵容,驟然被滿麵的驚訝取代,“二弟是瘋了還是傻了?這怎麽可能?”


    史溁扶著自己的額頭道:“你看信就知道了,你二弟自己說的,那還能有假,一些在平安州後置辦的產業,你二弟已經過了文書,剩下的等他回京之後便會辦理。”


    賈赦不相信賈政竟然能做出來這麽令人吃驚的事,找到賈政素來寫自己的事情的地方,逐字逐句地看完,臉上被哭笑不得與我弟弟是個榆木腦袋的情緒充斥著,他臉上神色可謂是精彩紛呈。


    “這......這......”


    饒是近日以來嘴皮子愈發利索的賈赦也卡詞了,史溁無辜地看著賈赦,眼裏的目光就是在說,你看,我沒騙你吧,這事情真的是你那個傻弟弟做出來的,而且你那個傻弟弟還十分感動,認為自己真的是個極好的夫君。


    賈赦好懸沒找到自己的聲音,“那弟妹她也同意?”


    “想來是同意的,你二弟在信裏沒說她不同意。”


    賈赦再次沉默了,誰不知道王氏是個貪財的性子,賈政手裏的莊田商鋪可都是好地界的東西,從前賈政交給王氏管著的時候,王氏對每年能收上來多少銀錢心裏是有數的。


    而且大徒曆來,父母的東西九成都要交給嫡子來繼承,也就是說賈政的這些莊田商鋪 ,將來都是寶玉的,乍然損失掉這麽一大筆銀錢,王氏竟然沒鬧?


    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啊,史溁有些疑惑,莫不是王氏去了平安州之後轉了性子?這也不應該啊,要是王氏能輕易地轉了自己的性子,便不會再做違法之事。


    那是什麽轉變了王氏,讓她甘願放棄這麽一大筆財富呢?


    對了,是李姨娘,元春在宮裏給自己看的那些王氏遞進去的書信,最後一封書信上麵,王氏分明寫著賈政想要將李氏抬為平妻,賈政給府裏的信裏也曾說過,想要拋棄王氏。


    史溁的腦海中靈光一閃,那麽一定是賈政與王氏之間互相做出了妥協,賈政不再給李氏更高的身份,而王氏則不能計較賈政手中握著的體己,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一場交易。


    王氏不想被賈政休棄,在賈政麵前時常提起娘家兄長,和在宮裏做賢妃的親生女兒,賈政對此亦有忌憚。


    史溁驀地發現,賈政說嫌棄王氏的感情最濃重的那封信,正是王子騰率兵失蹤的那段時間寫給府裏的,莫不是覺得王氏失了靠山,對他沒有用處了,所以才敢這般作為。


    而現在王子騰得勝歸來,元春又產下皇子,她們都與王氏有著緊密的聯係,所以賈政才又重新審視了一下王氏的價值。


    賈赦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最後憋出來一句:“二弟自己手裏的東西,想給誰是他自己的事兒,二弟妹細論來也不該置喙的,他開心就好。”


    說話的時候賈赦嘴角直抽抽,在賈赦心裏,賈琮是半點都比不上賈璉的,而現在他最喜歡他的金孫荀哥兒,還有對他一點都不懼怕的寶貝孫女芙姐兒,他手裏的東西將來都是要留給賈璉和賈璉的子孫後代的。


    至於賈琮,到時候按照府裏的例子辦就是了,賈赦有點想不明白,也不理解賈政的腦子,賈政總是一陣又一陣地對著庶子使勁兒,上次發了瘋地訓斥了一番賈環,此番又對一個奶娃娃大加憐愛。


    賈政的腦子出奇的和他不一樣,史溁將信折好,讓鴛鴦放進平時裝賈政書信的匣子裏麵收好,之後便對賈赦道。


    “你二弟的事情,咱們離得遠管不著他,就算是我不同意,你二弟想來多半也不會聽。


    既然如此,我就不操心他的事情了,左右莊田商鋪已經給了他,就隨他自己處理吧,他想怎麽折騰都隨他去,隻要他往後別後悔就是。


    我跟你說另一件事,今日衛家和張家來過了,為的是給她們家的哥兒們求情,我沒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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