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見到了最上麵那張蓋著紅色印章的契紙,上麵是一處三進的小院子,在離榮寧街不遠的一條街道上,寶玉好奇道。


    “老祖宗,這是一處院子?”


    史溁笑道:“正是,你過來仔細看,這是離咱們家很近的一處院子,是我前年命人尋麽著買下來的,原是想著等兩年再交給你來管理。”


    說著,史溁將房契拿起放到一邊,剩下的三張契紙,史溁分別將它們放到桌子上麵對著寶玉一字排開。


    “這是三家鋪麵,分別經營著筆墨、書畫、還有首飾,鋪子是我租給外頭的人的,每個月固定有租子收上來。”


    史溁看向寶玉,滿是期待,“寶玉,祖母年歲不輕了,逐漸管不動了,交給底下人打理又不放心,寶玉你可願意幫祖母去管管?”


    寶玉原沒做過這種事情,乍然聽了麵上露出愕然之色,“老祖宗,我不會......”


    旋即寶玉開口道:“老祖宗,璉二哥哥經常在外行走,這些事情他都熟悉的很,不如老祖宗交給璉二哥哥,讓璉二哥哥去看顧,必然比我來做的好。”


    寶玉說的不錯,要論打理家業,確實是賈璉做的好,隻是學會管家理事,不僅僅是後宅主母要學的,作為家裏的子嗣或者是將來要成為一家之主的人也該學會這些的。


    史溁當然不會同意寶玉的提議,她不讚同地對寶玉道。


    “你璉二哥哥會是不假,但是他如今也要每日去禮部做事,家裏的事情要是都交給他豈不是要給你璉二哥哥累出個好歹來。”


    寶玉聞言抬頭,正好和史溁的目光對上,看著史溁眼睛裏滿帶期盼的神色,以及臉上露出來的溫和的笑意,寶玉想要再找借口的話被堵在了喉嚨口。


    “那......那老祖宗,我試試?”


    見寶玉答應,史溁欣喜地將契紙放到寶玉手裏,“那祖母就放心了,家裏的男孩子除了你璉二哥哥就你最為年長,祖母將來就指望你們這些個孩子了。”


    史溁又問道:“最近你們在學堂怎麽樣,有沒有打架?”


    一提到打架寶玉便想到了之前先生還沒被請來的時候,學堂裏麵打的那次架,想到打架的緣由隻是因為一副琪官的小像,寶玉比那時的自己懂事了許多,也知自己與伶人廝混不是正經人做的事,臉上也紅了起來。


    “先生平時多教導我們禮儀,我們那時候小,不知道輕重,現在早就不打架了。”


    史溁笑道:“那就好,都是兄弟總該互相扶持才是。”


    寶玉得了史溁的囑托,果然上心,第二日,趁著下學之後天色還早,便親自帶著身邊的小廝們出了府去。


    按照史溁給的地契與鋪子所在的地方,親自那裏去轉了一圈,熟悉了裏麵的人,也說明了以後都由他來負責收取租子,寶玉雖小,但是出行的時候帶著一眾小廝,前呼後擁的,那幾家人都不敢怠慢,心知這必然是主家的公子。


    時隔三日,京兆府尹鄒彬終於得以出宮,這三日他待在當今為他選的地方,除了吃飯睡覺,其餘的事情他都不敢做。


    他就隻能在想,他出宮以後該怎麽將案子盡快辦好,所以他一回到京兆府衙門,便立刻召喚底下人拿來案卷文書,準備開始審理此案。


    正當京兆府尹鄒彬緊鑼密鼓地準備的時候,原本看著一堆上表的朝中官吏的折子,十分頭疼的當今卻又遇見了另一件讓他又怒又糟心的事情。


    因為除了之前順寧郡王的小打小鬧的事情,又來了一個皇室宗親,雖然這位來的皇室宗親與當今的血脈關係不是很相近,但是這回來的人身份很高。


    乃士李家現如今擔任李家族長一職的安德郡王,安德郡王平時也不參與朝政,隻一心做著自己的族長,此番急著求見進宮,當今一開始還以為是想要來求什麽,沒想到安德郡王來說的事情也與之前的僧道作亂有關,當今當時就怒火四起。


    安德郡王年過五十,論起輩分來也算是當今的叔父,所以安德郡王行完君臣之禮之後,當今對安德郡王大加禮遇,以顯示出他作為君主對皇室宗親的仁慈寬厚。


    “皇叔有何要事,這麽急著見朕?”


    安德郡王從進來的時候臉色就十分不好看,此時見當今發問臉色更是悲傷加憤怒,他忽地起身跪下,哭著對當今道。


    “陛下,承惠和承胥他們被人害了啊!”


    “你說什麽!”


    當今驀地從龍椅上麵站起身來,他不可置信地問道。


    “是什麽人這麽大膽,膽敢謀害宗室子嗣?”


    安德郡王咬著牙道:“是臣的側妃徐氏,她在承惠和承胥他們的飯食裏麵下了毒,雖然臣及時請了太醫來,但是徐氏下的毒乃是無解之毒,就連醫術高超的太醫也束手無策。


    臣......臣是親眼看著臣的兩個兒子最後死在臣的麵前的啊!”


    “那皇叔是怎麽知道是徐氏下的毒呢?”


    安德郡王眼中閃出一道恨意來,“是臣搜查府中各處所得,毒藥就藏在她住的屋子的梁上,她藏的隱蔽,那梁上開了兩指長的一個小洞,毒藥就被她藏在裏麵。”


    當今驚訝不已,卻馬上起了一絲懷疑,如此明顯的下毒,還有此般隱秘的藏藥地點,怎麽會這麽快就被人發現。


    “這般秘事,皇叔是如何探得的?”


    安德郡王道:“臣不隻是讓人搜檢了王府,還命人將後宅伺候的人都重刑逼供,是徐氏屋裏的一個小丫鬟,扛不住招出來的!”


    說罷,安德郡王給當今磕頭,“臣在府裏動用私刑,還望陛下治罪!”


    當今急忙從書案後麵出來,親手扶起安德郡王道:“皇叔是為了稽查真凶,何況皇叔身為王爺處置自己的家奴本就不算什麽事情,何來請罪一說?”


    話風一轉,當今便問安德郡王道:“既然皇叔知道徐氏之過,皇叔想如何處置?皇叔身為咱們李家族長,交由宗人府一同審理,處置之後再上表與朕知曉就是了。”


    說到這裏安德郡王突然又麵麵悲傷,他頹然道:“正是因為臣處置不了,這才來求陛下。”


    當今疑惑:“這是為何?”


    安德郡王道:“這毒藥,乃是從天齊寺傳出來的,原本徐氏不知怎的,這兩年來突然愛上了禮佛,十天半月就要去天齊寺進香,我隻當她年歲大了,想著依靠佛法修身養性。


    哪裏知道她去禮佛是假,去求藥才是真,那藥隻消一點點就能致人死地。最為讓臣憤恨的是,這事情不隻是她一個人的主意,他的娘家兄弟,如今的歸義侯徐霄也一起參與其中,這拿毒藥害死臣的兩個兒子的主意就是歸義侯徐霄為徐氏出謀劃策。”


    說到這裏就必須得說一下這安德郡王王府裏麵的事情了,安德郡王有一個正妃與兩個側妃。


    安德郡王妃隻有一個女兒,早年間太上皇做主,特意封了郡主已經出嫁,去年安德郡王妃染疾去世,安德郡王正妃之位已經空了。


    剩下兩個側妃一個是陳氏,一個是徐氏,安平郡王的孩子除了出嫁的女兒,剩下的就是兩位側妃生下的三個庶子。


    三個庶子裏麵有兩個是側妃陳氏所生,一個是徐氏所生,而此番徐氏謀害的就是陳氏所出二子。


    “歸義侯也參與其中?”


    當今驚訝不已,這歸義侯徐霄如今不在朝中任職,隻是空襲一個爵位罷了,平時很少有人能想起他來,當初太上皇憐惜老臣後人,多為老臣所出子女給宗室指婚,這側妃徐氏就是太上皇指婚給安德郡王的。


    “正是,王妃當年小產傷了身子不能生育,原本臣就知道陳氏與徐氏都想讓自己的兒子當世子,可是臣覺得孩子們不大,看不出優劣,就想著等他們長大了之後再考較。


    另一方麵也是因為臣的王妃沒有給臣生下嫡子,臣也怕庶子成為世子之後將來繼承王府之後苛待王妃,就一直思量著沒答應。


    臣的王妃因為之前的時疾不幸西去,臣的三個兒子也長大成人了,所以臣就在去年年底的時候,起了請封世子的心思。”


    說起時疾,當今也是麵上一肅,當時時疾來勢洶洶,皇室宗族之人不少也相繼染病,好在皇室宗親各自府上藥材都充足,也沒死太多人,隻是也有因此病亡的,這安德郡王妃就是其中不幸的一位。


    “哪裏想到,臣的想法被徐氏看出,她多次在臣的麵前說她所生之子的好話,臣都知道,隻是臣屬意之人乃是由陳氏所生的承胥。


    他年少聰慧,為人處事都十分妥當,陛下你是知道的,李家族長之位一直是由我們安德郡王府來繼承,承胥他穩重,辦事不急躁,正是繼承族長之位的最佳人選。


    徐氏月前對臣再次提起立她所生之子為世子,臣沒答應,沒想到,她竟然......竟然下此毒手!”


    “那......皇叔的意思是?”


    “臣請陛下,嚴懲歸義侯徐家,為臣往死的兩個兒子報仇!”


    當今眉頭深皺,半晌才道:“可是皇叔現在唯一的子嗣乃是徐氏所生,即便是皇叔心中再恨徐氏,將來的王府......”


    “不給他!”


    安德郡王情緒激動,“若他自己也不想要,何不自己來與臣說,他不想要這世子之位,又何必聽從他母親的話,在臣麵前百般表現,這次徐氏下毒的事情,他就敢說他一點都不知道情況。


    他知道情況,但是他又未曾阻攔,甚至都不曾對臣提起,可見他心思也不單純,甚至是涼薄的可怕。


    他現在因為世子之位,可以漠視別人害死自己的兩個兄弟,那將來呢?


    是臣不想將世子之位傳給他,莫不是臣再阻攔就連臣這個親生父親,他也要一並除去。”


    說著,安德郡王又是一個叩首:“陛下,臣雖然沒什麽大的能耐,但是臣也知自身這一支乃是李家重中之重,李家宗族細數往上都是李家的血脈子孫。


    將來做族長的,絕對不可以是一個自私涼薄之人,他得能為宗族考慮啊,若是將來有什麽禍事,他舍族人而保全自己,豈不是要我死後,無顏見列祖列宗啊,不是臣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繼承族長之位,實在他不配啊!”


    安德郡王說到這裏再也忍不住喪子之痛,在當今麵前痛苦失聲,他口中還念道。


    “承錄啊,你怎麽能看著你的兩個兄弟去死呢,你怎麽會這麽狠心呢,


    承錄啊,不是為父狠心,是你實在不適合啊,也是為父沒有教好你,才讓給你走了歪路啊!”


    言語之中,有著對兒子的失望,還有對自己的自責,更是有對兒子的心疼和愧疚,當今看著安德郡王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眼睛中也出現了淚水。


    他。


    他好像突然能夠理解太上皇當初的感覺了,當初他們幾個兄弟相殘,在太上皇這個做父親的心裏,想來就應該是現在安德郡王的想法吧。


    隻是安德郡王隻是一個郡王,他可以在自己麵前大聲地哭出來,而太上皇不能,太上皇是帝王,他是不可以落淚的。


    更準確地說,他是不可以在人前落淚的。


    當今想著,太上皇是否也曾像安德郡王這般落淚呢?


    “皇叔,節哀。”


    當今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勸安德郡王節哀順變,安德郡王哭了好一會兒,最終勉強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


    “陛下,此番承惠和承胥被害,乃是臣一直以來的錯誤所致,王妃無子,但臣不想讓庶子離開生母,更是在三個兒子裏麵猶豫不決,這才讓他們起了互相爭鬥之心,這一切的緣由都因臣所起。


    隻是徐氏夥同歸義侯府害死王府子嗣罪大惡極,臣請陛下不要姑息,定要嚴懲,不然將來受害的恐怕就不止臣一個人的兒子,但凡得不到繼承家業就要殺人,那我咱們李家子孫恐怕就要斷子絕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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