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出事,京城中的重臣、勳貴家都知道,而原本有意貪圖薛家家財,準備謀算著將家中庶女許配給薛蟠的幾家三品大員在聽說了消息之後,都暗暗歇了與薛家結親的心思。


    不過,朝中也有想要貪圖薛家家財萬貫,而不在乎薛蟠人品模樣的人家,對此事是毫不在意,甚至還因為薛蟠出了事,而在心中沾沾自喜。


    他們認為薛家遭此劫難之後,必定元氣大傷,而且若是沒人相幫他們薛家就更好了,自家可以在最後,以恩人的形象出現,救薛蟠一把。


    自家再提出以女許之,不怕薛家不答應。


    現下,薛家又因為張華的狀告狠狠地在京城裏麵刷了一波存在感,這回不僅是那些關注消息的達官顯貴知道了,底下的平民百姓也都聽說了這個消息。


    薛王氏聽了史溁的話之後,先是麵帶為難之色地看了史溁一眼,在發現史溁嚴肅的表情之後,又回頭去看尤二姐兒,尤三姐眼尖看見薛王氏看過來,急忙瞪圓了雙眼看向了薛王氏,眼神裏麵威脅的意思很明顯。


    王熙鳳看見了尤三姐的動作,低下頭勾了勾嘴角,她素來最討厭那些個丫頭、老婆子們逮著個爺們就想著憑借自身的幾分姿色,套得銀錢,對那些個見了一點腥味兒就湊上去的男人更是不喜。


    她本人多精明呢,豈會看不出薛王氏心中對給尤二姐一個說法很是不情願,照著她這個小姨母眼高於頂的想法,怎麽能看得上尤家姐妹。


    她在得了史溁的授意後,與京城中各家的太太、奶娘們多有往來,在賈璉入仕之後,也經常出府參加賈璉同僚夫人的宴請,對外麵的消息很是靈通。


    薛王氏看到了尤三姐的表現,心裏又是一陣鬱悶,在心中想道。


    “蟠兒真是糊塗,怎麽就讓這尤家二姑娘肚子裏麵揣上了?要是沒有這個孩子,她隻要多賠給尤家一些銀錢,然後給尤家二姑娘找門好親就行了,可是......眼下,這人家姑娘大著肚子就坐在眼前,這簡直是讓她的臉麵不知道該往哪擱!”


    薛王氏繞開尤三姐的目光,又將眼神放到了尤二姐的身上,眼前的尤二姐身著一件柔粉色的衣衫,下裙是淺青色的,皮膚雪白,唇不畫而朱,即便是現在已經懷孕,但是還未到顯懷的時候。


    尤二姐身量纖纖,竟不似北方長大的女子,一舉一動之間的氣質,活像江南水鄉養出來的女兒,溫婉多情。


    薛王氏在心中歎了口氣,眼前這個女子,就算是她這個不喜之人見了,都覺得她可憐,更別提自家那個喜歡美色的愣頭青,大冤家兒子了,尤二姐這樣柔順,自己都不舍得多斥責她了。


    但是,轉念一想,還是自家兒子的事重要,這尤家二姑娘怎麽就姓尤呢,還偏偏是原寧國府珍老爺的太太娘家妹子,薛王氏不禁在心底鬱悶著。


    這要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即便是肚子裏麵有了,自家也有辦法處理,可這人不一般,寧榮二府都姓賈,對各個嫁到他們兩家的女子的娘家多有幫襯,眼瞅著,這次她剛到尤家與尤家母女有所衝突,這就被榮國府的老太太給請到了榮國府來。


    按照原本兩家祖上的交情,賈薛兩家原是極為親厚的,就算是薛家與尤家同時上門,那賈家也必定是更加偏向薛家。


    隻是,按照現在的情形,賈珍的太太尤氏肯定是要偏幫尤家的,而且看這一屋子的人的感覺,都是以榮國府的老太太為尊。


    若是之前沒出寶釵那檔子事,後來薛家又沒有為了自保而與榮國府劃清界限,自己也未必如現在這般苦惱。


    這麽一打量,用的時間就長了,坐在薛王氏身邊的薛寶釵見眾人都看著自己的母親,而自己的母親隻盯著人家姑娘看,不由得伸出手,悄悄裏拉了薛王氏的袖子幾下。


    薛王氏在薛寶釵的提醒下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她輕咳了兩聲,然後對著史溁開口道。


    “老太太,既然尤二姑娘與我家蟠哥兒是兩情相悅,那我這個做娘的也不好棒打鴛鴦。


    按理來說,蟠哥兒既然對尤家二姑娘有意,那我們家上門提親就是了。


    隻是,我早給蟠哥兒相看好了一門親事,已經與那家交換了信物,就等著天氣暖了,就正式走禮,這已經是定好了的,倒是不好悔婚,不然人家姑娘被退了親,將來這名聲該怎麽辦呢。”


    “不如,我在此請老太太、太太、奶娘們做個見證,向尤家二姑娘提親,委屈尤二姑娘,給我們蟠哥兒做二房如何?”


    見諸人都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看向她,薛王氏一頓,又急忙加了一句,“是良妾,是在衙門有備案,有正經納妾文書的二房。


    將來可以和蟠哥兒的正房太太互稱姐妹的那種,不是通房,也不是能任由正房太太隨意打罵發賣的那種婢妾。”


    尤二姐自跟了薛蟠之後,一個人整顆心就撲在了薛蟠身上,薛蟠在與她柔情蜜意的時候,多次向她許諾,等他手上的事情忙完之後,必然會與自家母親和妹妹說起這件事,一定會八抬大轎,三書六禮,將她明媒正娶進門做正經奶奶。


    聽到薛王氏要她進門作妾,她驟然間抬頭,一雙美目不可置信地看向薛王氏,她顫抖著身子,就要起身,卻被坐在她右手邊上首的尤老娘給一把按在了椅子上。


    “不知薛家太太,說已經給貴公子定親了,定的是哪家的姑娘?”


    “這要是按照規矩,你們薛家也算是沒正式與人家說定婚事,想來其餘的人家也應該是不知道的,這沒實在訂親,就談不上什麽退親。


    薛家太太,我說一句難聽的話,你聽了可別往心裏去,莫不是你們薛家嫌棄我們尤家寒酸,這才不願意娶我們家二姐兒?”


    薛王氏見尤老娘這麽直白地將話挑明,也是頭疼,她從小與人相交,或者是與其餘的太太、奶娘們來往,從來都沒有與人這麽直白地說過話,而且這說出來的話,竟然還是這麽不客氣。


    她飛速地看了坐在最上麵的史溁一眼,見到史溁麵上也露出不讚成的神色,急忙開口解釋道。


    “尤家太太說的是哪裏的話,我哪裏就看不上你們家二姐兒了?”


    “二姐兒這等人品模樣,我一見了就心裏喜歡,奈何我早就已經和人家姑娘家的長輩定下了,這是事實。”


    說著,薛王氏將今日在席上收著的一個四品官員家夫人贈予的玉佩拿了出來,給屋子裏的人看。


    “蟠哥兒的親事是大事,我一直都記掛在心裏,半分都不敢馬虎的,就連信物也怕丟了,隨身帶著,你們瞧,這就是我給蟠哥兒定親人家夫人給的玉佩。”


    薛王氏將玉佩小心地拿在手中,起身轉著給眾人看,她寶貝似的拿著這塊玉佩,就像是這塊玉佩真的如她口中說的那般重要一樣。


    眾人見了她這般動作,且她說的真切,也都勉強信了七八分。


    尤老娘見薛家太太已經將東西都拿出來了,心內懊惱,本來來到榮國府的時候,還以為能夠仰仗著榮國府的權勢,壓住薛家,好讓薛家開口迎娶尤二姐兒。


    眼下這般情形看起來,竟是不能了,她心疼地看向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女兒還大著肚子呢,這肚子裏的孩子就已經成了庶子,自己的女兒就要成為人家的妾室了。


    尤二姐兒也看見了薛王氏拿出來的那塊玉佩,她這些日子,得了薛蟠十分的照顧,加之之前賈珍也沒少往尤家送好東西,自然眼力非凡。


    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塊成色極好的玉佩,薛王氏所說應該不是假的,她低下頭,眼中的淚水就要忍不住流下,她急忙掏出了自己的帕子,將眼中的淚水擦去。


    尤老娘不甘心,但是現在這般情形,她是知道的,她心裏明白,尤二姐心裏認準了薛蟠,為了不讓女兒擔上未婚生子的名聲,她也就隻能咬著牙認了。


    “既然薛家太太說的明白,那我們就答.......”


    “尤家二姑娘,你自己可願意?”


    尤老娘剛想答應,就聽得一道嚴肅的聲音響起,薛王氏也驚訝地回頭,所有人都看向了聲音的來源——坐在上首位置上的史溁。


    沒錯,這句話是史溁問的,這談婚論嫁,說到底還得是人家男女雙方的孩子同意才行,即便是現在都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些個開明的人家也都會在子女成親之前,先問過自家子女的意願的。


    史溁在回榮國府之後,就立刻命人出去打探事情的原委,以及其餘的各種消息,自然就輕而易舉地得知了薛尤兩家起了衝突。


    她因為將史何借給了賈蓉,所以,她派了林之孝帶人去辦的這件事,在聽說了兩家爭吵,甚至在院中推搡請了大夫之後,史溁便讓林之孝帶人去將兩家人請到了榮國府來。


    兩家人來了之後,也向她言明了事情的經過,既然薛蟠和尤二姐兒之間的事情已經發生,那就隻能為他們爭取一個最好的結局。


    隻是在史溁知道消息的時候,不免鬱悶。


    明明賈珍已經不去了,賈蓉也因為心中都是秦可卿而未曾與尤家有說明不軌之事發生,她以為在尤氏的庇護下,尤家姐妹可以不受賈家爺們的迫害,過上正常日子了。


    怎麽也沒想到,去了賈珍、賈蓉、賈璉,竟然又來了一個薛蟠,史溁都不禁想著,若是沒有薛蟠,是不是還會有別的什麽人?


    這......不依靠男人,這尤家就不能過日子了嗎?


    現在薛王氏既然已經給薛蟠相看好了親事,這尤二姐若是還想著要跟著薛蟠,就一定得去薛家做妾了,隻是不管是有了衙門認定的良妾,還是那種簽了賣身契的婢妾,終究都是妾。


    進門之後,永遠都照著夫君的正頭妻子矮了不是一截,這做妾的日子,不好過啊,故而,史溁有此一問,若是尤二姐兒願意就罷了,若是她心裏不願意,其實也是有辦法可尋的,不一定非得嫁到薛家。


    尤二姐聽到了史溁的問話之後,原本忍回去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從小道大,無論是學習什麽,還是做什麽事,就連去伺候賈珍,從來都沒有人問過她心裏願不願意。


    就連她最親近的親人尤老娘和尤三姐兒,都沒問過她,隻替她做了決定,將她推向了深淵。


    她心中酸楚被徹底激蕩起來,眼淚更是止不住。


    薛王氏見了尤二姐兒這樣,以為尤二姐兒是心裏不願意做薛蟠的妾室,心裏惱怒。


    合著最開始她不知道,但是後來她知道了,這所謂的尤家二姑娘與寧國府的太太尤氏根本就沒有血緣關係,根本就不是尤氏的親妹子,而是一個別人都不知道哪裏來的種。


    這樣身份的女人,雖說長得模樣確實得人意,但是這身份,在她們薛家做個婢妾都是抬舉她了,現在她願意看在寧榮二府,兩個賈家的麵子上,收她進門做良妾已經是很寬容了,這竟然還不知足?


    一方麵,薛王氏在憤怒過後,心底裏又開始竊喜,若是這尤家的二姑娘當真不願意,她就可以收回剛才的話,她不願意嫁,她們薛家還不想娶呢,趁早拿了她們家的銀子消失,不要來耽誤她兒子薛蟠的前程。


    尤二姐兒一哭,尤老娘和尤三姐兒兩個人都嚇了一跳,她們兩個人也急忙起身,站到了尤二姐兒的身邊,準備勸說尤二姐兒 ,這現在看起來是對她們利益最大的一個辦法了。


    既滿足了尤二姐兒想跟著薛蟠的心願,又沒讓薛蟠的兒子流落在外,孩子得以認祖歸宗,而且,尤二姐是二房,將來薛家的財產,她生下來的孩子也有一份,尤二姐兒的後半生吃穿都不用愁。


    兩個人生怕尤二姐兒腦子一熱,計較那些個什麽虛無縹緲的名分,將這個好機會給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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