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張太醫在聽到史溁吐出了這個字之後,臉色更加蒼白了。


    他直接對著史溁和賈赦就是一躬身,口中語氣發顫。


    “老太太,賈大人,此事涉及十多年前的一樁大案,我不能隱瞞,必須要將這裏的情況如實稟告給當今陛下。”


    張太醫態很是嚇人,他提出把事情向當今稟報,史溁自然不會阻攔,本來她也是想借助張太醫的嘴,讓當今聖人也了解一下情況。


    “這是自然,不知張太醫現在可有解除此毒物的方法?”


    張太醫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冷汗,王熙鳳看見了,暗中遞給賈璉一塊帕子,然後衝著張太醫努了努嘴。


    賈璉會意,走到張太醫身邊將帕子遞給了他。


    “張太醫。”


    賈璉沒有多說一個字,但是張太醫心中自然是明白的,他勉強對著賈璉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後一邊用帕子擦汗,一邊對著史溁說道。


    “十年前我還是跟在我師父身邊的一個年輕的太醫,根本就輪不上給太後那樣的貴人看病,我隻是事後聽我師父稍微提上了那麽一嘴。


    據說是這東西是被人從南境帶來的,即便是太醫院珍藏的曆代醫書裏麵也隻有少許記載。


    這東西原料就是那邊的一種開的異為妖冶的火紅花朵的汁液加上一些毒物製成。


    人若是少量食用,則會神誌不清,然而若是接觸了大量的,就會陷入沉睡,長睡不起。”


    張太醫說著,眼中的謹慎和忌憚之意更濃,他起身飛極為快地用桌子上備好的筆墨紙硯寫下一長串的藥名兒。


    “賈大人,這是初步壓製此物需要用到的藥材,這些藥材特殊,恐怕在市麵上應該是買不到的。


    有幾種還都珍藏在太醫院裏,極為珍貴,輕易不得動用。


    賈大人,恕我直言,即便是現在陛下對您恩寵有加,也未必會開口允許你動用。”


    張太醫寫好藥方之後,站起身來,將寫好的藥方衝著賈赦遞了過來,賈赦一把接過,先是快速地瞄了一眼,然後就被藥方上麵寫的藥材的年份給嚇得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天山雪蓮九百年?”


    “野山參九百年?”


    “龜甲九百年?”


    ......


    剩下的許多藥材就算不需要九百年,也至少得要三百年的年份。


    賈赦被藥方上的麵內容驚住,他不由得直接念出了聲!


    “什麽?”


    史溁也驚訝於張太醫開的這些藥,張太醫藥方上麵的這些藥材都是年份越大,藥性越強。


    隻其中的一種,野山參就是用來吊命的良藥,百年山參,隻其中切下來一片,便可從閻王手裏將人搶回來半日。


    即便是這樣珍貴的藥材,也隻能暫時壓製住這種毒素麽?


    “那若是徹底治好,需要什麽?”


    史溁抿著唇問道。


    “需要南境的一種藥草做藥引。”


    張太醫回憶了一下當初他師父對他說的話,然後肯定道。


    “我師父說過,那種藥草百年不得一遇,即便是南境的皇室之人手中,也少有此物。”


    “到底是何物,還請張太醫你明說,無論能不能把人救過來,好讓我們有個念想,也好去找一找。”


    張太醫歎氣道:“此物奇怪,那藥草和這生出毒素的藥草乃是同類。


    隻是極為罕見,據說當初,那草藥開的花,隻有紅白兩種。


    紅色的就是用來藥人的,南境的皇室對這種藥草極為推崇。


    而有一次,南境皇室的花匠忽然發現南境皇帝讓他培植的這種藥草突然開出了綠色的花。


    那花匠不敢隱瞞,便將此事告知給了南境當時的皇帝,南境當時的皇帝以為這是天降祥瑞。


    當下便命這花匠將這藥草采集下來,驗證了藥力。


    然而,給試藥的動物吃過之後,動物卻沒有什麽反應。


    而把藥草給已經吃了紅色藥草昏迷的動物吃下,動物便會悠悠醒來。


    知道了這綠色的藥草是解藥之後,南境的皇帝便更加高興,他下令這種開綠色花朵的的藥草隻有皇帝一個人才能決定用處。


    十多年前太後中毒,陛下查閱典籍發現了解法,沒有此藥草,隻能吊命並不能全解。


    因為當時太後救了太皇太後,救駕有功,太上皇不得不與南境皇室去了國書,用三十萬兩白銀,換來了解藥。”


    張太醫說出了十年前的宮闈秘事,臉上都是唏噓之色。


    “這恐怕是太上皇做的最不明智的事情了。”


    “所以,老太太,賈大人,我才說這才是難呢!就算是太醫院還有解藥存在,能不能夠解這麽多人的毒,還不知道。


    若是隻能救一兩人,老太太,您可要麵臨取舍了。”


    張太醫歎著氣對史溁誠懇的說,史溁也明白,不過,她聽著張太醫說的東西,腦海裏卻想起來她的那株綠色彼岸花。


    史溁心頭一動,卻沒有直接說讓張太醫去看,隻是對著張太醫說道。


    “還是勞煩張太醫為他們壓製毒素,這藥方上麵的藥材,我們約麽也能找到一些。


    就算是不齊全,我們府上也會拿銀子去各處采買,不會全都靠著太醫院。


    那些珍貴的藥材,還是得留著給宮裏的貴人們應急用。”


    張太醫點頭,隨即他便和賈赦一起出門,去宮裏請旨。


    張太醫一走,史溁便叫了鴛鴦去馬車裏,摘下了幾個花瓣之後,便把盆栽給藏好。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皇室都沒有的東西,她手裏拿著便是罪過。


    想了想,史溁叫來了史何,對他說道。


    “你認不認識南境那邊的商賈?嗯,主要販賣花種的。”


    史何一陣撓頭,他搖頭道。


    “老太太,我來往的也都是咱們京城本地的大戶人家,確實不認識什麽南境來的行商。”


    “那怎麽辦?”


    史何見史溁實在是憂心,便猶豫著開口說道。


    “老太太,我知道有個人家肯定能和南境的商賈有來往。


    隻是……這人家,老太太,您可能不怎麽喜歡!”


    史溁見史何有些猶豫,加之他點了,這家人不受自己待見,還與商賈有往來,所以她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史何說的人家,便是薛家了。


    “是薛家吧。”


    史溁淡淡地問道,不過她語氣肯定,已經確定了是薛家。


    史溁雖然不喜歡薛家的行事做派,也不喜歡薛家母女的性格,但是目前為止,能最快找到靠譜的南境商賈的人家,也隻有薛家了。


    寧國府的幾十號人等著救命,史溁雖然有藥引,但是不好拿出來,須得找個由頭。


    況且那些幾百年份的藥材也是一時之間湊不齊的,也得找合適的人來問買。


    薛家!


    她還真的不想和薛家扯上關係,可是事情到了這裏,由不得史溁按照自己的喜好來。


    好幾十條人命,還有自己的好惡之間,史溁立刻就做出了決定。


    “史何,你叫人去薛家報個信兒,就說張華被咱們抓到了,請她們來一同聽審張華。


    還有,二月十二花朝節就要到了,咱們府裏要重新采買一些奇珍花卉,你問薛家要一個經營南境那邊花草的商人來。”


    史溁隻說讓他去告訴薛家張華被抓到的事,沒說寧國府的困難,史何便明白了,史溁這是不想讓薛家過早知道,提出什麽非分的要求。


    *


    北城之外,一個身上穿著麻布衣服 臉上都是灰的婦人,走到了一個簡陋的茶棚裏,對著茶小二說道。


    “來三碗茶,一碗要泉水泡的八分燙,兩碗要井水沏的六分香。”


    那茶棚子裏的茶小二一聽她的要求,直接就放下了手中正擦桌子的抹布。


    “這位客官,井水和泉水都沒有了,咱們這裏隻有接的雪水,不知客官可要嚐試一下?”


    那婦人道:“雪水?不知那雪水可幹淨嗎?若是不幹淨,我便不吃了!”


    茶小二上前,對著婦人伸手一請。


    “客官,我們店裏的雪水都收在後頭,請您移步,我掀開蓋子與您看!”


    於是,婦人便和那茶小二往後麵一個棚子裏去了。


    一到後麵的棚子裏,那婦人便將頭上包著的頭巾取下,露出裏麵黑油油的頭發。


    茶小二鼻子靈,一下子就聞出來她用的是京城裏最上等的桂花油。


    “大人,我回來了!”


    那背對著婦人的人影回身,淡淡地說道。


    “事情辦得怎麽樣?”


    “寧國府的幾個都中招了,一個不剩!”


    “我不是隻讓你把那個女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除了嗎?”


    那婦人苦笑道:“如何就那麽容易了?


    我還沒找到機會,就被她懷疑了。


    隻能當著她們的麵把那東西釋放出來。”


    婦人正是從城裏逃到郊外的呂文花呂姨娘,她一臉的懊惱。


    “不知道那個鋸了嘴的葫蘆,怎麽就突然炸了,非要和我過不去。”


    “罷了,隻要那女人中了招就行了,你任務完成的不錯。”


    那人身著一身錦袍,站在屋子裏與周圍的簡陋格格不入。


    他的話音剛落,茶小二就拿出一疊銀票,遞給了呂姨娘。


    “這是大人賞給你的,一會兒,京城的運河上有去往江南的商船。


    大人說,你可以回家了,你的家人大人也都為你尋到,他們現在都等著你一起回家團圓了。”


    呂文花一聽終於可以回家,家人也都找到,眼中不禁流出了淚水。


    她沒有接茶小二遞過來的銀票,直直地對著錦袍人跪下。


    “謝謝大人成全!謝謝大人幫我找回家人!”


    錦袍男子一揮手,對著她不在意地道。


    “你為我做事,這些都是你該得的,那銀票你收下,你與你的家人剛剛團聚,總得拿出些銀子來他們才能看得起你。”


    錦袍人的話,讓呂文花更為感動,她顫抖著手接過了那一厚疊的銀票,口中都是哽咽。


    “好了,事情結束了,你回家,我也該走了。


    記得,上了船,不要和任何人說你是做什麽的。”


    錦袍男子不願在此地多待,隻最後叮囑了呂文花一句,便披上鬥篷離開。


    錦袍男子一走,茶小二便收了攤子,對著呂文花說。


    “這位姑娘,大人說了,他要我親自送你上船,這樣他才安心。”


    呂文花現在滿心都是能回家見到朝思暮想家人的喜悅,根本就沒留意那茶小二說話時眼中閃過的狠戾,好有茶小二往布兜裏麵揣了東西的手。


    她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淚,對著茶小二說道。


    “那是自然,還請你帶路!”


    這裏距離運河上的碼頭不遠,沒一會兒,呂文花和茶小二就到了目的地。


    茶小二上前,對著船家說道。


    “老大哥,這就是我那同鄉,她回江南,你這一路上可得替我照顧好她啊!”


    那船家帶著鬥笠,看不出臉色來,呂文花隻聽到那船家爽朗一笑。


    “既是兄弟你的同鄉,我自然不會虧待了的,我早給她留下了我們船上最大的包廂,裏頭什麽都有,你就安心吧。”


    就這麽,呂文花上了船,也到了那船家為她留下的包廂。


    一關上包廂的門,呂文花徹底鬆了口氣。


    她剛才一直戒備著,隨時準備逃跑,她知道這次她做的事,那罪過有多重,若是那位大人為了撇清關係,暗中滅口,也是常事。


    隻是,如今看來,那位大人倒是個信守承諾的。


    一番折騰下來,呂文花放鬆了心神,她用爐子上溫著的水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


    船開了,呂文花看著窗外的景色在飛速地後移。


    “終於離開這裏了,真好!”


    不知為什麽,呂文花突然覺得眼皮想要打架,她心裏暗笑自己無能,隻這麽幾下就累的不行。


    強忍著睡意走到床前,躺了上去,然後她就陷入了黑沉的夢鄉。


    “咚!”


    “咚!”


    “咚!”


    “我是送炭火的,有人在嗎?”


    船艙們吱噶一聲被人從外麵打開,然後走進來一個端著炭火的人。


    正是之前那茶小二打過招呼的船家。


    他輕聲地關上了艙門,然後走到桌邊,看了一眼呂文花喝了一半的水杯,口中輕笑一聲。


    然後,沒多久,船外麵就傳來一聲重物落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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