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將自己的聲音壓到隻有她和史溁兩個人才能聽見的程度,飛速地將話說了一遍,史溁聽了詫異地往薛寶釵的方向看了一眼。


    南安太妃從進來的時候,那臉色就不好,她一掃屋子裏的人,然後對著丫鬟嗬斥道。


    “還不趕快給各位太太們搬個椅子來,來府上赴宴的都是客人,你們就是這麽招待客人的嗎?”


    丫鬟不敢說話,急急地叫人搬了椅子來,各家的太太們坐下,這臉色才好了許多。


    南安太妃又是皺著眉頭瞥了一眼南安王妃,南安王妃知道南安太妃的意思,不管鬧成什麽樣子,這些人每個人都不是白給的。


    其中有好些太太的品級都不算低,他們南安王府雖然占了理,但也不該讓人就這麽擠在一間屋子裏,還沒個坐著的地方。


    不過不管南安太妃是如何覺得不妥,南安王妃已經做了,她隻得接下去。


    “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南安太妃的話一問出口,屋子內霎時鴉雀無聲,誰都沒第一個開口,南安王府的郡主霍微動了動,卻被南安太妃一個眼神定在了安南太妃的身後。


    沒有人說話,南安太妃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看過去,然後指著一個始終低著頭的丫鬟說道。


    “她是誰家帶來的下人?”


    被南安太妃親自將人給點出來,這丫鬟的主人便不能再拖延了,隻得上前說道。


    “這是我家女兒的丫鬟。”


    見到站出來的人,南安太妃眉頭緊皺,這個站出來說話的太太的身份可不低。


    此人乃是朝中一位掌兵之三品將軍家的正頭太太程氏。


    這位程氏的娘家也不簡單,是朝中一位二品大員的女兒,那二品大員如今致仕在家,安享晚年,不過他人還在,與朝中一些大臣的交情還沒淡多少。


    若是真的和她家有關,這事情還真不好辦。


    南安太妃在心裏衡量利弊的時候,北靜太妃卻開了口。


    “許夫人,你應該知道事情的經過吧?


    我看你家這丫鬟就不怎麽對勁兒!”


    許程氏一瞬間臉上的表情差點就沒繃住,不過她還是恭敬地回答道。


    “北靜太妃說的是,這件事其實就是一個意外,是……”


    “北靜王爺和南安王府公子,如今還昏迷在床,生死未卜,許夫人說這隻是一次意外怕是不妥吧?”


    南安王妃冷笑著出聲,她從一開始知道了事情簡單的經過之後,就一直壓著自己心裏的火氣,現在見許程氏竟然要將這件事推脫成為意外。


    南安王妃就恨得不行,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她親生兒子現在還沒醒呢,這許家就要推脫責任了,讓她如何能忍得住聽許程氏在此顛倒黑白。


    “許夫人,我看還是換個人來說事情的經過比較好。”


    南安王妃說罷,不給許程氏開口拒絕的機會,便一抬手指著一個看起來有些畏畏縮縮的婦人說道。


    “劉夫人,我想劉姑娘應該是看見了事情全部的經過吧,不如就讓劉姑娘來給我們說說到底發生了何事?”


    “這……這……佳兒,既然是王妃問話,你就好好把事情說了吧!”


    劉夫人扛不住南安王妃和北靜太妃如刀的眼神,猶豫著對自己的女兒說道,她夫家不過五品,隻是因為位置略微重要,這才被南安王府給邀請了過來。


    而且他們家無爵,甚至劉夫人身上也沒有誥命,現在兩個王府同時施壓,她不敢不說。


    劉姑娘被迫出來,站到了南安太妃和北靜太妃麵前,更是緊張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屋內的眾人,隻是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著她,她有些不敢說話。


    “我……我……”


    史溁坐在北靜太妃身邊,看到這個也就十歲的小姑娘緊張的得就要哭了,開口安慰道。


    “這件事你是不是隻看到了,其實公子和小王爺落水與你沒什麽直接關係?”


    劉姑娘看著解救她的史溁瘋狂點頭,“是的,我當時並不在湖邊,隻是我周圍人少,正好能看到湖邊的情況。”


    史溁臉上帶上了一絲溫柔的笑意:“既然人不是因為你落水的,你就不要怕,你看見了什麽隻管說出來。


    王妃和太妃都是極為明事理的人,不會因為你看見了就遷怒到你身上。”


    史溁伸手碰了碰北靜太妃對著緊張得直攥衣角的劉姑娘說道:“而且就算是你把事情的實情都說出來,也不會有人因為你說了實話,報複你家。


    南安太妃、北靜太妃,你們說是不是?”


    南安太妃和北靜太妃兩人都明白史溁是什麽意思,便都開口保證道。


    “劉姑娘,你隻管說,我肯定不會針對你家,而且我想其他的人也都不會。”


    北靜太妃銳利的目光掃向其餘的人,被她看到的人不是低下頭就是躲開了她的視線。


    劉姑娘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我們原本是跟著郡主一起在外麵看景的,然後我們就走到了湖邊,因為湖上有個亭子,大家就說要去亭子裏頭看看。


    那亭子是四麵透風的,郡主怕我們凍著,就讓人取了新炭來,給我們換手爐裏頭的炭。


    換炭火這種事情,都是讓丫頭們去幹的,剛開始也沒事。


    後來,我就見到許姑娘身邊的丫頭不知道為什麽打了另一位姑娘身邊的丫頭。


    然後,許姑娘就和那位姑娘吵了起來。


    一吵起來,就驚動了已經去亭子裏頭檢查的郡主,郡主回來到她們兩個中間說和,然後她們兩個就不吵了。


    然後……”


    劉姑娘說到這裏,吃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後接著說道。


    “然後,郡主便要轉身離開,不知怎麽著,許姑娘就又推了和她吵架的那位姑娘一把。


    郡主感覺到身邊的人影,便伸手去抓,但是應該是那地方滑,郡主沒站穩,就要往湖裏倒。


    然後,剛才就在附近,聽見爭吵的大公子和小王爺見郡主要摔到湖裏,便衝了過來。


    大公子把郡主往旁邊的方向推了一下,郡主就摔在了湖邊,但是大公子沒站穩,就掉湖裏了。


    郡主身邊的丫鬟還有其餘姑娘們的丫鬟都急著喊有人落水了,可是沒人下水去救大公子。


    郡主胳膊受了傷,不能動,便叫身邊的丫鬟去喊王府的小廝。


    小王爺見小廝一直都沒到,然後直接就跳了下去。


    他把嗆水昏過去的大公子推上來之後,自己也滑了下去。


    王府的小廝後來趕到,才把小王爺救上來。


    兩位太妃娘娘,王妃娘娘,事情就是我說的這樣了,我一點都沒敢隱瞞。”


    劉姑娘幾乎是閉著眼睛咬著牙將這些話說出來的,說完她就把頭埋在了胸前,渾身還有些顫抖。


    北靜太妃看見了許程氏看劉姑娘不善的目光,起身將劉姑娘給拉到自己身邊,對著劉姑母問道。


    “劉姑娘,你多大了?”


    “我……我今年十歲……”


    北靜太妃握著劉姑娘冰涼的手,轉頭對著同樣不安的劉夫人問道。


    “不知道令愛是幾月生的?”


    劉夫人恭敬地答道:“這個孩子生日小,是臘月生的。”


    北靜太妃點頭,然後對著劉夫人問道:“劉夫人,我見了這孩子心裏就喜歡,正巧,我就生了一個小子,沒有過女兒,今日得了眼緣,就讓她做我幹女兒如何?


    這樣我也算是兒女雙全了!”


    劉夫人不意北靜太妃竟然說出這樣的話,驚得不像樣子,不過她身邊的嬤嬤算是一個心思靈巧的,伸手在她腰上一掐,劉夫人當下就反應過來,這是北靜太妃在保他們劉家,當即就答應了。


    “太妃能看上佳兒是她的福氣,咱們哪有不願意的,佳兒,快行大禮,拜見你幹娘!”


    劉佳也驚慌不已,劉夫人怎麽命令她的,她一並照做,北靜太妃從頭上摘了一根玉釵插到了劉佳的頭上,這認幹親也就算完了。


    劉夫人強壓住自己心中的喜色,對著北靜太妃道謝,然後將自己的女兒拉回了座位上。


    這幹親在這麽多人麵前說了,必然不會是說說算了,劉佳以後的身份可就跟著水漲船高,一說出去是郡王府太妃的幹女兒,北靜郡王的幹妹妹,也讓人高看一眼,對將來議親的事情是極為有好處的。


    見此情景,有許多太太都在心中懊悔,為什麽剛才她們怎麽就沒叫自己的女兒出來說事情的經過,自己的女兒也是在場的,知道的也不比那劉姑娘差什麽。


    要是她們的女兒剛才說了,那成為北靜太妃的幹女兒的,不就是她們的女兒了嗎?


    一時之間,有許多羨慕嫉妒的眼神,若有似無地落到了劉家母女身上。


    劉姑娘顯然還不適應這種情況,在自己母親身後低著頭站著,但是劉夫人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坐在椅子上,脊背也廷的直直的。


    許程氏眼看著北靜太妃認幹親的動作,便知道自己就算是今日從南安王府出去,也無法因為私憤而報複劉家了,心中惱恨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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