驃騎都尉陳霖一直在朝中勤勤懇懇地做事,平時也不出頭,因此對比於總在風口浪尖上出現的賈赦,他顯得默默無聞。


    可以說,在這些人中,陳霖是行事最為穩健的一個。


    不過,麵對兒子出了這麽大的風頭的事情,他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高興,上揚的嘴角一直都沒彎下來。


    水溶的情況,自然是要去告訴給北靜太妃的,故而這邊不知道。


    其餘的人聽說了兒子有本事,都一個個高興不已,唯獨一人,臉上掛笑,心中竟是喜憂參半。


    那就是衛伯,他是出於麵子考慮帶上的衛若蘭,也沒想到衛若蘭會做出什麽大事來,聽到當今已經高興地命人去叫馮紫英他們上前回話了。


    他心中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他們衛家因著之前水月庵喝花酒的事情,名聲受損,現在家中子孫出息,別人就不會覺得他們衛家的子孫都不成器。


    擔憂的是,他一向冷淡的長子衛若蘭露了這麽大的臉,更加映襯得他的二子不行了。


    這麽想來,他又覺得頭疼,麵容有些虛幻,不過不管他是怎麽想的,麵對周圍席上的同僚舉著酒杯對他道一聲聲的恭喜,他也是笑著回應。


    沒一會兒,那被獵到的老虎,和馮紫英他們便都來到了當今麵前。


    “參見陛下!”


    幾個人排成一排,齊齊向當今請安,當今見幾人身形玉立,英姿勃發,心中滿意非常。


    他暗歎:“如此英才,方是我大徒的好兒郎!”


    不過口中卻平淡地叫起,隨後命人給幾個人賜酒,幾人謝過,將酒杯中的酒液一飲而盡。


    當今高興,看著這頭極為巨大的老虎,一開口給幾個人就是豐厚的賞賜。


    “爾等獵得此虎,朕心甚慰,故而,賞你們每人錦緞三十匹,黃金三百兩,上等弓箭一副,馮紫英、韓奇、陳也俊並衛若蘭特賜三等龍禁尉一職。


    念韓奇與衛若蘭年歲還小,故暫且隻掛閑職,等到年歲之後,另派差事。


    馮紫英、陳也俊,待回去之後,立刻入宮當值。”


    “一等將軍之子賈璉,朕念及你身上已有朝職,朕便做主,升你為從四品典儀之職。”


    賈璉一聽,大喜過望,立刻跪下扣頭謝恩,賈赦也跟著起身,一起扣謝皇恩。


    因為外邦諸位使臣在場,朝臣們不敢在此時反駁當今將一個正六品一下子提到了從四品有些出格的做法,害怕傷了大徒顏麵,讓外邦之人覺得君臣失和。


    所以,賈璉升職的聖旨沒有收到什麽阻礙,就下發出來。


    眾人領完賞賜,便都去各家所在之處入席宴飲,因著馮紫英他們是最後從圍場裏麵出來的,今日的圍獵便進行到了這裏,宴席結束之後,眾人都各自回去休息。


    賈璉更是被往日的同僚們好一頓灌酒,直到賈赦身邊的人給賈璉送來了一碗麵湯,這些人才有所收斂。


    女眷這邊也得知了消息,史溁在得知了賈璉他們竟然真的打到了一頭老虎之後,驚詫之餘也是高興不已。


    不過,沒過一會兒,她就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匆匆的派人去賈璉那邊去打聽,他們之間可有人受傷。


    等人回來說隻是搭弓射箭將手磨出了血,除了馮紫英有些擦傷之外,其餘人並未傷筋動骨,幾家女眷們這才安心。


    男賓們多數都在圍場跑了半日,女眷們也在高台上待了許久,雙方都十分疲累,故而,宴席差不多的時候,當今便命散席,今日且都回去休息,等明日圍獵再繼續。


    史溁她們幾家的女眷都被諸位夫人敬了好多酒,出來的時候,酒量不怎麽太好的邢氏已經有些酒勁兒上頭,眼神迷離了。


    史溁吹著京郊的冷風,拍了拍自己發熱的臉,讓自己感覺清醒了一些,她不由得在心中感歎道。


    “這些夫人們一個個可真能喝。”


    她們女眷這邊雖然喝的是度數不怎麽高的果子酒,可是那酒喝多了,照樣醉人。


    因著她年歲到底大了,這些夫人們在敬她酒的時候,也多半不敢灌她,故而,她隻實實在在喝了皇後賜的酒,還有諸位王妃敬過來的酒。


    縱使大打折扣,她也是覺得有些暈了。


    而這些夫人麵對邢氏和王熙鳳可就沒有那麽客氣了,兩個人被人圍住,不停的說著好話,恭維著他們,而且還一杯又一杯酒的往上端。


    兩個人本就高興,而且她們都知道在這種場合不好拒絕別人,別人名字一杯又一杯的酒往肚子裏麵灌。


    王熙鳳他善於交際,麵對這種酒局尚有應對之力,可邢氏就不行了。


    她沒有王熙鳳那般伶牙俐齒,喝的比王熙鳳多些,此時,史溁和王熙鳳隻得強打精神,先將邢氏塞進了馬車。


    隨後,二人才上了自己的馬車,往住處而去,一回到帳篷裏,史溁簡單洗漱之後,被鴛鴦灌了醒酒湯,便在鋪好的床鋪上沉沉睡去。


    賈赦和賈璉他們兩個回來較晚,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女眷們已經休息了,所以他們也不做打擾,紛紛到自己的床上休息睡覺。


    別人都回去睡了,唯獨馮家的人睡不著。


    他們不是因為得了恩賞而睡不著,而是,就在他們一家準備回自己的住處的時候,有一個在微商裏麵值班的侍衛悄悄的找上了,他們說是有一些機密的話,要和他們說。


    馮紫英認識這個侍衛,這個侍衛就是跟在他們身後,保護他們的幾個侍衛中的一個,而且馮紫英記得。


    在他們一夥人圍獵老虎的時候,這個侍衛就是最後一個從林子裏麵衝出來的侍衛,於是,他和他的父親說了一聲。


    跟著這個侍衛到了一個角落裏麵,小聲地問道。


    “這位怎麽稱呼?”


    侍衛看了他一眼,隨後答道。


    “我叫錢琿,馮公子回去之後,便要和我們一起當值,那個時候咱們再認識不遲。


    隻是,馮公子你莫要急著發問,你且聽我把話說完。”


    馮紫英見他麵色凝重,便點點頭,不再說話,而是聽這侍衛將要告訴他的話說完。


    “馮公子,今日獵的這老虎有蹊蹺。


    馮公子您也知道我是最後一個出來的,我當時想著,這麽大一隻老虎,咱們有可能抓不住它。


    而且,這老虎表現得極為凶猛,好似被什麽人給激怒了一樣,我就想著是不是能給老虎一箭,讓它知難而退。


    我聽老獵戶說,老虎非到饑餓不已,是不會追著一個目標不放的。


    於是,我就給了那老虎耳朵一箭,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那老虎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耳朵上的傷,而是一心一意地要衝著馮公子您跑的方向追趕。


    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兒,可是事出緊急,也隻能等先獵了這老虎再說。”


    說著,這個侍衛從箭筒裏麵拿出來一個用布包著的東西,給馮紫英看。


    馮紫英接過打開一看,卻是半隻斷箭。


    他不解地看向侍衛,侍衛給他解釋道。


    “馮公子可以聞聞,這支斷箭上的凝固的虎血味道是不是有一種草藥的味道。”


    馮紫英皺眉,回頭看了一眼就在不遠處等著他的老爹,小心翼翼地拿起斷箭來聞了一下。


    果然從這箭頭上聞到了一種別樣的味道,似乎真的是草藥。


    “這支箭,你是從哪裏得到的?”


    “是我從發現老虎的地方找到的,那個時候,馮公子你們都在捆老虎,我就去一路上看了看。”


    隨後,他又從自己箭筒裏麵拿出來一支完整的箭出來,遞給馮紫英。


    “馮公子,您看看,這斷箭和這支箭是不是一樣?”


    馮紫英接過一對比,果然一樣,他在箭支上細細查看,竟然發現了上麵刻著一個人的名字——仇白!


    這兩隻箭竟然屬於仇白!


    馮紫英突然就想到了發現老虎的時候,就是仇白先騎馬跑過來,高喊著有老虎的,隨後他才跟著跑。


    後來,仇白跟是往後射了一箭,那箭還穿透了他的衣服,給他的胳膊留下來一道擦傷。


    馮紫英迅速低頭聞了聞那隻整箭的箭頭,沒有斷箭上那種奇怪的氣味。


    他看著兩隻箭默不作聲,心思卻急轉著。


    侍衛見他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便開口告辭。


    馮紫英一臉陰沉地回到了他父親神武將軍馮唐的身邊,他父親正在興頭上,乍一見他陰沉著臉,有些不解。


    不過卻因為馮紫英立了大功,他也沒嗬斥他,隻問馮紫英到底出了何事。


    馮紫英一言不發,拉著他父親回了帳篷,這才將兩隻箭拿了出來,還將那侍衛的判斷告訴給了他的父親。


    果然,馮唐是帶兵之人,對這些在箭頭上麵做手腳的事情,那是再熟悉不過了。


    不過,他到底比馮紫英沉得住氣,隻叫馮紫英裝作不知道,等他們尋了合適的時機,找了靠譜的大夫看了,知道那箭頭上麵的藥是什麽,再做打算。


    馮紫英對賈赦派過來的侍衛說的話還是比較相信的,畢竟賈璉的安危不是小事,賈赦不可能拿自己兒子的安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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