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賈赦起身離開之後,那位書生的眼中閃過一道可惜,他草草幾句將事情說完,便結了茶錢也離開了這個茶館。


    賈赦其實並未走遠,他從茶館出來之後,便躲進了茶館附近的鋪子裏,讓鋪子裏的客人將他的身形擋住。


    他親眼看見在他離開茶館不久,這個書生模樣的人,也從茶館裏麵出來。


    他想了想,帶著小廝悄悄地在這個書生身後跟著,因為怕被這個書生發現,他帶著小廝跟得不近,幾次都差點跟丟。


    終於,這個書生進了京城裏的一處宅子裏,賈赦在書生完全進門後,帶著小廝不露聲色地從宅子前經過,賈赦看了一眼,上麵寫著孫府。


    離開這條街,賈赦才讓身邊的小廝去四周打探一下,這孫府的主人究竟是誰。


    他則是往平時常去的酒樓走去,吩咐了小廝一會兒到那去找他。


    賈赦進了酒樓,遇見了平時總遇見的一些人,那幾個人見了賈赦急忙笑著迎上來,賈赦如平常一般和他們客套幾句,便叫夥計開了包廂。


    點了一桌子菜,賈赦便自己在包廂裏麵吃起來,期間有幾人聽說了賈赦在這裏過來敬酒,都被賈赦以修身養性為由推拒。


    那孫府不是什麽忌諱不能說的,小廝問了在街上開鋪子的人便知道了這孫府的主人是何等身份。


    乃是原組上任過都尉的一戶人家,他們家也世代習武,隻是後輩子孫無能,身上襲了一個末等職。


    一直在兵部候著位置空缺,這家老爺夫人去的早,這孫家的少爺竟然是由府中姨娘撫養長大,生得一副魁梧之像。


    賈赦聽完,想到剛才所見之人一副文弱的樣子,和打聽來的那孫家少爺並不相符,便問小廝道。


    “你可曾問了那書生一樣文弱的人是誰?”


    小廝點頭答道:“回老爺,小的從那鋪子的掌櫃嘴裏聽說,孫府裏的老管家的兒子便是一副書生的樣子,其餘的人,都不像書生。”


    賈赦嗯了一聲,隨即將桌上幾樣基本上未動過的菜色賞給了小廝,小廝站著吃了,兩人打道回府。


    那書生一看就是有所圖謀,不是他自己,就是孫家這個候補職位的少爺,賈赦不喜推人任職,上次推薦柳湘蓮,也是親自考較了一番,覺得此人果然有才,他才推薦,至於其餘的人,他不願去理會。


    不過,就在他回到府內的時候,便見史何親自在門口迎他,他一問竟是王子騰夫妻二人來訪。


    賈赦不及回房換一身衣裳,便去見了已經在府裏等待多時了的王子騰。


    王子騰今日去了京郊大營,去和幾個老部下比了比武藝,不料還沒等他回來就聽說了賈政被緝拿下獄。


    他心中一直對他大妹的事情有個疑影,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他再也忍不住了,便與幾個老部下告辭,急匆匆回到王家帶上了妻子方氏到榮國府。


    與以往不同,王子騰終於見到了王氏,見王氏整個人與往日沒有太大差別,王子騰的心中一直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接著,方氏自然去了榮慶堂而王子騰則是在拜見過史溁之後,便到了榮禧堂裏等待著賈赦的歸來。


    一見到賈赦,王子騰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赦大哥!”


    “我妹夫他……”


    王子騰有些著急了,賈赦招呼他坐下,隨即開口道。


    “他私自回京的事情,我事先並不知道,他是自己突然跑回來的。”


    王子騰聽了直皺眉頭,他有些不明白賈政究竟是為了什麽大事,要急匆匆地從平安州趕回來,他沒聽說府上老太太出什麽事啊?


    除了父母新喪,他想不出別的理由來,隻好向賈赦發問。


    賈赦歎了一口氣,將賈政是為了什麽回來,回來又發生了什麽事,都告訴給了王子騰。


    這麽一說,李姨娘和王氏之間的那些事,也都不能再瞞著了,王子騰知道了直接的前因後果,也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賈政他莫不是瘋了,一個妾說的話,他就這麽相信了?”


    麵對王子騰的疑惑,賈赦苦笑了兩聲,“李氏究竟比我和他親近得多……”


    王子騰聽了直接就反駁了賈赦。


    “放屁!一個女人,怎麽能比親兄弟的關係近,他是沒長腦子麽!”


    卻在他罵完賈政後,反應過來賈赦和賈政這麽多年的關係,他突然就說不出來話了,確實如賈赦所說。


    賈政可以相信任何人的話,然而他對賈赦總是會抱著審視的態度去看的,唯一不會被完全相信的人,便是賈赦了。


    王子騰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問賈赦道。


    “所以說,賈政他回來就是為了那道省親的旨意?”


    賈赦點頭,回答王子騰:“確實如此,我家老太太親自進宮去問了娘娘的意思,娘娘說九皇子還小,她不想出來。


    可是我那個糊塗的二弟不願意相信,他覺得是我不願意給我那侄女花錢。”


    賈赦見王子騰也不吱聲了,便想問問他的主意。


    “子騰老弟,你說會是什麽人將消息傳出去的,而且,費禦史是怎麽得到我二弟回京的具體消息的?”


    王子騰思索片刻,搖搖頭道。


    “依赦大哥你剛才所說的,賈政在外麵露臉了,那幾乎看見過他的人都有可能。


    不過,我還是建議赦大哥你先去查查在費禦史一站出來,他們就出來作證說自己看見了賈政的人。


    他們看起來是最可疑的。”


    賈赦點頭讚同道:“你說的有理,我也是這麽覺得,不過我總覺得這個消息實在太過具體,是我們府裏的人泄露出去的可能也很大。”


    從賈赦嘴裏,王子騰得知了他被當今命令休沐在家,便將調查這幾個人的事情攬了過來,賈政到底是他的妹夫,少時也曾一起玩耍,王子騰回家的時候,臉色可真的不怎麽好看。


    史溁這邊,也應付了方氏,王氏倒是極為淡定,在王子騰和賈赦那邊談完以後,她便跟著王子騰離開了。


    一連幾日,都沒有什麽消息,也沒有當今下發的旨意。


    賈赦調查出一些端倪,卻在繼續深查之下,斷了線索,白忙碌了一場,最後無疾而終。


    然而,不是一點事情都沒有,就在史溁和賈赦為賈政上下打點的時候,宮裏突然傳出來一個令人震驚得消息。


    那就是身為賢妃娘娘的元春,在當今麵前陳情,希望當今能夠懲治賈政。


    據說當今對此大為感動,直讚賢妃名副其實、賢德淑婉。


    此消息一出,朝野上下都震驚不已,元春此舉,已是大義滅親。


    眾人都知道後宮妃嬪有一個靠譜的娘家有多重要,可是元春此舉,若是當今真的按照律法懲治,那賈政丟官罷職,便是一介白丁。


    縱使她身上有榮公之嫡親孫女的名頭,但是親生父親是個白丁,也是事實。


    所以,眾人俱都驚訝不已,得知了此事,史溁下意識就往王氏身上看去,恰巧王氏也在看史溁。


    她就發現了王氏眼中的一份錯愕,還有後知後覺的幾分驚喜。


    對於王氏眼中的那幾分閃過的驚喜,史溁明白是為了什麽,王氏來找她說李紈,史溁便將分家一事告訴給了王氏。


    王氏剛開始有些不情願,可是後來,史溁與她說,隻要賈政沒了榮國府二老爺的名頭,便不會再事事都壓著她後,王氏便動了心。


    能夠分家出去也好,現在的榮國府內形勢已經明朗,賈赦的家主之位已經坐實,而且深受皇帝信任。


    隻要賈赦不想不開去謀逆,他的地位就不會改變,王熙鳳生了兒子,將整個榮國府的中饋牢牢抓在手裏。


    不怎麽精明的邢氏也願意幫著王熙鳳,她再想去插手,也沒有什麽餘地,鬧不到太多的好處。


    其實真正讓她動心的,是史溁說的,在分家之時,本該按照大徒律例和宗法,賈赦九,賈政一來分的家產。


    賈赦願意讓出兩成給賈政,這麽一來就是賈赦七,賈政三。


    王氏推算了一番,這兩成家產,最起碼要值個十幾萬兩。


    家產不是單純的銀子,裏麵有不少都是有進項的鋪子,每年還有不少租子可收,這些若是分了家,可是實打實歸他們所有。


    而且,史溁提出寶玉和賈環、賈蘭他們在學堂裏麵讀書正好,要留他們一直在這裏讀書,王氏回來見過寶玉,看見了寶玉的變化,便知史溁是為了寶玉好。


    能夠自己單獨出去過日子,還不受已經沒了情分的夫君的欺負,上麵更沒有個需要伺候看臉色的婆母,下麵那個看不順眼的兒媳婦也不在眼前晃悠。


    這麽好的事情,根本就沒有拒絕的道理王氏一盤算下來,便答應了分家的事。


    現在自己最仰仗的女兒,也是站在她一邊的,王氏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還舒心的了。


    她在自己心裏想著,就聽史溁說了一句話。


    “政兒媳婦,你這幾日收拾一番,扮成史何家的,跟我進一趟宮去見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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