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老家出事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榮國府,府內因著賈赦歸家而出現的喜色直接就被衝散了。


    在這樣嚴肅的情形下,就是平時最沒有眼色的下人們也都閉緊了嘴巴,夾著尾巴做事,生怕在這個檔口上惹了主子們的晦氣。


    府裏的主子忙碌著交代各項事宜,最忙的當屬史溁與王熙鳳,王熙鳳自不必詳說,她是管家奶奶。


    平時就是叫了各處的管事和婆子們商議事情,吩咐底下人的差事,如今更是將府裏有頭臉的管事都叫了過去。


    史溁忙碌的則是寶玉等諸姊妹的行裝,寶玉、賈琛、賈環便都是史溁在管,史溁叫了他們各自貼身伺候的人來,一一囑咐要帶的東西。


    而賈瑛、賈瑤還有賈琮的包袱,自然便劃歸給了邢氏。


    邢氏的日子如今過得好,手中有錢,她又跟著史溁到各家出門赴約,進宮領宴等,開闊了眼界。


    所以,不等史溁將幾人的行裝囑托給她,便主動來請了回去。


    別的都好說,隻是有一點,邢氏犯了難,那就是邢岫煙。


    邢岫煙當初留下,是因為妙玉投了史溁的緣,如今賈家眾人都要遠行,那邢岫煙便不能在沒有人帶著在府裏居住了。


    可惜的是,邢岫煙才搬到賈瑛那裏不久,這就又要離開。


    邢岫煙性子好,也不難為人爭搶什麽,賈瑛很喜歡她的性子,正與她處得好,便十分舍不得邢岫煙就這麽離開。


    有了這樣的心思,賈瑛索性直接找到了邢氏,將自己的想法說了,邢氏也覺得邢岫煙人好,他們小姊妹之間在一處是她少時都沒有得到過的歡快,心中便也覺得不讓邢岫煙回去的好。


    隻是,邢岫煙一個人住在這裏確實不合適,沒有辦法之下,邢氏便帶著人親自來找到了史溁,請史溁拿個主意,該將邢岫煙安排到哪裏去。


    史溁當時正在挑要帶去的衣裳,就見她們三個來了,暫時將手裏的東西放下,聽了他們的想法,也覺得有些為難。


    可史溁清楚現在邢岫煙的父親是個什麽模樣,他在國喪前便染上了酗酒的惡習,而且屢教不改,直到後來鬧大的事情,讓邢嫂子再難以忍受下去,這才來尋了邢氏說話,請邢氏出麵好讓邢忠收心。


    邢氏派了人訓斥了幾回,又親自坐車去了邢忠家一趟,邢忠這才稍稍收斂一些,不過依舊賊心不死,得到了機會,便要與人玩樂一回,邢忠之行為,邢嫂子阻止不了。


    邢嫂子心裏煩躁,隻是想到因為邢忠與邢氏的關係,自己的女兒才能住在榮國府裏。


    平常又有女先生教導,將來便是說親,一聽是在榮國府裏長大的,那也能說個好親,便忍了下來,將就著何邢忠這麽過了。


    即便是邢嫂子退讓至此,史溁還是能在邢嫂子來的時候,聽她抱怨過邢忠在外麵偷喝了酒回來,每每一身酒氣的模樣。


    邢嫂子原性子也好,隻是自打邢忠出了這樣的事情後,她的性情就發生了變化。


    在人前看著還好,可是在人後,就是賈芸的娘,那樣一個伶俐嘴嚴的人,來給史溁請安的時候,都說過邢忠家裏經常傳出來,邢忠夫婦的吵架聲。


    邢嫂子也總是陰陽怪氣地和人說話,那些話別人聽了感覺不舒服,所以很多人現在見了邢嫂子都不願意和她講話。


    想到這些,史溁便不想讓邢岫煙回到家裏麵對這樣的父母,邢岫煙那樣好的一個女孩子,本就是因為家中敗落心裏有些落寞,再麵對自己的親生父母那樣的態度,還能有好。


    於是思前想後,還是決定不讓邢岫煙回去,隻是她們不是邢岫煙的親人,這件事少不得要邢岫煙的母親邢嫂子同意才行。


    史溁幾個人敲定了事情,便將這件事叫了邢岫煙的母親過來一說,邢嫂子心裏也不願意讓邢岫煙知道家中的破事,也一直說邢忠已經改好了。


    聽史溁這麽一說,果然立刻就答應了下倆,史溁便將人和行李一起打包送到了黛玉處,托黛玉一起照看。


    要說這件事不僅讓榮國府的下人們極為震驚,便是因著榮國府得知了消息的人無不覺得驚駭,這好好的祖墳,怎麽就會遇見塌了半邊山的山洪了呢!


    人人都知道類似榮國府賈家的這祖墳必然是風水寶地,當初選的時候,就是極為慎重。


    後來更是請了無數人來看,這才選出這塊地來,按理來說,應該是絕對不可能出現什麽山洪一類的災害的。


    這件事真的是奇哉!怪哉!


    不說府中下人心中何等想法,便是寶玉等人知道了都覺得難以接受,不過,這種大事總不會是騙人的,事情真的發生,他們也無可奈何。


    賈敏和林如海驟然得知了賈家祖墳遭難,更是憂心不已,賈敏心中掛念賈代善的棺槨,難受非常,聽聞消息的當時便落下淚來。


    隻是她已經出嫁,不算是賈家之人,史溁又說不讓她跟著回去,不想她承受這等舟車勞頓。


    賈敏知道史溁是擔心她的身體,可是依舊心情鬱結,見賈敏淚流不止,林如海和黛玉便都在她的身邊待著安慰她。


    安慰了許久,賈敏才振作起來,不想賈蓉上門來,說想請她照顧賈桂,賈敏心中正恨自己不能做什麽事,便一口就答應下來。


    不多時,史溁又遣人送了邢岫煙來,這會子有了事情忙碌,可算是將賈敏徹底從悲傷中喚醒了回來。


    她先是安排了邢岫煙和賈桂的住處,但是她實在是擔心,在安排完之後,便來到榮國府見了史溁,聽史溁講了詳細的經過。


    史溁讓她寬心,他們此去,不論如何,都是會將祖墳重修好的,不會讓列祖列宗以及賈代善的遺骨有失,賈敏點頭應了,又囑咐鴛鴦等人照顧好史溁,這才不舍的離開。


    得知了消息的賈赦回去立刻換了衣服,匆匆趕進宮中,和當今說了祖墳遇見山洪一事,當今聽了也是驚愕不已,直問現在是什麽情形,除了賈家祖墳旁邊的山塌了,金陵還有什麽地方受災等語。


    因為賈蓉跑回來的快,這消息竟是比府衙上報消息的人還快上半日,所以當今並沒有得到受災的奏報。


    賈赦將自己知道的東西都說了,當今聽了直皺眉頭,金陵自古以來是富庶之地,少再少難,如今有了天災竟這般大。


    又是在太上皇離世,國孝期還未出的時候,出了這種天災很容易就會讓人傳言,他這個新皇不是順應天意民心。


    曆朝曆代的皇帝都不願意背上這樣的名聲,當今眉頭深鎖,思考一會兒,便叫人去請皇室素來供養的高僧和道人來。


    賈赦雖然急切地想要回去修整祖墳,祭奠祖先,見此時涉及國本,也隻能在一旁安靜地等候。


    不多時,便有侍衛來稟報。


    “陛下,慧明大師和張道人留了信說,他們二人已經趕往金陵,去替陛下安撫民心。”


    當今不可置信地親身問道:“你可探知他們二人是何時啟程的麽?”


    侍衛恭敬地回答:“回陛下,慧明大師是前日啟程出發的,張道人則是一直在外雲遊。


    昨日有跟著張道人去雲遊的小道童回來專門等候,見了屬下便直說了此事。”


    聞言,當今久久不曾說話,待他沉思完畢,揮手讓侍衛退下,對賈赦說道。


    “賈愛卿對此事怎麽看?”


    賈赦曾親眼見過張道人來了便將史溁喚醒的事情,在心裏偏向於張道人還是有本事的,隻是,神鬼之事不好說信也不好說不信,便猶豫著沒有吭聲。


    當今見他不說話,隻當他是在擔心金陵之事,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朕不信鬼神,便是真有鬼怪妖魔出現,危及大徒江山,朕也絕對不會退縮,縱使它們力量強大,朕必出劍斬之!”


    賈赦聞言跪下,口稱當今英明神武,當今從禦案後麵站起身,走過來將賈赦扶起,口中言道。


    “賈愛卿不必誇朕,當初太上皇便和朕說過,江山社稷大於一切,朕一直都深深地記在心中,不敢忘卻。


    隻是江山之大,朕雖夙興夜寐,卻事事頻發,朕時常憂心不已,不知朕是否真的不如順齊親王。


    高祖也是金陵人,金陵此時遭難,是否是祖先震怒,覺得朕德不配位。”


    賈赦聽了躬身答道:“陛下何出此言,陛下登基乃是太上皇禪讓,名正言順,自陛下即位以來,民心和順,國庫充盈,百官信服。


    何來祖先震怒一說,陛下方才也說自己並不相信什麽神鬼之事。


    微臣以為,此次隻是一場天災而已,隻要按照以往的規矩派人賑災,安撫民心就是,不必如此憂心。”


    當今聽了口中感歎道:“愛卿的話每次都能說到朕的心中,那朕便派巡察禦史步真做欽差,攜賑災錢糧趕往金陵安撫百姓。”


    “陛下聖明!”


    當今從賈赦進來的時候就已經看出賈赦的急切,便直言道:“你此來目的朕已經知曉。


    朕許你全家回鄉祭祖,隻是你早去早回,朕還有要事要派你去做。”


    賈赦聞言感激涕零,跪下磕頭道:“謝陛下體恤,微臣一定盡快修繕好祖墳,回京為陛下效力。”


    當今又思及賈家曆代都在祖地安葬,順帶賞賜了修繕墳塋的使費,又命工匠二百人帶著材料前往修繕,務必要將其恢複如初。


    賈赦謝過當今,回到府上將當今賞賜工匠的事情說了,便急匆匆地準備要帶去金陵的東西。


    當今雖賞賜了萬兩做修繕費用,可是賈赦已經想好了隻用一小部分,那祖墳之大,萬兩也未必夠的。


    他和史溁商議了半日,將手中的現銀兌了銀票,又加上史溁手裏攢的,當初分家之時,有些不好分折變成銀兩來分的,總共湊了八萬兩銀票出來。


    往錢莊兌了錢,賈赦又趕去府衙,將本應該他負責的事情,與下麵安排好,接著轉道去了工部,領了匠人回府,這才有時間回來收拾行囊。


    榮國府準備了半日後,那金陵府衙的消息才報了上來,當今立刻召集了幾個心腹之人進宮,商議該如何處理此事。


    因為陶範勾結琉球謀反,當今有意出兵征伐琉球,以振國威。


    事情暗地裏安排的差不多了,也命人已經草擬好了出兵討伐的詔書。


    不想金陵祖地出了此等災情,安撫災民便又是一大筆的支出。


    若是在這個時候,他堅持出兵,那些朝廷裏的老臣們,便又要上奏請他三思了。


    當今叫了那些人進來就是要商議計算一下,國庫現在的銀子能不能支持一邊賑災,一邊打仗。


    王子騰之前便被當今派去整頓海防,也已經得到了當今的意思,加緊訓練大徒的水師。


    幾個老臣在禦書房裏一直與當今商議到了深夜,最後都被當今留在宮中休息,隻待第二日接著討論。


    在京城的賈氏族人,多是寧榮二公的血脈後人,更有許多還未出五服者,都被兩府通知到了。


    賈氏族人有頭臉的也都跟著回金陵,待到出發這一日,馬車雲集。


    史溁知道老宅那邊還有許多下人,便也不許他們多帶,隻怕人帶多了不好管理,命所有人隻帶隨身侍奉的人即可。


    即便是這樣,整個隊伍,不算當今賜下來幫忙的匠人等,也有二百人之數。


    榮國府這樣大的動作,根本瞞不住京城裏的人。


    且金陵山洪地動的消息已經在京城傳開,所以,幾乎是朝中有職之人,並底下平頭百姓,都知道了金陵受災,賈家祖墳出事,賈家舉族回鄉的事情。


    自然議論紛紛,即便是知道不能說的出格也都在揣摩接下來朝廷該如何處理,且派何人前去巡視。


    這可算是上百年不見一次的災難,知道內情的,不知道內情的人,都要說上兩句,顯得自己見多識廣,消息靈通。


    這時候,自然有那好事之人,將什麽天降災禍,人皇有罪的說法給翻了出來。


    流言頓時又起,隻是史溁他們走的快,待京城裏麵議論紛紛的時候,他們已經出了京城,沿著官路直奔金陵而去。


    所以並未如何聽聞,隊伍一路加急趕路,終於在經過幾個州府後,趕到了祖籍金陵城。


    快到金陵城時,史溁便派了人快馬先去報信兒,因而賈珍等金陵的賈氏族人都得知了消息,趕來迎接。


    當地的知州萬遠清也得知了榮國府全家到來,亦跟著在城門處迎接,他一來,府衙的人也都跟著前來。


    萬遠清這些人自然是交給賈赦去應付,史溁帶著其餘人則先去了老宅安頓。


    賈珍熟悉這裏,賈璉便和他一起忙前忙後地應付著。


    賈氏族人不耐賈珍的安排,卻也不敢不聽賈璉的。


    便是到了地方,安排人住處等事宜又花費了半日的功夫,直到深夜,眾人才都睡下。


    賈政與王氏都來,寶玉便暫時住到了王氏那裏,賈琛與賈環亦然。


    賈瑛、賈瑤、賈琮都跟著賈赦和邢氏住在一起。


    史溁單住一院,不過她在路上顛簸多日,收拾好了,便沉沉地睡去,不想睡著睡著,便覺得本夢半醒之間,又見四處霧起。


    這情形十分熟悉,史溁已經見過兩次,看見這種霧氣,她便知是寧榮二公又來尋她了。


    於是她也不慌張,便靜靜地等待霧氣濃厚到一定程度時,兩人現身,隨後果然見到寧榮二公之靈在眼前出現。


    史溁還是如從前那般樣子沒變,隻是此時二靈看起來卻不怎麽齊整。


    史溁發現,寧公之靈的鎧甲少了一片,榮公之靈的頭盔也消失不見,便知他們二人必定是出現了什麽變故,因而急急地問道。


    “二位前輩這是遇見了什麽事,可還要緊?”


    就見寧公之靈麵色嚴肅地回答道:“我們二人沒事,隻是……唉,罷了,與你直說吧。


    我們二人因著上次與那精怪交手,又聽了你說那精怪的特點,便一琢磨,那精怪的蹤跡也不是無處可尋。


    它既是風月情債生出來的精怪,自然喜好風月煙花之地,那等纏綿情債多的地方。


    我們便來到了江南等地尋找,我們趕路的時候,路過金陵,便想著過來看看,一晃過去這麽多年了,這金陵城變成什麽樣子了。


    不想我們二人竟在此處,察覺到了那精怪的氣息,於是我們二人順著痕跡一路追查了過去。


    果然見到了那精怪,他選了一個看著俊秀的少年,附在那人身上,每日就好在勾欄聽曲,四周歌姬陪伴。”


    寧公之靈臉上露出怒色,他直言道。


    “精怪附在人身上,便是對人本身的魂魄傷害極大。


    精怪在人身上待的時間越久,那人的魂魄受損就越嚴重,若是一直在身體裏麵不出來,人遲早會魂飛魄散。


    我們見著了那精怪竟然出手害人,便和那精怪纏鬥起來,起初那精怪顧忌著那人的身體,出手不過抵擋而已。


    後來見我二人不依不饒,它便棄了那人的身體,往別處逃竄。


    我們二人自然緊追不舍,那精怪出手害了第一個人,便不會善罷甘休。


    待到此人軀體不好用或者厭倦了這副身體容貌的時候,那精怪必然要接著出手去害下一個。


    於是,我們就在……咱們賈家祖墳所在得那處山間堵到了那精怪。”


    寧公說到此處,榮公之靈接著說道。


    “這次我們與那精怪便是全力交手了,你也知道那精怪力量很大,我們二人也是趁著上回那精怪被那道人打傷,這才略微占了一點兒便宜。”


    聽到榮公之靈這麽說,寧公之靈咳嗽了一下,榮公之靈看了他一眼,隨後對史溁說道。


    “那精怪與我們打了半日,見不敵我們二人,便要往著山裏鑽。


    這座山中孕育著一隻就要成形的靈物,那精怪想吞了那靈物,我們自然不能讓他得逞,於是,我們就跟著一起進了山的深處。


    之後的事你應該就知道了,我們不小心斷了山體……”


    寧公之靈見他又停頓,接過話題來說道。


    “還引動了山間的幾個湖,觸發了山洪,把靠山的地方埋了大半進去。”


    史溁不想這山好好的,竟是這麽塌的,頓感尷尬。


    榮公之靈尷尬道:“我們沒想鬧成這般的。”


    寧公之靈無奈道:“先不說這個,先說那個精怪的事情。”


    榮公點頭說道:“隻是可惜,我們二人著急護著一部分人逃離,又叫那精怪逃脫了。


    那精怪的蹤跡極不好找,我們便隻得放棄,回來去看那精怪附身之人的情況。


    精怪附身不是不能複原,要是附身的世間短,也不過是損傷一些元氣,不會傷及壽元。


    這種情況,隻需尋到補充人的元氣之物,多多進補。


    用好藥材食物,養上那麽一陣子,也就補回來了,不算什麽大事。


    便是略微久一點兒的,傷及內裏,損失了一些壽元,往往會大病一場,那也還可以活下去。


    我們二人想著去看看他的情況,要是沒有大問題,便入夢給他個指點,叫他不要吝惜錢財,去買一些合適的藥材熬了喝,好讓他早早複原,對於我們二人來說,這也算是功德一件。


    所以,我們先去了那聽曲兒的地方,卻沒見人,就聽人說那人已經被他的小廝帶回家了,我們便一路循著氣息去找。


    不想這一看情況,就很是不好。


    那個少年正值好年歲,生的又好,便被那精怪看上了,附身了很久。


    當時精怪脫離他身體後,他的魂魄就回歸了原位,我們去的時候恰巧趕上他醒來。


    要說那人的魂魄也算是堅韌,這麽長時間都沒有消散,隻是那附身的精怪實力太強,附身的時間又太久了。


    他的魂魄因此虛弱不堪,就連那副皮囊的元氣也都被精怪吸走,我們一算他的情況,發現他的壽元已經所剩無幾。


    瞧著也就是這三四天的功夫了,不出四天,便會有地府的鬼差前來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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