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煩鬱地坐起身來,借著微弱的燭光低頭看著地上的鞋子,鞋頭上還掛著碩大的東珠,她不由的想,以後又窮了,不能這麽奢侈了。


    她目光向旁邊一瞥,不經意間瞥到一抹紅,她僵了一瞬,猛得下床撿起角落裏的紅衣。


    這是那日蕭洛白穿的紅衣,因著這兩日她不準人進屋,所以這衣物並未被收走清洗。


    李元柔望著那大紅的衣袍,蕭洛白的音容笑貌浮現在眼前,他對著她輕笑,對著她私語。


    她將臉埋在手中的衣物裏,熟悉的凜香撲麵而來,滿滿當當,將心裏那無邊的空虛盡數填補。


    再抬起頭時,一雙杏眸泛著殷紅。


    她緩緩上了床,將那紅衫抱在懷裏,仿似他就在身邊,在她耳邊吐露著說不完的溫言軟語。


    她忍不住落了一行清淚。


    凜冽香氣帶來的安全感充盈心房,她又想起關於他的點點滴滴,留得滿心欣喜與甜蜜。


    她麵上帶著淚,唇畔微微勾了勾,看起來有種破碎的美。


    她輕輕閉上眼睛,思念在黑夜的縫隙裏流過。


    她耳邊響起一個溫潤的聲音:“入了宮自己小心一些……早點回來,我等你。”


    李元柔猛然睜眼,眼眶一下子變得潮紅無比,她緊蹙著眉頭,神情痛苦而隱忍。


    她想著,若是她聽了他的話,沒有入宮,他們現在已經快到封地了吧。


    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她看了看空曠的身側,再也抑製不住,崩潰大哭。


    屋外代替大丫二丫守夜的青鸞心裏一揪,最後也隻得無奈歎息一聲。


    李元柔哭了一小會兒,又極力忍住,她暗罵自己一句沒出息,遇事隻會哭,可哭有什麽用。


    不知是忍淚忍的頭疼,還是那紅衣讓她安心,她在失眠兩夜後,終於睡著了。


    天蒙蒙亮,曙光微微泛起,黎明前的黑暗逐漸消退。


    李元柔在睡夢中突然驚醒。


    她睡著睡著不知道怎麽的,大腦裏突然冒出那日夜裏她對蕭洛白說:“你休想甩開我,不然我會恨你。”


    “恨你”兩個字她說的很重,她記得當時蕭洛白是僵了一下的,他定是當真了。


    李元柔看著身側單薄的紅衣,她心裏沉沉的,悶悶的,堵的她上不來氣。


    她抱起那紅衫,忍不住抽泣了兩聲,而後抬起頭,想將眼淚倒流回去。


    外麵聽到聲音的青鸞猶豫過後還是推門走了進來。


    李元柔抬著發紅的眸子看過去,她勉強地笑了笑,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跟青鸞打招呼:“早啊。”


    青鸞一向沒有情緒的臉上帶了一絲憐惜,她語氣裏透著無奈:“主子,你眼睛很紅。”


    李元柔麵上的笑漸漸消失,她用雙手捂住臉,肩膀微顫。


    再抬頭時,掛著淚的臉上滿是無措,她聲音哽咽的厲害:“怎麽辦,青鸞姐姐,我是跟他開玩笑的,怎麽辦,他當真了,他肯定要難過死了。”


    青鸞本就不會開導人,此時更是不知道說什麽,她隻微蹙著眉頭,無能為力地看著眼前這個脆弱的小姑娘。


    大丫和二丫一起進屋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番情形。


    大丫焦急上前,神色慌張地問道:“公主,怎麽了公主?”


    李元柔忍住想要大哭的衝動,她抹了一下剛才控製不住流出的淚,自言自語道:“不能哭,我不能哭,他不喜歡我哭,我一哭他就擔心,我不能讓他擔心。”


    大丫突然紅了眼眶,麵上溢滿苦澀,她聲音透著一絲艱澀的暗啞:“公主,可以哭的,駙馬爺不在這裏,他看不見。”


    李元柔緊了緊懷裏抱著的紅衫:“他在的,他陪著我呢。”


    青鸞目光下垂,她認出那衣服,心裏又無能為力地歎了口氣。


    大丫雖然舞劍那日不在,卻也知道這紅衣的典故。


    李元柔重新理了理神色,淡然地笑道:“天也亮了,不睡了,你們出去吧,傳早膳來,我餓了。”


    幾人退出去,關上門,李元柔麵上的笑頃刻褪去。


    她低下頭,眼眸紅紅,將臉埋在紅衣裏又抽泣了兩聲,而後又突然笑了。


    她跟自己說,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做人可不能這麽貪心啊。


    她將麵上那一點殘淚抹幹淨,自言自語道:“你可千萬別當真啊,我是開玩笑的,我最愛你了。”


    她說完,眉頭越皺越緊,像是在極力忍受著什麽巨大的痛楚。


    醒著的每一秒都是煎熬,這煎熬如一條無形的鎖鏈,將她的心緊緊束縛,她感覺自己就要被折磨得無法呼吸。


    出了青梅園,二丫一臉擔憂,她疑惑地問大丫:“公主好像不太對勁兒,看著有點像失心瘋。”


    大丫停住步子,紅著眼眶厲聲駁斥道:“別胡說,你記住,日後灑掃的時候不要動那件紅衣。”


    二丫怔住,大丫從未這樣嚴厲斥責過她,她一時反應不過來,愣愣地胡亂點了點頭。


    李元柔用了早膳,又去了大樹下的石凳上坐著。


    大丫二丫吃力地搬了一把躺椅到石凳旁。


    大丫氣喘籲籲地說道:“公主,入秋了,天氣涼,以後不要坐那石凳了。”


    李元柔聽話的起身,走到躺椅旁躺了下去。


    初秋的日光灑下來,穿透樹葉間的縫隙,斑駁的光影照在她有些蒼白的臉上,亮處是溫暖,暗處是愁緒。


    李元柔閉上眼睛,唇畔微微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


    她嘴唇張了張,突然哼唱了起來:


    我坐在椅子上看日出複活


    我坐在夕陽裏看城市的衰弱


    我摘下一片葉子讓它代替我


    觀察離開後的變化


    曾經狂奔,舞蹈,貪婪的說話


    隨著冷的濕的心腐化


    帶不走的丟不掉的讓大雨侵蝕吧


    讓它推向我在邊界奮不顧身掙紮


    如果有一個懷抱勇敢不計代價


    別讓我飛將我溫柔豢養


    …………


    帶不走的留不下的我全都交付它


    讓它捧著我在手掌自由自在揮灑


    如果有一個世界渾濁的不像話


    原諒我飛曾經眷戀太陽


    ……………


    如果有一個懷抱勇敢不計代價


    別讓我飛將我溫柔豢養


    原諒我飛曾經眷戀太陽………


    她唱著唱著,聲音突然哽咽。


    她止了歌聲,唇邊勾起一個虛浮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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