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陸宴躺著想著自己的未來反複睡不著覺。


    他自己是想活沒錯的。


    可是他身上背負的也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命運,所有的鎮北軍,甚至是上百萬的南項人,包括許家,以及在中宮的皇後娘娘,他的母親。


    所有人的命運都壓在他身上,若是他退縮了,他們的命就如同草芥。


    所以他不僅是想活,更是不得不活下去。


    可是……難道真的隻有逼宮這一條路可走了嗎?


    想到自己是唯一的嫡子,可是卻不是太子甚至如今任人揉捏,陸宴心裏就有苦說不出。


    若是他們真的是可以為雲晉謀福祉的人也就算了,大不了以死殉國,隻要可以善待他母親。


    可是現實實在是太殘酷了,他想要的都得不到。


    陸宴正思考著這些,想到了巫女。


    巫女她什麽都可以做到,是不是從來都不會有什麽煩惱啊?


    巫女無所不能,應該很幸福吧?或者如同天神一般沒有悲喜,無比聖潔。


    可是正當陸宴想著楚清音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鐲子變濕了。


    上麵明顯出現了一些水滴。


    他感到疑惑:


    這手鐲雖然說可以傳送物體,可是若不是巫女想送,或者是巫女的東西,平常東西接觸到手鐲也不會傳遞過來的。


    更何況現在巫女已經可以移動物品選擇擺放位置,那怎麽可能會讓這些小水滴傳過來呢?


    陸宴突然驚醒:這不會是巫女的血跡吧!


    他想到這個就感到恐慌,味道沒有鐵鏽可是確實有一些鹹鹹的味道,他一下子趕忙打開了蠟燭去看,隻是水珠而已。


    而且還一個個出現,陸宴不明所以,隻是覺得奇怪:


    大晚上的,這東西到底是巫女的東西還是她想送過來的呢?


    可是另一邊的楚清音,當晚就已經接受了自己大舅舅去世的死訊,趴在床上痛苦不已。


    等她抬頭的時候,突然看到床上一張紙條,已經被哭濕了。


    打開一看,是陸宴的字跡:


    “不知巫女深夜傳過來這些水珠是有什麽用意?陸宴有些愚鈍,還請巫女明示。”


    這一下子楚清音就清醒了,怎麽把自己的眼淚給陸宴傳送過去了呢!


    “不好意思打擾了,這是我的眼淚,我不知道怎麽傳送過去的,你早點睡吧,明天早上還得練兵呢。”


    陸宴看到巫女娟秀的字體和眼淚這麽小眾的詞匯連在一起,突然腦子宕機了一瞬。


    巫女她這麽無所不能,難道竟然也會有煩心事嗎?


    可是他從小甚至都沒有跟女孩子接觸過,怎麽也不知道楚清音若是哭了,他該如何安慰。


    大半天,第一根蠟燭都快燃盡了,楚清音也已經哭累了,陸宴才把自己的紙條送了過去:


    “巫女也有煩心事嗎?”


    楚清音看著笑了笑,陸宴這點直男的小心思,還是有點可愛的。


    “天上的神仙,也有求而不得的事情啊。”


    “您無所不能,想要什麽都可以爭取的呀。不要總是為了我們爭取,您也要多多為自己爭取一下。”


    楚清音苦笑:


    “我也想為自己爭取,可是很多時候,我們也不過是萬千世界一個平凡的生靈罷了。你看起來我呼風喚雨,可是我也有太多求而不得的東西。這些看似神奇的東西,可是若是能換來我想要的,我寧願不惜一切代價去換去。”


    聽到這些東西,陸宴有些沉默。


    若巫女是神仙,自然是無父無母的。若是巫女心裏想要的東西是錢財尊容,那是不可能的,她自己已經有了,甚至多的已經賞給他們了。


    若是再說一點,那她求的可能就是心上人了。


    若是心上人……神仙也有心上人嗎?


    陸宴想到這些,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心裏很難受,本來他不是一個多言的人,可是今天還是忍不住問:


    “巫女所求而不得的,是人嗎?”


    “是。”


    楚清音答得幹淨利索,她今夜為了大舅舅的事情已經傷心的萬念俱灰,根本來不及思考這些問題背後的含義。


    “能讓巫女求而不得的人,一定很幸福。”


    楚清音卻感歎:


    “不幸福,他很辛苦,這一生為了我吃盡了苦頭,可是臨終我卻什麽都幫不了他。”


    這些話,更是加重了陸宴的猜想。


    他本來以為自己不會肖想巫女,可是聽到她說這些話的時候,他還是心痛到無法呼吸。


    巫女她果然……果然……


    算了,陸宴自己算什麽東西呢?她是神仙,自己不過是一個隨時可能會被整死的不受寵的小皇子,如何能肖想巫女?


    “巫女所求必定是個好人,若是陸宴日後還能活著回到京城,一定為巫女建宗廟,為巫女和巫女所愛之人祈福。”


    陸宴眼睛看著地麵,越來越深邃,卻也也越來越無神,直到蠟燭燃盡。


    本來一夜無眠,日後更是一夜無眠。


    次日,所有人都看著陸宴無精打采卻又陰沉的臉。


    大家都以為是因為皇宮的事情,可是陸宴不是,他已經想好了這雲晉這場仗他不打不行,若是真的需要,他一定不會心慈手軟。


    他隻是難過。


    他忘不掉巫女所說的話。


    他也難過,昨天晚上那一瞬間的心痛如此真實,那就是他愛上巫女的鐵證。


    可是自己……


    自己如何去肖想她呢?


    小李將軍看到了陸宴神色萎靡的樣子走過來:


    “殿下,您不必為此煩憂,我們所有人帶上圖卡爾的人,甚至還有巫女相助,若是想要讓雲晉易主實在容易,況且您現在已經得了民心,還有什麽可難過的呢?”


    可是小李將軍剛剛的話裏提到了巫女,陸宴的心一下子又沉入穀底。


    “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


    “那您是……”


    陸宴並不想讓自己的想法告訴別人,於是隻是推脫:


    “你不用擔心我,這些計劃日後我會告訴你們的。”


    現在這些山下的水晶,他們已經是最好的裝備,況且還有這麽多人,不出兩個月他們就可以全部挖光了。


    太後不是說要讓他把南項人全部收編才可能回京嗎?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想讓陸宴困死北地,可是誰又能預料到,其實在這個之前,陸宴就已經將南項收入囊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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