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洛聖結束學業回到歐洲之前,他的藝術風格就已經趨近於成熟了。


    不過那個時候他還是沒什麽名氣的畫家,自己的畫作也賣不上什麽價。


    隻有等他回到歐洲後,他憑借著旅明的履曆,這才小有名氣,至少餓不死。


    真正將他推向藝術神壇的,還是那驚天一畫,將兩個高級超凡者封入畫中的操作,使得他的畫作開始被越來越多的人認知,學習,崇拜。


    所以在他回到歐洲後,修為暴露前,他也隻是一個還算可以的小畫家。


    餓不死,但要說自己的畫作多麽受歡迎也算不上。


    所以為了宣傳自己的畫作,巴洛聖也像當時的小畫家那樣,不可免俗地參與了一些宣傳活動。


    藝術品就是這樣,不管是便宜的,還是高貴的,隻要是藝術品,就離不開講故事。


    周餘臣在春秋界廝混的時候,有一次遇到一個關於美術館的案子,當時和夏洛克探討了一番。


    春秋界中最著名的畫家好像是個叫梵高的畫家,畫作拍賣價格動輒上億。


    其實周餘臣對於梵高挺欣賞的,也覺得他的畫作好看,尤其是顏色,很夢幻。


    但是讓他自己來決定梵高畫作的價值,是絕對不可能價值上億的。


    當他將自己的疑問告訴夏洛克後,夏洛克告訴他自己也從來不認為什麽畫作可以價值上億。


    不過是一張畫紙,加上幾桶原料,作畫的成本劃算到現在也不過成千上萬塊,憑什麽溢價上萬倍購買?


    而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這些藝術品某種意義上來說,還充當著一種高端一般等價物的職能。


    白銀黃金是金屬貨幣,作為貨幣時它們不僅可以交易,同時因為它們是真正有價值的實物,就算法律規定它們不是貨幣,也沒法消滅它們的價值屬性,使得它們可以作為衡量價值的指示物。


    古時候的交易額很小,所以人們在價值小的交易中喜歡以物易物。


    等到一次性的交易數量和交易價值變高後,於是人們開始使用一般等價物也就是銀子和黃金作為貨幣,這樣人們交易的時候,一方就不用帶著一大堆貨物來交換了。


    但是到了近代,隨著工業革命的發展,可能大宗交易的貨物數量和價值呈幾何數字增長。


    原本在古人看來是海量的物資,可能現在也不過是一場交易的零頭。


    這個時候還能用白銀金子來交易嗎?


    就算可以用,一場大宗交易等價的金子,購買者能夠找的齊嗎?


    紙幣正是在這樣的兩難當中誕生的,它用信用做擔保,約定了一張紙等同於一定的價值。


    攜帶等同價值的金子和攜帶規定等同價值的紙,肯定是不一樣的。


    但是紙幣終究是紙,脫離了信用,它也什麽都不是。


    而信用這種東西,從來不是永恒不變的。


    如果隻是一兩百塊錢,就算信用崩塌,那也沒什麽。


    但是當這個數量到了億,十億的時候,天平兩邊一邊是沒有實物的信用,一邊是真真切切的價值,這個時候又有多少人真的能夠相信這一堆紙呢?


    但是要讓人變出來等價值的黃金白銀,那也確實強人所難。


    這個世界上每天到處都是大宗交易,如果換算出來,而且能夠讓黃金隨著交易轉移的話,足夠全球黃金儲備一刻不停地在天上飛永不落地。


    所以還是回到那個問題,紙幣不具有可信度,黃金沒有辦法快速移動。


    在這樣兩難的糾纏中,高價值的藝術品應運而生。


    說到底,它們也還是紙或者石頭,但是似乎隻要蒙上了藝術這一張皮,講上一個好的故事,它的價值就好似股票一樣火箭上升了。


    再用黃金賦予藝術品價值,由藝術品和紙幣掛鉤作為擔保,最終大宗金錢就流通了。


    “事實上,你可以將藝術品看作是沒有交易所的股票,或者說拍賣行和畫廊就是股票交易所。


    上市企業需要講一個好故事,這樣他們的股票才能值錢。


    好的藝術品同樣需要講一個好的故事,這樣它們才能值錢。


    兩顆同樣大小,產地相同,采集師傅相同,切割師傅相同的鑽石,前者的擁有者每每離奇死亡,後者的擁有者寂寂無名。


    那麽肯定是前者的價值更大,後者甚至要以前者的同胞兄弟的名義,才能賣得上價。


    其實不過是兩顆碳石而已,但是因為上麵的故事,使得它們被賦予了虛假的價值。”


    夏洛克的原話回蕩在周餘臣的心裏,讓他對巴洛聖有了一絲更深層次的了解。


    是了,藝術品是需要包裝的,藝術家是需要講故事的。


    不會講故事的,那不是藝術家,而是匠師。


    就算畫技高到可以一比一完全模擬紙鈔的紋路,就差搞到無酸紙和變色油墨又怎樣?


    哪怕真的讓他畫出了鈔票又怎樣?不會講故事的,永遠都隻是一個匠師。


    巴洛聖當然不會甘心當一個匠師,他早年在歐洲求學的時候困頓不堪,彼時還是現實主義的天下,和他畫得一樣精細的人猶如過江之鯽。


    等他從明帝國悟道回來,成為了抽象派畫家以後,更是不甘心自己被人僅僅稱作畫畫的。


    他渴望自己的畫作被別人看到,他渴望自己的畫作除了藝術屬性以外,還能具有金融屬性。


    他渴望變得和文藝複興時期的大師一般,數百年後的美術教科書上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所以他也參與了藝術包裝,或者說當時每一個畫廊都深諳藝術包裝。


    要想畫作賣得出去,沒有故事是不行的。


    在當時畫廊的操作下,二十多歲的巴洛聖以每年一本的速度,出版著屬於自己的自傳。


    這些自傳裏,不僅會介紹自己對藝術的看法,以及自己在藝術上的進步,有時也會分享一下自己在明帝國留學時期的藝術見聞。


    因為當時的明帝國在歐洲還算是非常神秘的,許多人還真的購買了巴洛聖的自傳,想從一個美術留學生的視角去了解明帝國的藝術。


    也讓巴洛聖的畫賣出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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