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刀...”他嘶啞著嗓子艱難擠出聲。


    “你的刀挺好用的,阿爹拿去劈柴了”布裙女子接話道。


    言罷,她看著床上纏滿了白布的身影繼續問道“你叫什麽?”


    話音入耳,墨書顯然愣了一下,腦海中也隨著這幾個字徹底陷入混亂。


    他叫什麽,他是誰,又為何會在此處,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成為了一團團迷霧。


    這種感覺令他極具陌生,靈魂和軀體之間本該千絲萬縷,此時又格格不入。


    他想硬想,可越是這般,腦仁就傳來一陣陣撕裂疼痛,令他不得不放棄。


    最終,墨書有些失神的看著屋頂,恍惚搖頭“我,也不知”


    “你不知道你叫什麽?”布裙女子錯愕不已。


    “你...”墨書目光側移,剛好掃到了前者端著的木碗“碗裏,可是水?”


    “昂,本來是給你潤嘴用的,沒想到你竟醒了過來”布裙女子邊說邊走到床邊,繼而將碗湊到了墨書嘴邊“喝吧”


    墨書迫不及待,連忙大口喝起來。一大碗水,僅僅數息間便見了底。


    “咳,咳咳!”


    好似喝的有些急,一陣強烈咳嗽下,身軀數道傷口紛紛被扯裂開來,而原本的白布也在這一刻變為血紅。


    “有那麽渴麽...”布裙女子不由撇嘴,期間直接無視了那幾道被掙裂的傷口。


    “看你這麽能喝,不如,就叫你水牛吧”


    “水,水牛?”剛重新躺下的墨書一怔,雖腦海中一片混亂,可他卻下意識的對這個新名字抵觸。


    “怎麽,不喜歡?”布裙女子問道。


    墨書並未出聲,隻是搖了搖頭。


    “聽村裏人說,半月前小黑山那裏來了很多北域的騎兵,專門來截殺什麽天公子。話說,你不會就是天公子那一幫的吧?”


    “天公子?”墨書眉頭一皺,道“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布裙女子沒好氣道“當初阿爹進山打獵,就是在小黑山附近發現的你,你說和你有什麽關係”


    說到這裏,她愈感來氣,看著床上的身影,繼續說道“要不是因為你,我早就能去鎮上逛遊會了,你個事精!”


    “還請小姐恕罪,日後,某定當派人以厚禮前來答謝”墨書努力抱起拳頭。


    “就你?”布裙女子明顯不信,尤其想起當初那日前者的狼狽模樣時,她再次堅定了一番心中所想。


    “此間大恩,縱金萬兩,也難以報答”墨書誠懇道。


    布裙女子罕見的沒有再說話,而是默默盯著床上的身影,仿佛在盯一個得了癡心瘋的傻子。


    良久,她果斷轉身,向屋外走去。


    “還不曾問,小姐名諱”


    “凡可”腳步未停,隨音離去。


    枯草床上,墨書呢喃了兩遍這個較為奇怪的名字,腦海中不禁再次回憶起那段混亂的過往。


    可不論如何追憶,都不過是些模糊片段,甚至是否真實都無從辨別。


    自醒來的那一刻,他除了極喝外,便是找刀。但那柄刀究竟何種模樣,他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隻知道那柄刀極其重要。


    至此,這處常年不見生人的小村莊裏多了個奇怪的年輕人。


    不僅行為奇怪,麵孔也極為奇怪。仿佛年輕人全身上下都和這處村子,乃至村裏的人格格不入。


    除了水牛這個名字外,無人了解年輕人的過往,就是年輕人自己都不知自己究竟是誰。


    日子一天天過去,村裏人也逐漸習慣了這個處處怪異的年輕人,至於外界如何,沒有人操心,也沒有人主動了解。


    於他們而言,一日兩餐,三冷四暖才是該去關心的事。


    晃眼間,又一月過去。


    這一天的清晨,墨書如往常一樣洗漱完畢,走出屋外開始劈柴。這也是他初愈以後唯一能做,且較為順手的事。


    柴是山裏的老鬆木,刀是戰場的屠人刀。


    一刀分兩半,兩刀劈四段,燒爐填炕,剛剛好好。


    堂屋窗邊,兩道身影的目光紛紛投向了院內那個手起刀落,幹脆利落的年輕身影。


    雖身著布衫短打,完全一個在尋常不過的獵戶人家打扮。


    可那雙劍眸深處,那股自內而外所流露出的氣質,皆體現出眼下這個年輕身影的不尋常。


    看了好一陣兒後,凡可收回目光,繼而看向身側穩重身影“阿爹,這傻小子要在這麽吃下去,咱家今年準備過冬的存糧怕都不夠了”


    “能吃便能幹,哪裏有不夠吃一說”凡廉淡淡一笑,仿佛對此並不以為意。


    “也是,那麽重的傷,還不到半個月便能下地,這傻小子倒真像頭水牛”凡可不由點頭讚同。


    要按照如今的趨勢下去,估計頂多十天八天就能進山打獵,貼補家用。


    “去吆喝那小子,準備開飯!”


    “哎,好”


    ……


    原地,凡廉看著走出屋內的凡可,原本淡然的神情也在這一刻凝重了起來。


    他是個獵戶,可卻不代表他這一生都隻是個獵戶。


    別的都先不論,單是那柄戰刀,那柄玄黑如淵,盡染殺伐的戰刀,便足以說明一切。


    放眼姑墨國境,怕都尋不到一柄能與之相提並論的戰刀。


    而一個區區二十上下的年輕人便能執掌此刀,其背後份量之大,他甚至不敢想象。


    晌午


    食過朝食後,凡可主動拉上墨書,徒步前往據此最近,也是唯一的一個小鎮。


    美其名曰——采購生活所需。


    可至於到底是采購還是遊玩,用凡可的話來說,這兩者之間並不存在什麽衝突。


    路程二十餘裏,說遠不遠,說近也不算近。不過僅靠兩條腿,倒也不免乏味。


    “水牛啊水牛,你說說你成天抱著把破刀作甚,莫不是你還想當個那話本兒中的蒙麵刀客?”路上,凡可雙手叉腰,邊走邊嘟囔。


    “抱著它,安心”墨書咧嘴一笑,並沒有解釋什麽。


    亦可以說,他也不知為何要整天抱著這柄黑刀。隻是刀握手中,他便踏實,莫名的踏實。


    至於過往種種,他腦海中雖多了不少片段,可終歸還是雜亂無章,毫無頭緒。


    也許是本身性格使然,他從不是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人。


    既想不起來,那便不想。


    該來的總會來,就像天色本呈藍,浮雲,本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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