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我要離開辛特蘭城,帶著夏洛特回到我的家鄉——愛德曼城。


    在使用了大型傳送法陣來到了夫拉姆城之後,我聽到了外麵的喧鬧聲。


    女仆們忙上忙下的搬著東西,我不太好意思去幫忙,主要是實在拉不下這個老...嫩臉,她離開家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在我身上。


    如果不是我的到來,她就不會離開家鄉和唯一的親人。


    路易斯這幾個月裏麵待我不薄,不管我提什麽要求他都會滿足。


    因此我自然不會在夏洛特麵前去刻意刁難他了,吃人家嘴軟,沒辦法的事情。


    我算是個好人,當然隻是指行為方麵,雖然說君子論跡不論心,但如果真算上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思,還真不能用“好”來形容吧。


    這是我沒有繼續找路易斯麻煩的原因。


    這理由說起來有點奇怪,但也確實是如此。


    可能對我心裏麵來說夏洛特帶來的意義足夠補償?


    肯定不是,另外,我也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麽原因讓我逐漸減少了對路易斯的反感。


    當然,這並不代表我會接受他。


    【我和他的身份差距還是挺大的,他能夠對我產生歉意補償我這是我的榮幸。】


    要是真的這樣想可就沒什麽煩惱了,但如果真這樣想,我肯定會覺得我腦子有問題。


    從樓上的窗戶望過去,幾輛馬車滿載著夏洛特的個人用品,我知道女生出門要帶很多東西,但像如今這番景象還是頭一次見到。


    我們家也並不窮吧?有必要帶這麽多個人物品嗎?


    不久後,我遇到了夏洛特,她不像一些公主貴族一樣,但凡遇到坐馬車出門的情況都會穿著貴族服飾。


    據她說會影響到自己的行動,我看著那一大批劍士護衛,有點不太明白。


    難道夏洛特也是不擅長把自己的安全拜托給別人的類型嗎?


    告別的時候,夏洛特也隻是平淡的跟路易斯和喬治擺手打著招呼,我有點驚訝她的反應,但也沒有過問。


    前世我在長久的離開家裏麵的時候也並沒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告別,我不是這麽感性的人,離別的痛苦看似與我無關,但我依舊會在想家的時候在被窩中偷偷抹去自己的淚水。


    我自然是愛我的父母的,那是無聲的愛,對於我這種不擅長表達的人而言,親口對雙親說出“我愛你”是很困難的事情,起碼沒有嚐試過,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會去愛,這是兩碼事。


    等有時間了偷偷去看看夏洛特有沒有蓋上小被子偷偷抹眼淚。


    這應該不會被當做夜襲吧?


    就這樣,我和夏洛特坐上了馬車。


    ......


    馬車的內部空間十分寬敞,都有舒適的坐墊和座椅。


    我坐在夏洛特的正對麵,直直的看著她的臉。


    馬車再大也封閉不了這奇怪的氛圍,肯定會有一個人率先打破沉寂。


    “給你!父親讓我交給你的信!說看你愁眉苦臉的,看到這個一定會笑起來的!”


    似乎是受不了我的視奸,她妥協似的塞給我了一封信件,在這樣的氛圍下她也沒有再叫我老師或者是我的名字。


    我下意識朝後仰著脖子,靠在了軟綿綿的枕頭上,總感覺這個話術好像不久前才遇到過。


    有種莫名的既視感,希望是我的錯覺吧。


    我打開了那個信封。


    【很高興貴府能夠抽出時間光臨“夫拉......】


    我合上了信。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我笑了,是的,氣笑的,在臨走之前,路易斯還不忘記給我開了個地獄笑話。


    算了,原諒他了。


    我看著角落裏包裹好的四個一人高的盒子,默默的安慰著自己。


    反正自己已經達到了所有目的,甚至還超過了預期,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在這個奇幻世界中提前體驗到瀕臨死亡的體驗算是功課預習吧,或許之後能夠救自己一命。


    夏洛特雖然還維持自身那公主型的坐姿,但能明顯看出來腰部比平時要放鬆一些,表情除了單獨麵對我的一些尷尬以外似乎還有其他東西。


    據我推測,那扇形統計圖裏麵肯定會有不舍的情緒。


    【不跟你的父親好好的告別嗎?以後見的次數恐怕會很少了...】


    這是身為過來人士的建議。


    夏洛特擺了擺頭,但目光依舊停留在窗外,於目光中漸行漸遠的...家。


    她的眼神讓我很心痛,明明我沒有任何錯,但那樣的眼神依舊會讓我愧疚的難受。


    冷靜...你沒有任何錯...


    “對不起。”


    【誒?沒...夏洛特小姐?你什麽都沒做呢說抱歉幹什麽?這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我做出“在這麽做我就敲你腦袋”的嚇人警告,不出意外的話對夏洛特是挺管用的。


    她縮了縮腦袋,放在大腿上的小手互相打著架。


    相處了這一段時間,我對她的一些小肢體語言解讀的差不多了——這大概是表示【我已老實求放過】的意思。


    【一路上的行程不算久,夏洛特小姐打算怎麽做?】


    “休息一下吧老師?可以嗎?”


    【劍術的練習不能...】


    “求求你了...”


    【中!】


    先不討論夏洛特為什麽會道歉和撒嬌,反正對我而言,我對女生的撒嬌和眼淚沒有絲毫的抵抗能力。


    【所以說...路上不去練劍那幹什麽呢?】


    源自靈魂的拷問,這是事情的關鍵,總不可能一直睡在馬車上或者互相幹瞪眼吧?


    “要不...老師你給我講講故事吧。”


    她開始叫上老師了!


    無疑,我是鬆了口氣,還以為離開家以後她就會性情大變,直接翻臉不認人逼迫我再把她送回去,雖然我也想象不出來夏洛特這樣做的情形。


    但我這人就是喜歡考慮很多,可能是小時候遇到過一直交情很好的朋友一段時間不見性情大變的經曆,那種仿佛被欺騙的感受很不爽,這大概是自那時留下的習慣吧。


    雖然我已經從那段陰影走出,但我沒有遇到能夠真正治愈我過往傷痛的人,因此心中的疤痕會永遠存在下去,影響著我做事的決斷,甚至是一生。


    【啊...那的確沒什麽拒絕的道理,不過我的口才不是很好...】


    我收回了亂飛的思緒,將目光重新放在可愛的夏洛特身上。


    “沒關係,我不會嫌棄老師的!”


    好吧,現在一點都不可愛了...瞧您說的這話...算了,不跟小孩計較。


    【那我給你講講勇者的故事吧!】


    “不要!老師,父親給我講了足夠多了,可以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嗎?”


    我陷入了沉默。


    初來乍到的我能有什麽故事?


    到目前為止,這個世界還沒有帶給我太多的回憶,有的不過是那些零碎的片段和人而已,想用來編一個故事更是無稽之談。


    【好吧...我可以給你講講...一個有關成長的故事。】


    “老師!我在聽!要是講的不好我絕對不會嘲笑你的哦!”


    小丫頭這個時候毒舌起來了。


    她直接站起了身湊到了我跟前,我上手把她湊過來的腦袋按了回去。


    那表情一副寫著【老娘很好奇】的字樣。


    【一個稚嫩的幼童,他常聽父輩們聊著如何殺死一個怪物,那是個比魔王還要強大不少的怪物。】


    我雙手扒著她的肩膀,讓她回到了座位上。


    她沒有反抗,看樣子顯然被我的開頭吸引了注意力。


    【父輩們告訴他,得付出無數的生命和時間,用鮮血鋪成一條大河,用屍骨壘就一條長城,如此才行,但即便如此,還不一定能夠成功。】


    【那不止是個怪物,它通人性,會我們的語言,知道我們的弱點,甚至會主動了解我們。】


    【它會用各種各樣的騙術,各種各樣的手段來瓦解我們,恐嚇我們,不止如此,它還能夠悄無聲息的取人首級。】


    【耳濡目染之下,那個孩子聽著自然害怕,甚至有些恐懼,他問他的父親,說他真的可以成長到打敗那個怪物的程度嗎?因為從小父輩們就給予他相當程度的希望,就是為了打敗它。】


    【父親不苟言笑,因為時刻提防著怪物降臨而帶來的危機,他的臉上不曾見到過笑容。】


    【但那一刻,他竟然笑了起來,笑的直不起身子,笑的能夠引來怪物的提防,笑的放肆,笑的癲狂。】


    【他什麽都不說,隻是哈哈大笑,他告訴了孩子的父輩們,沒想到他們都在笑,孩子的周圍仿佛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他還小,不懂父輩們在笑什麽,不懂那個笑容代表著什麽,以及父輩們為什麽會笑的如此爽朗,他沒有多想,因為不怎麽擅長思考,但哪怕什麽都不懂,他也會為了那遙遠的目標去努力。】


    【自由是他非常向往的東西,天空上的雲彩他想去觸碰,大海裏的生物他想去觀賞,星空上的神奇景象他也想去探索。】


    【天空是距離星星最近的地方,他隻要輕輕地扇動翅膀就觸手可及。】


    【大海是距離星星最遠的地方,他隻要深深的憋上一口氣就能看到最深的海底。】


    【星空是距離他家不近又不遠的地方,隻要他願意走出這個家,就能融入星空的懷抱。】


    【在夜深人靜的黑夜之中,他看著紛紛擾擾的人世,觸碰雲層,撫摸海床,探索星空,最後,一如既往的回到家中。】


    【他並不滿足,沒有了光亮的日子很多都看不清,黑暗煩悶難受,他想在白晝之中探索,卻在朝陽破曉之前被父親給攔住了。】


    【為什麽?他不明白,他問父親,但父親隻是一個勁的搖頭,說白晝有太多眼睛,不論是星空還是海底無處不在,他還說孩子終究能夠脫離家的束縛,於白雲中前行,於深海中潛遊,於星空中飄蕩,隻需要孩子耐心的等待。】


    【孩子一直記著這句話,並沒有想為什麽父親這麽說,他一直在變強,隻為了打敗那隻怪物。】


    【他偶爾也會偷偷摸摸的找到他的哥哥,哥哥比他大不了多少,但他卻能夠在白晝之中自由自在的活著,為了打敗傳說中的怪物而努力變強,絲毫不在意那白晝之中的眼睛。】


    【孩子又向父親詢問,什麽時候可以見到白晝的太陽,喝退那些逐漸明目張膽的眼睛,打敗那傳說中的怪物?】


    【父親他依舊是搖頭,他說不行,等好酒無味,豺狼來犯之時。】


    【他讓孩子等一個時機。】


    【日複一日,孩子在黑夜的掩護下不斷的變強,不斷成長,為了打敗怪物而不斷的做出改變,哪怕是下一秒的他都可以輕鬆的戰勝先前的自己。】


    【就這樣,孩子長大了,成長到了一位青年。】


    【青年已經清楚了父親為何不讓他現身於白晝的目的,是那個怪物,隻能是它,父輩們的恐懼都源自於它,他得琢磨著怎麽殺死它,他必須殺死它,哪怕使用上他一切可以用上的辦法。】


    【他每天都會問一遍,父親沒有絲毫的不厭煩,但對青年的回複都是搖頭。】


    【直到有一天,青年一如既往的找到了父親問他,父親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豺狼來了,放心去吧!】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這是個值得記得一生的事情!】


    【透著雲彩,青年仰望著星空,麵朝著大海,他仿佛看到了那隻怪物,不過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那隻怪物好像並沒有發現他,而且外形並不凶狠,與他所想象的有著極大的出入。】


    【青年不再沉穩,他興奮的問著他的父親,說能不能打敗那隻怪物,雲彩,海洋與星空會不會都在他的腳下。】


    【父親大聲笑著,他的笑容包含淚水,似乎與先前不太相同,是因為對孩子的成長飽含著深沉的愛。】


    【去吧!這些地方隨便你去!去吧!把那隻草雞的脖子給擰斷!你可以站在太陽上麵!大膽去做!沒有什麽你不能做和做不到的事情!】


    【青年也跟著他大聲的笑了起來,那天的太陽是那麽溫暖,他躺在雲海之上,這一次,他不隻是融入了星空,而是夠到了太陽的距離。】


    【當年那隻被父輩擔憂的,被自己同胞說的神乎其神的怪物,居然隻是一隻草雞,一隻紙老虎,他發現他比那隻怪物跑得更快,戰鬥力更強,周圍的眼睛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無時不在驚恐。】


    【那些眼睛的主人甚至將青年稱為怪物,在聽到了這些人對他的稱呼後,青年放聲大笑,他終於明白當年父親笑容的含義了。】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他又像當時的孩子一樣了。】


    【飛吧!飛到高高的地方上去!】


    故事並沒有終結,隻是故事敘述者的聲音戛然而止。


    夏洛特撐著小臉,眼眸緊盯著地麵,似乎在思考。


    我自然無法猜測出她的心思,但我也還是挺想知道她對這個故事的看法的,因為這個故事,其原型及包含的韻味,隻有我一個人知道,在這異世之中,稱得上別樣的孤獨。


    【怎麽樣?這個故事?是不是感覺聽起來很新奇。】


    “是的...老師,感覺和父親念的故事都不一樣,是哪裏的問題呢...”


    【我講故事的角度?這確實是我的故事,但這故事不屬於我一個人。】


    【青年為何能夠強大?他是生來如此嗎?並不是。】


    【為何怪物在他麵前如此脆弱?因為這並不隻是他一個人的意誌所成就的他,他的父輩,他背後支持的千千萬萬的人才是主體,他們才是真正的太陽,怪物怎麽可能會不恐懼?】


    夏洛特露出十分費解的表情,看來對她而言的確有些難以理解。


    【好吧...你也可以把這個故事當做是在未來的我身上會發生的事情哦!你想想,身為旅者的我們是不是也會有相似的經曆?會不會有同樣類型的敵人?】


    我的一番話讓她幡然醒悟,打破了思維方式的僵局,後續理解起來就不再困難,雖然我也說不出來夏洛特和我的思維在哪個方麵有所不同。


    希望她不要悟出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吧,明明我講的東西如此正能量。


    【夏洛特小姐,現在輪到你了吧?隻有我一個人說話可不公平哦!】


    來吧!夏洛特!上才藝!


    “哼姆...”


    她發出了非常可愛的聲音。


    她會不會知道自己很可愛?


    “老師,我有一項非常自豪的能力哦。”


    我露出十分好奇的神色。


    “隻要有了歌詞,我就能夠唱出來!不過我自己不會寫詞,所以這件事就拜托老師你了哦!”


    有歌詞就能唱出來?這是個什麽能力?


    或者說這能稱為能力嗎?


    有點摸不著頭腦。


    夏洛特的神態似乎非常放鬆,可能是覺得我要寫出來歌詞需要花費很長一段時間吧。


    這副“得意”的模樣必須施以懲罰。


    雌小鬼必須加以調校,雖然她好像並不是。


    不好意思哦,這東西剛好我比較在行,聽的歌多了自然養成了記歌詞的習慣。


    可能有些人難以理解這個行為,但就像去洗手間蹲坑忘帶手機無聊到讀洗發水成分表一樣,閑得無聊的人幹啥都不稀奇吧?


    我找來了紙筆,花費不超過5分鍾,一首歌的內容就展現在了夏洛特麵前。


    “依稀可見一道微弱的光芒所向。”


    “硝煙悄然蔓延,那身影不時於濃煙中奮戰。”


    “八六拍的平和旋律被就此擾亂。”


    她先是讀了一下這首歌的歌詞,抬起頭來愣愣的看著我。


    我示意她繼續,履行她先前的話。


    她的臉非常的紅,把頭低下去,隨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沒有任何的編曲,沒有任何的提示,僅憑借著歌詞,就能完美還原這首歌帶給我的震撼無比的感觸。


    這是她的能力。


    我並沒有過多的評價,並不是她唱的不好,而是我已經被這堪稱奇跡的一幕驚呆了。


    於她的嗓音中,我聽到了同前世那一模一樣的旋律。


    真是不可思議。


    串串連通的音符歌詞就像多年未見的老友,陪著我一直走到了延伸到終點的道路。


    窗戶震顫的聲音很清晰,馬車的顛簸很隨意,她的聲音很空靈,一切渾然天成。


    一種天真,幾縷活潑,構成了全部。


    她在空空的笑,我在她的歌聲和歡笑中仿佛迷失了自我。


    硬是要說一個缺點的話...那就是,這首歌其實不應該由她唱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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