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站在朝堂上的沒一個是傻子,內閣首輔溫體仁這一開口,內閣的幾人已然知曉溫體仁一語雙關的意思。


    一是趁機向皇帝探聽朱純臣行賄的證據,二是不想讓朱純臣行賄這事坐實。


    隻要皇帝拿不出鐵證,不但他們內閣的幾人可以安然無恙,還可以’以此為由讓皇帝放人。


    是以溫體仁話音剛落,薛國觀隨即接過話頭。


    “陛下,溫閣老說的對,成國公怎麽可能同時賄賂那麽多人,這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薛國觀先是頂了一句溫體仁,隨即話鋒一轉:


    “陛下先前之言說,抄家皆是國法難容,那昨天,承天門外,陛下不分青紅皂白就屠戮了兩百多書生。”


    “據微臣所知,那些書生可沒有犯什麽國法難容的大罪,他們隻不過是跪在宮門前為獄中的各位大人請願罷了。”


    “即使有些言辭不當,陛下也不該下旨將其屠殺呀!”


    “現在陛下殺書生這是傳得沸沸揚揚,要是再不由分說就將三十一位朝廷重臣抄家打入詔獄,這恐怕會失去天下讀書仕子的人心呐!”


    “老臣奏請陛下,采納溫閣老之言嚴加懲戒一番,再讓他們為朝廷戴罪立功,如此一來方顯吾皇仁德寬厚。”


    聽完兩人的說辭,崇禎心中明末文臣的下限再次刷新。


    總算是真切體會到了什麽叫“官”字下麵兩張嘴,什麽叫指“鹿”為馬,什麽叫“顛倒”黑白。


    竟能把行賄、通敵賣國這種事輕描淡寫到這種程度。


    龍椅上的崇禎怔了怔神,本來還想和這群老狗玩玩軟刀子,讓他們知難而退。


    如今看來軟的是不行了,還得來硬的。


    崇禎一念及此,之前的扼腕歎息,痛心疾首,全然消失。


    瞬間目光變得銳利,聲音冷冽的道:“你們無需言語試探朕,朕既然抄了他們的家,那自然有確切的證據。”


    “至於承天門外那群書生,敢在眾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辱罵朕是昏君,難道不該殺嗎?”


    崇禎這突然轉冷的態度,讓殿上眾人極為不適。


    溫體仁咬了咬牙關,不死心的踏前一步道:“不知陛下所說的證據為何。“


    “嗬嗬……”


    崇禎冷笑一聲,毫不掩飾,理直氣壯的道:


    “北鎮撫司和東廠在朱純臣、陳新甲兩人府中找到了他們勾結商人倒賣軍糧、鐵器的往來書信和行賄朝中大臣的名單及數目。”


    溫體仁一聽這話,不由心下一鬆,皇帝拿到了朱純臣行賄的名單,可內閣的幾人包括自己卻沒事;


    這其中肯定出了什麽問題,但不管是什麽,這都是利好。


    這念頭在溫體仁腦中一閃而過。隨即接著道:“僅憑朱純臣府中的一份名單,陛下就抄家抓人這是不是太過兒戲了。”


    “要是有人故意杜撰一份名單,把朝中大臣的名字全部寫上去,那陛下豈不是要把朝中所有大臣一鍋給端了。”


    溫體仁話音剛落內閣的劉宇亮跟著緊隨其後。


    “陛下,溫閣老說的不錯,僅憑一份名單和幾封書信就把朝廷重臣抄家下獄,這實非明君之舉。”


    “說不定那些名單和書信是有人刻意偽造的。”


    溫體仁和劉宇亮的話把崇禎氣笑了,他實在沒想到自己拿出證據,文官的下限依然還不見底。


    這就是所謂的“萬丈深淵終有底,三寸人心不可量”。


    “哈哈……非明君所為?”


    崇禎怒極反笑,拔高嗓音道:“難不成你們還真把朕當無道昏君,連真假都分辨不清楚了嗎?”


    崇禎說著,突然轉眼看向張之極。


    “英國公你和朱純臣一樣,同享我大明正一品官員俸祿,你告訴他們,你一年的俸祿是多少?”


    聽到崇禎問話,張之極不敢怠慢,趕忙一個跨步探出朝班,躬身應道:


    “回稟陛下,微臣的年俸是五百二十二兩白銀。”


    隨著張之極的話音落下,崇禎目光冷冽的掃過溫體仁幾人。


    “五百二十二兩白銀,爾等聽清楚了嗎?”


    “朱純臣的年俸是五百二十二兩,可錦衣衛卻在他府上查抄出,兩千五百萬兩白銀和一百萬兩黃金。”


    “單是金銀不算其他,就可比現在我大明九年的國庫稅收。”


    “你們自己去算算,他成國公府就算從‘靖難’時的朱能算起,哪怕不吃不喝攢到現在他也攢不了三千五百萬兩白銀。”


    “你們和朕說說,這些錢是哪來的?”


    “還有左都禦史張捷府中抄得白銀四百萬兩,黃金二十萬兩,我大明現在一年的國稅收入也才四百多萬兩。”


    “他張捷不過一個二品官,就算他打娘胎裏就開始做官,到現在也攢不了六百萬兩吧!”


    “你們說這些錢不是貪汙受賄、剝削民脂民膏,那又是從何而得?”


    崇禎一頓輸出,終於讓溫體仁一夥不敢再提名單、書信造假,討要證據這樣的說辭了。


    看眼前局勢,想要把人撈出來繼續做官,怕是不大可能了。


    那也隻有退而求其次,把他們的命給保下來。


    內閣次輔薛國觀,思緒電轉後斟酌著開口道:


    “或許朱純臣一黨切如陛下所說,但畢竟涉案人員眾多,且都身居高位。”


    “這樣的事要是傳揚出去對朝廷對陛下的聲譽都將是巨大的損害。”


    “依老臣之見,不如就將他們削爵奪冠,抄沒家產再流放邊地。”


    薛國觀這話一出,以內閣和東林黨為首的官員紛紛附和。


    流放邊地,開什麽國際玩笑?


    隻要讓那群蛀蟲活著離開京師,以內閣和東林黨的滔天權勢,哪怕是被流放了,他們依然可以花天酒地,逍遙自在的活著。


    正當崇禎腹誹之時,內閣首輔溫體仁再次開口:


    “陛下,薛閣老所言極是,況且朱純臣還是跟隨成祖皇帝靖難的功臣後裔,將其爵位削去流放邊疆,這處罰已經足夠重了。”


    溫老狗,這是想讓老子看在朱能跟著朱老四立過功的份上放朱純臣一條狗命?


    想的倒挺美,老子就不放,你又能奈我何?


    崇禎心裏嘀咕著提了提嗓子,隨而義正言辭的說道:


    “豈不聞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總不能因為他祖上隨成祖皇帝立過功,就可以將我大明法度視作無物。”


    “何況朱純臣犯的是通敵、賣國之罪,這樣的罪過,要是他祖先朱能泉下有知,恐怕也不會饒恕這樣的子孫。”


    不管溫體仁一眾人如何鐵牙銅齒,就是說破大天,崇禎也不會放過這群貪官,勢必要死磕到底。


    之前是手裏沒兵,還顧忌豐台的三大營,現在崇禎身後站著天雄軍,自然毫無顧忌。


    一直沒說話的陳必謙,聽崇禎口氣生硬,隨即出班。


    “聽陛下之言,似有他意,微臣鬥膽相問,陛下打算如何處置三十一位重臣?”


    說到這份上,崇禎也用不著和他們演戲了,直接了當的脫口說道:“抄家,滅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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