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是高大的岩石,遠處是破碎的山體,一片一片連綿遠去,火紅的太陽懸掛在天邊,像世界盡頭。


    空氣裏充斥著陳舊的味道,像鐵鏽,又像凝固的血。


    她慢慢將視線縮短,沒有,什麽都沒有,沒有樹,沒有雜草,沒有一絲生命的痕跡。


    像末世後被風化的世界。


    窒息。


    耳邊的風將這一切清晰後又模糊,她心髒隱隱疼痛。


    孤寂,悲荒......


    一道無形的力量衝擊心髒,心血翻湧,她腦子裏一片混亂,每一根神經都在瘋狂顫抖,她睚眥欲裂,身體本能蹲下蜷縮。


    “啊——”


    汨羅發出痛苦呐喊。


    好像千萬屍骨堆積在她脊背,壓得她站不起來、喘不過氣。


    悲荒世界朝她一人討罪。


    她滿是血漬的手顫抖摸著臉,灼熱的液體將血漬融化,她像是受了某種刺激,不斷抹眼淚,不停抹.....


    止不住。


    發燙的土地一片“噝噝”聲,她的心被悲涼侵蝕...


    殘陽落下,漆黑湧起。


    她的視線也被黑暗吞沒,很快耳邊隻剩寧靜,那些混雜的情緒也跟著如潮水退去。


    再次睜開眼,一切都歸為平靜,仿佛隻是做了一個夢。


    汨羅起身,平靜的臉瞬間被身上的劇痛打碎。


    痛,痛得她倒吸涼氣!痛得要命!


    狼群留下的傷口依舊存在,根本不是夢,是她剛從鬼門關回來!


    她的思緒很快被拉回現實,周圍是一個屋子,很昏暗。


    昏暗裏,洛三刀一言不發。


    鬼一樣。


    許是見她醒來,他轉身走進身後的走廊。“跟著。”


    又是走廊,又是一樣的話。


    罷了,冷血也好無情也罷,當務之急是走完流程,在成為黑麵離開這裏之前,她會對任何事好臉色好態度。


    洛三刀走得很快,汨羅一瘸一拐地跟著,很快就落下一大截。


    直到看到前麵微弱的光亮,到頭了。


    還沒等她走過去,就看到洛三刀遠遠地站在那兒,就算看不清,她也能想象到那副臭臉。


    “快點。”


    冷靜...


    她慢慢走到他麵前,斟酌了一下,平靜道:“這位掌櫃,我知道之前打擾你睡覺這事讓你很生氣,但是,說到底我沒有傷你一分一毫,而你卻差點把我打死,就這麽也該兩清了,況且我也不是你的下屬,沒必要一副我欠你命的樣子,是不是?”


    “你說除了你的名字,什麽都不記得。”


    汨羅:“是。”


    洛三刀:“可這世上根本沒有這個人。”


    汨羅:“想詐我話,這世上有多少人你數得過來麽?況且我有什麽理由騙你?騙你有什麽好處?”


    洛三刀不再言,走到她身後,她立即生出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的腰上就挨了一腳,汨羅直接被推了出去,這時才看清前麵竟然是一汪水!


    “噗通!”她整個人跌進水裏。


    “洛三刀!”


    她憤地叫了他名字,在水裏撲騰好幾下,才發現原來這水不深。


    “需要我提醒的是,現在我是上司,你是下屬。”他坐在不知道哪兒出現的椅子上。


    想說的話在喉,汨羅先一步發現她身上的傷正在快速愈合。


    掌心的傷口已看不出傷痕,而手臂上和背上,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酥酥麻麻再生感。


    這讓她暫時不跟他計較用腳推她下水的事。


    接著他的話說:“我知道黑麵有許多分領,我不要做你的下屬。”


    洛三刀:“你沒得選。”


    汨羅:“強扭的瓜不甜,何必弄得大家都不高興?”


    洛三刀淡道:“你不高興,我就高興。”


    汨羅眉毛一抽:“你有毛病吧?”


    洛三刀:“你沒有選擇餘地,不做黑麵就隻有死路一條。”


    他整個人淹在灰暗裏,語氣透著譏諷。


    汨羅:“你要是信不過我就放我走,沒必要對我猜忌。”


    “不可能。”


    汨羅:“……”


    這人,簡直蠻不講理。


    “這幾天我一直想不明白,當時你連我的麵都沒見過,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卻一見到我就要殺我,我不信西月讓我找的人會是因為擾了他睡覺就要把人殺了的瘋子!”


    “你覺得,我是個好人?”他語尾上揚,透著淡淡的嘲意。


    汨羅:“是我相信西月。”


    洛三刀:“西月隻是讓你找福海客棧掌櫃,沒說名字麽?”


    汨羅這時候就開始有些遲疑,“沒有。”


    確實沒有,從一開始西月就這隻告訴她找福海客棧掌櫃,她問過名字,但西月一直沒說。


    洛三刀拖著低低的聲音,“那為什麽不說啊?”


    讓人去尋人卻不說名字,其原因,要麽此人神秘莫測,要麽不是個善茬……


    經過兩次交鋒,她現在更相信後者。


    西月不告訴她此人的名號,怕是擔心她知道真相後就不來了。


    她現在還能活著……不是因為能跟他講道理……


    而是因為西月的麵子。


    但是如果她死在這裏,好像也沒人知道……


    於是她沒接話。


    洛三刀:“接下來,我問,你答。”


    汨羅:“你問。”


    “你在裏麵看到了什麽?”


    汨羅道:“雪山,和狼群。”


    “沒有了?”


    汨羅:“沒了。”


    “又撒謊。”


    “……”她根本不確定後麵的情景是什麽,哭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正待她要開口,便聽他幽幽道:“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水下她捏緊了拳頭。


    小不忍則亂大謀


    小不忍則小命沒


    “我能問個問題嗎?”她說。


    “問。”


    “我進去的地方是哪裏?”


    “虛妄之境,心魔。”


    “心魔……也就是最恐懼的東西?或者執著的事?可我什麽都不記得……”


    她一頓,才知言下之意也是她曾經之事!她失去了記憶,而虛妄之境裏的一切,就是她記憶的一部分。


    可她破開了


    汨羅:“你怎麽不早說...我要再去一趟。”


    洛三刀:“晚了,隻能進一次,你強行破開,想來還沒來得及見到心魔。”


    豈止是沒見到,就一片雪山,一群狼,一片荒涼之地


    前後根本沒有邏輯


    總不能上輩子因為幾匹狼咬死,觸景生情哭死吧!


    那也太窩囊了。


    還有那個力量,那麽強,那是哪兒來的力量?


    她失去了記憶,這個幻境就是很好的了解過去的一個機會,然而這個機會卻被她強行破壞了......


    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竟然會成為她最不想麵對的事?


    “你對這個世界了解多少?”


    他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九幽大陸,知道一些,都是西月告訴我的。”


    “具體說說。”


    “七成以上為無人之地,兩成以上為未知地,人所在範圍不足一成,除了三大城郭外,幾乎都是魔獸活動的範圍,魔獸和人…從古至今都是敵對的。”


    “另外,大陸子民以“靈皇”為信仰,靈皇居皇都,靈皇之下有四位星君王,權利分別是:傳令,執令,集信息,和……”


    和什麽來者......


    她隻記得西月是第四星君王,卻把她是幹什麽的給忘了。


    “平異亂”


    “...對,平異亂。”


    “繼續。”


    汨羅想了想還能繼續什麽,“我隻知道實力非常非常重要,然後就是,絕對不能暴露身份,雖然……按你的意思我已經暴露了。”


    “我真的暴露了?就因為這顆痣?”她接著問。


    “看來她對你也不是推心置腹,連你會麵臨什麽危險都沒告訴你。”


    這個回答,顯得她的問題像是在自取其辱。


    是啊,會去追殺她的,怎麽會是泛泛之輩,熟悉西月的人憑借一顆痣確定她的身份,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是知道那日殺我的是誰?”她問。


    他手輕輕一揮,一宗卷軸憑空而懸。


    伴隨著淡淡的金光,隨後卷軸打開,緩緩降在她麵前。洛三刀道:“說出你成為黑麵的目的。”


    這是又不打算回答她。


    卷宗上除了一塊奇異的符文外沒有其他的內容。


    她問:“這什麽?”


    洛三刀:“契約,你不知道?”


    汨羅沉默。她以為黑麵就是一個勢力強大的組織,隻要實力足夠就能進去,


    並且加入黑麵就能提出一個要求,這個要求黑麵組織也會替這個人完成。


    算起來無非就是當個下屬出點力,不僅能淹沒在眾多黑麵中免於被人察覺,還能有人助她完成目的。


    怎麽看對她來說都不虧本。


    可這契約是個什麽鬼?


    看著還不是隻需要寫個名字的報名冊


    她問:“是什麽?”


    洛三刀沉思片刻,道:“說出你的目的,再向卷軸注入暗魂,卷軸自會判定完成這個目的所需的年限,而這個年限,也是你成為黑麵的時間。”


    汨羅:“過了年限呢,就不再受黑麵束縛了?”


    洛三刀:“自然。”


    這聽起來,還挺有良心。


    怪不得黑麵勢力龐大,這買賣,確實劃算。


    汨羅說:“西月的死是謀殺,但是我和西月都不知道幕後是誰,我要查明真相為西月報仇。”


    “想好了確定了,就注入暗魂。”


    如今的情況她也沒有退路。


    一旦成為黑麵就歸白界管,他一個地方領事,想必也不敢隨意取她性命。


    她伸手注入暗魂,瞬間,卷軸金光乍現又快速消失,隨後卷軸上漸漸浮出幾行字:


    契約者:汨羅


    目的:為西月報仇


    年限:無


    無???


    汨羅震驚,“什麽意思,年限為什麽是‘無’?”


    此時洛三刀陷入沉默,看向汨羅的眼神暗了暗。


    契約已達成,卷軸自動合並,化為一道金光鑽進了他戴在拇指上的魂戒裏。


    洛三刀起身:“意思是要完成你的目的,需要你永遠成為黑麵為條件。”


    “你當我白癡?”她眉頭緊皺著,“是不是這件事你們根本完成不了?”


    洛三刀:“從現在起,查明她的死因的事不需要你插手,結果出來自然會通知你。”


    汨羅:“離開黑麵的條件是什麽?”


    “死。”


    她不服氣地瞪著他,很快,洛三刀接下來的話更讓她崩潰。


    他說:“按照慣例,天穹很快會宣布重新選舉四星君王的消息,我交給你的第一個任務,就是重新坐上四星君王的位置。”


    “你這是把我往刀口上推!”


    “你要是還想替她報仇,最好按照我說的做。這是命令,別讓我教你如何服從命令。”


    她緊攥著衣衫的手忍不住顫抖,一半因為生氣,一半因為憋屈。


    這破地方,克她!


    再抬起頭時,她忍著情緒說:“西月殘留的魂力很少,我就算去參加選舉也贏不了。”


    “你可以修煉。”


    “我不會修煉。”


    洛三刀靜靜看著她。她繼續說:“西月沒教過我怎麽修煉,你要麽換任務,要麽找人教我這些。”


    “挺會談條件。”


    汨羅:“彼此利用而已。”


    “但願你有被利用的資格。”他說完就轉身離去。


    沒回答她的要求,她就默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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