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兩人各懷心事。


    汨羅在試圖理解玉獨蘇說的危險,玉獨蘇在拚命理解她居然什麽都不懂的現實。


    最後各自都沒真的理解,唯達成同識:險些闖禍。


    走了一會兒,玉獨蘇忽然對她說:


    “你不是要吃栗子糕麽,走,帶你去買。”


    汨羅:“我不吃。”


    玉獨蘇:“在那裏你還說著要吃,你故意那樣說隻是為了將他遣出去?”


    “他”便是那個叫與容的男子。


    汨羅卻問:“當時我若不說那些話,那女子當真會將他亂棍打死嗎?”


    “會。”他幾乎沒想就答。


    “為什麽?”


    “不僅他會,那裏麵不論男女,若沒有服侍好客人,都會被打死。”


    汨羅:“他們是人。”


    玉獨蘇:“在這裏隻認實力,尋常人想活著,尊嚴與性命隻能二選一。”


    汨羅:“不是有城主府嗎?”


    玉獨蘇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傻瓜。


    又記起她真的不懂,於是耐著性子說:


    “城主府不過才設置百年,弱肉強食卻已存在千萬年,在自然鐵律麵前,沒人能改變。


    況且這千萬年裏,這片大陸上不少勢力早已盤根錯雜,城主府也隻能鎮壓大事,越是管這樣的小事越容易牽扯更多。”


    汨羅:“可生死從來不是小事,我若記得不錯,世上有七成的人都沒有修為,難道都命如螻蟻任人宰割嗎?”


    玉獨蘇歎了一口氣:


    “你以為這樣的城郭是誰在守著?是剩下的不足三成的修士。沒有他們,魔獸很快會踏平城郭。


    城郭一開始是所有修士建立起來的避難處,不是好心人給修的美好莊園,所有在城中活著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汨羅:“所以,尋常人想要活著隻能寄居修士羽翼之下?所謂的代價就是失去尊嚴……任人踐踏?可我南下途中看到過村落,”


    玉獨蘇:“你說的村落,興許前一天跟你還說話的人,第二天就沒了,又或者,整個村子都沒了。


    沒有修士庇護他們根本抵不過魔獸入侵,況且,城中的繁華富貴,沒有誰不向往。”


    突然窺探到所處環境的真相是如何殘忍的時候,


    她既無法立即反駁,也無法很快接受。


    汨羅沉默地跟著走了許久,當她再次環視周圍時,那些行人神色……


    她終於明白一件事,為何之前她能很快分辨出哪些是修士,哪些是尋常人——


    尋常人的臉上,時時刻刻都掛著小心翼翼。


    “隻能這樣嗎?”她問玉獨蘇,眼底浮現憐憫,“他們隻能這樣活著,沒有別的選擇嗎?”


    玉獨蘇:“我不知道有沒有其他選擇,隻知道千萬年裏,一直如此。所以汨羅,你很幸運。”


    她一來就有絕大數人夢寐以求的修為實力,還能進福海客棧那樣的地方,認識西月和福海客棧掌櫃。


    她真的太幸運。


    “成為四星君王能改變這些嗎,或者能讓他們好過一些嗎?”她問。


    玉獨蘇:“誰知道呢,西月不也死了。”


    她無言以對。


    玉獨蘇將她送回客棧後又跑去別的地方逍遙去了,並且杜絕她跟著。


    汨羅最後隻能乖乖待在客棧。


    被炸毀的小院已經開始收拾廢墟,她隻能盼著早日修好。


    沒人帶著玩她就自己玩,待了不到半日就憋不住跑出去溜達,隻偶爾看看書練練術法。


    如此又過去三日。


    這日傍晚,她叼著雞腿在院子裏蹦躂,


    她隻在四下無人的時候這樣做,一有人來就裝出一副穩重的姿態,


    恨不得在所有人耳朵旁說自己有多深不可測。


    就像現在,洛三刀不知道從哪兒回來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汨羅:“!”


    “我有教你兩手舉著雞腿在院子裏發瘋?”洛三刀說。


    “……沒有。”


    汨羅將雞腿背在身後,支支吾吾地想找回支零破碎的臉:


    “……我就是……吃撐了……活動一下……”


    她平時就在小院裏瞎胡鬧,這幾日洛三刀也不回來,誰知道這時候突然冒出來。


    洛三刀實在不想回憶她方才的張牙舞爪,隻問:“術法練的如何?”


    汨羅:“還在練。”


    他就那麽看著她不說話,不怒自威。


    汨羅低頭坦白:“第二式的印記了一半……”


    洛三刀朝她走過來,汨羅連忙退到旁邊一棵矮鬆後擋著。


    “今晚肯定全都記住,你別走了!”


    洛三刀依舊上前,“你手腳功夫如何?”


    汨羅遲疑:“很一般……肯定不如你……”


    洛三刀終於停下,“那便教你一些手腳功夫,出來。”


    汨羅:“現在嗎?”


    一會兒天要黑了。


    洛三刀:“現在。”


    她才挪步出來,舉著兩個雞腿指了指屋子,說:“……我先放進去。”


    放完雞腿淨了手,洛三刀還在院子裏等她,手裏拿了根不知道哪兒拿來的棍子。


    她一陣警鈴。


    見他默默看著自己這邊,她隻好走上前去,


    剛到,就挨了一棍子在腿上。


    “嗷!”她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結果洛三刀都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接二連三手起手落,不停變化招式。


    汨羅避了這一下又挨了那一下,跟被潑了燙水似的哇哇叫。


    “洛三刀!啊!有你這樣教人的……嗷!你是要教人還是要教訓人啊!疼!你瘋了嗎?!”


    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棍子,


    結果洛三刀一使勁,棍子震開她的手又落在她身上,


    她立即捂著屁股躲到鬆樹後麵,屈辱得淚眼汪汪:


    “你居然打我屁股,你別太過分了!”


    洛三刀:“出來。”


    汨羅:“我不!我哪裏又招惹你了!”


    她胳膊疼,腿疼,屁股也疼!


    洛三刀提著棍子就朝她過去,像無常索命一樣,


    “三日,不好好修煉術法,成日隻知道到處跑著玩,這麽愛跑,我便打斷你的腿。”


    汨羅一聽,頭皮炸裂,繞著鬆樹躲他。


    “我隻是出去看了幾眼,沒亂跑!一個人在客棧很無聊的!


    而且我不是回來了嗎,術法我好好練不就行了!”


    洛三刀當即用魂力將她裹挾著扔到院子裏。


    汨羅堪堪站穩,就聽他羅列罪狀。


    “前日又跑去獻靈閣待了一整日,


    昨日跑出城外跟魔獸打架,被不知名的人一路追殺,


    今日不往外跑,倒是把前院池子裏的魚掏了個幹淨。”


    他徐徐走過來,仿佛渾身都裹著黑氣。


    “精力這麽旺盛,術法才記了一二。”


    他每列舉一樁事汨羅的小心髒就跟著抖一下,這些事,他怎麽都知道!


    他不是去皇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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