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容摔在地獄狐的背上,吃了一嘴的毛。


    身下的地獄狐開始狂奔,風在耳邊呼嘯,他看著前方,汨羅正靜靜地坐在狐狸的頭上,


    而他們的身後,跟著成數不清的狐狸,它們體型碩大,遠遠的看起來就像是快速移動的巨浪。


    風吹的汨羅額前的碎發亂飛,打在臉上卻也無動於衷。


    她有些失神,手無意識摸到手腕,手鐲溫熱。


    手指輕輕摩挲,眼底染上一抹苦澀。


    苦澀崩裂,化成晶瑩,她終於控製不住無聲哭泣。


    細微的啜泣聲傳到花有容耳朵裏,讓他想要問出來的話,暫時壓製回去。


    黃沙越漸稀少,氣溫也明顯降低。


    在穿過一片廣闊幾乎不知遠近的,充滿黑色霧氣的地帶,眼前逐漸浮現出清色的明亮,那是一片浩蕩的冰川。


    冰峰拔地而起,高聳入天際,氣勢威嚴不可褻瀆,淩冽不可接近,似是要將那灰蒙蒙的天捅出一個窟窿。


    冰峰數不盡數,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到邊界,似乎是要與這個世界融為一體,又似乎早已是一個世界。


    本該清澈的天如今已籠上了一層灰霧,看不穿,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壓迫感,沒有了陽光,本該流光溢彩的冰川此時也暗淡了下來,就好像失去了視覺,失去了聽覺一樣,靜靜地矗立,哀哀地幽怨。


    所有的感官在這裏都放大了許多,寂風過境,隻越發荒涼。


    花有容從未見過真正的寒冰地域,但根據書籍上的表述,再看到眼前的蒼涼,除了震驚以外還有深深的不可置信。


    傳說中的寒冰地域並非如此,那是一個充滿傳奇的地方,而不是如今這副死寂。


    “嚶——”


    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叫聲,那是成群的地獄狐喉間發出的嗚咽,悲涼,憤恨,無可奈何,為曾經的故鄉悲鳴。


    寒冰地域地處無人地域西南,全境三百裏,千年冰封一百六十餘裏,地勢起伏頗大,上有百丈冰川,下有千丈寒穴,其腹地地古川,內居白狐,千年一育...


    地獄狐便是孕育於寒冰地獄腹地,地古川。


    “你似乎有話問我。”汨羅開口,已恢複從容。


    花有容被看穿心思,“是。你是不是大會那日,戴麵具的女子?”


    “不錯,我還可以告訴你,我也不是西月。”


    花有容後退半步,“可你,”


    “可我長得跟西月一模一樣,是麽?”


    他喉嚨動了動。


    汨羅側身看著他,“失望了?”


    “為什麽一開始不說?”


    “你的命是我救的,你沒有資格質問我。”


    花有容沉默半晌,才說:“解藥我不要了,接下來我不會與你同行。”


    罷了,他轉身就要走。


    汨羅強行將他禁錮,“你不想活了?”


    花有容冷了語氣,“我怕我接下來,會忍不住對你動手。”


    “覺得是我殺了西月,想為西月報仇麽?”


    花有容不言。


    “西月做的最正確的事,就是深得人心,做的最不正確的事,就是太深得人心,不好。”


    “你沒有資格評判她。”


    汨羅笑了一聲,“如此深得人心,如此多的仰慕者,卻無一人能救她性命,你們,都是一群沒用的東西。”


    花有容咬牙,“你到底想做什麽?”


    “跟著我,供我差遣。”


    “你先鬆開我。”


    汨羅將其鬆開,便見他掌心向上,凜冽一翻,就要劈向自己的額頭!


    他想自殺!


    汨羅目光一淩,先一步出手,花有容被她打倒在地,難以動彈。


    她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字字讓人發寒,“別再挑戰我的底線,否則,我讓你們整個花族一起給你陪葬。”


    花有容猛地咳出一口血,目光憎恨。


    汨羅用魂力將他整個人拎起來,她聲音猶如修羅,“你以為你在那個洞裏待了七日,還能屍骨雙全地活著?”


    聞言,花有容陡然失色。他動了動嘴,卻難以言語,隻能聽她繼續道。


    “洞裏很暖吧,都感覺不到冷。”


    看著花有容變化的神色,汨羅微微勾唇,“可是隻有死人才覺得,那裏暖和。。”


    汨羅深色的眼眸中倒映出景象。


    花有容顫抖地將它收入眼底,蒼白的臉因為受到巨大打擊而崩潰扭曲。


    原來不是七日,他隻待了一天,不,是一天都不到!


    他看到他剛掉進那裏,無數怪物立刻衝了上來撕咬他,他在掙紮,在呐喊,在求救,


    劇痛,撕裂,絕望……


    很快,空蕩蕩黑漆漆的地方,隻剩下一灘血和...一具慘不忍睹的殘軀……


    花有容睜大了眼睛,嘴唇因為受到極度刺激而顫抖。


    那個醜陋的屍體怎麽可能是他,絕不可能!直到他看到一個人逐漸出現,臉上的瘋狂頓時僵硬了。


    那是汨羅,她信步走來,她殺掉了所有怪物,她看起來有些虛弱,等一下,那是誰,那個石頭後麵的黑影是什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那分明是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正平靜地注視著汨羅,直到汨羅轉頭看過去,那張臉才倉皇逃走,躲到了那具屍體所待的洞裏……


    “哇——”


    因為受不了這樣的刺激,花有容再次吐血。


    看到汨羅修複那具屍體,看到那具屍體...從最開始的血肉模糊...逐漸顯示出一張完好的麵孔,


    那是他,是他!


    直到屍體的手突然抖動了一下後,花有容徹底地昏了過去。


    汨羅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人,沒有反應。嚇死了?


    天色又暗了不少,許是入夜了。


    罷了,先作修整。


    於是找了個避風處,她還好心地將花有容拖過來。


    這裏是寒冰地獄邊緣,入夜很冷,汨羅用披風裹嚴實,並將所有魔晶拿出來,抱在懷裏禦寒。


    好在在這之前調養過,不至於凍死。


    至於花有容,應該凍不死...


    次日,花有容悠悠轉醒。


    “醒了。”


    花有容看到,她剛才拿著一把刀,在戳他...


    他閉上眼,腦海裏浮現那些畫麵,以及現在的樣子...不是做夢。


    “再躺下去,你可就凍殘了。”汨羅好心提醒。


    花有容眼裏沒有生機,“...活死人...肉白骨...你是怎麽做到的?”


    汨羅不喜歡廢話,更不喜歡旁人廢話。


    “起來。”


    花有容躺了會兒,才撐著僵硬的身體坐起身,背靠在岩石上,他的身體還很僵硬,一時也走不了路。


    “還想死麽?”她問。


    花有容:“你若想利用我禍害他人,我不怕死,我花氏一族,也絕不會屈服...”


    汨羅手撐著下巴,看著他認真問道:“你如何斷定,我就會禍害他人?”


    花有容冷笑,“你不如看看你自己做了什麽...”


    說是救了他,結果又把他打的不能動彈,說兩句就生氣,哪裏有溫良的樣子。


    “你若乖乖聽話,我不會虧待你。”


    花有容:“那你知不知道,你頂著這張臉對我說話,我都覺得惡心。”


    “啪!”


    汨羅隨即隔空一巴掌打在他臉上,花有容被打偏腦袋,笑了起來。


    他笑得肩膀抖動,半張燒爛的臉越顯猙獰。


    汨羅起身,走到他麵前,南北的刀刃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著自己,她聲音冷冽,


    “我喜歡馴服烈狗,不喜歡不聽話的狗。我不介意現在就殺了你,再殺了整個花氏一族,要賭嗎?”


    她的實力,在她與白界鬼主對戰時就間接見識過。


    他不怕死,但不能連累整個花族。


    最終,他妥協地往後一靠,“你要我做什麽?”


    “乖乖聽話,別惹我生氣,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離開。”


    “大膽些,你將成為最強的那一個。”


    花有容:“成為能殺了你跟白界鬼主最強的人?”


    汨羅收回南北,微微聳肩,“看你造化。”


    花有容正要開口,手臂便被她劃傷,接著劇痛襲來。“啊——”


    絲絲“白霧”從傷口飄出來,被她吸進體內。


    靈魂,她在吃他的靈魂!


    汨羅發現吸收靈魂後體內並無變化,便很快放棄。


    花有容冷汗直冒,一半是因為痛,一半是因為恐。“...你到底是什麽怪物?”


    怪物?


    汨羅垂目盯著他,“好久沒聽人叫我怪物了,真親切,再叫一聲。”


    花有容整張臉都猛地一抽。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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