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和他一起長大,兩人幼時倒也一起玩耍,隻是隨著年齡漸長,原主又去了城裏讀大學,兩人的交集才漸漸少了起來。


    宜從心朝他笑了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她沒打算擺出受害者的姿態來故意惹人可憐,又或者將自家的家務事,變成別人口中變了味兒的八卦。


    跟村長說,是尋求資源幫助,對宜棟梁就沒必要說些有的沒的了。


    “從心,你別怪我阿公脾氣急,他白日裏在村小學和舊祠堂忙活,這才剛趕回家吃上口飯,所以……”宜棟梁匆匆解釋道。


    “沒,叔公說得很清楚,隻要我能拿出錢來,這事兒就能談。我先走了,你留步。”宜從心接過了宜棟梁手中的傘。


    宜棟梁卻依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從心,要不,你先找別人訂個親,你小姨就不敢說別的了。我、我……”


    宜從心先是一愣,隨即伸手打斷了宜棟梁的話。


    看著宜棟梁焦急灼熱的眼神,她不得不多解釋了一句,淡定的眸子中帶上一絲清冷疏離:


    “棟梁哥,我不是隻有嫁人訂親這一條路可以走,你別再說這樣的話了。今天晚上聽到的,也麻煩你別和任何人講,我不想把事情鬧大,讓村裏人看我們家笑話。”


    “不、不會的,我絕對不會說,我隻是想幫你……”宜棟梁麵對麵容清麗、楚楚動人的宜從心,心事堵在喉嚨裏,有些說不出話來。


    “棟梁哥,謝謝你的好意。”宜從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剛想走開,忽而想到些什麽,停下來鄭重地問道:“對了,你剛才說祠堂和小學怎麽了,能和我說說嗎?”


    她想看看,在資源支持方麵還有沒有別的突破口。


    畢竟支持者越多,她想要做的這件“違背祖宗規矩”的事兒,就越有希望成功。


    宜棟梁見她確實沒生氣,也不好再說別的。


    他陪著宜從心一邊往家走,一邊說起了最近大雨,祠堂和小學不是漏水就是坍塌,最近急需錢,愁得他那位村長爺爺覺都睡不好。


    宜從心不動聲色地聽著,時不時插問一句。


    宜棟梁口齒清晰,兩人就這麽走到了宜家的大門口,宜從心也了解了大概情況。


    她目送宜棟梁離開,又瞅著被撞壞的半扇柴門想了許久,心底也越來越清明。


    相對於報恩、報仇,“不受製於人”是她的最終目的,而這一切的起點,一定是先掙到一筆錢,然後再把錢花在刀刃上。


    到那時,刀刃磨得鋒利,一把砍下去,才能一刀見血,直擊要害。


    一個更完整的計劃在她心裏逐漸成型。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宜從心便收拾出宜懷忠留下的采藥工具,揣上幾塊地瓜幹當午餐,紮好褲腿出了門。


    一出門,帶著陣陣雨氣的山風撲麵而來,宜從心頓覺身心舒暢。


    她直接朝著後山奔去,依稀記得後山有座廢棄的破廟,破廟附近有些野生藥材。


    一路上,除去隨處可見的山珍,車前草、魚腥草、厚樸、澤瀉、草珊瑚……大山就是一個純天然藥材的世界。


    這對於本身就是醫藥世家出身的宜從心來說,有種賓至如歸的滿足感。


    除卻滿足,她更多的是激動。


    90年代的山上,還有很多的野生珍稀植物、動物沒有被急功近利的人們挖光搶淨,如果從現在開始就加強保護、積極發展、合理利用,山裏人何愁不能長長久久的發家致富?


    遍地的商機和財富,就看她能不能抓住機會了。


    甚至都不需要抓住那麽多,隻要她立足本業抓緊一兩個,敢為人先,就能在這個年代重新崛起,做出自己的一番事業。


    宜從心頓覺鬥誌昂揚,爬出了一身汗,遠遠地,她望見了破廟的頂。


    快到了。


    一陣隱隱的咳嗽聲隨風飄來,由遠及近,“吭”、“喀”咳嗽聲越來越大。


    忽然,咳嗽聲驟停,緊接著是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


    宜從心嚇了一大跳,忙向著聲音的方向跑去,隻見一個披頭散發的人倒在破廟門口。


    那人一頭沾滿汙泥和枯葉的亂發,身上也髒兮兮的,衣服像是穿了很久都沒有換,破破爛爛的。


    後山的那個瘋老頭?


    小時候宜懷忠帶著原主上山采藥時,遠遠地見過這瘋老頭一次。村裏人誰都不知道老頭打哪兒來的,十幾年前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後山。


    後山她本就來的少,這麽多年過去了,沒想到老頭還在。


    隻見老頭張著嘴大口喘氣,眼看已經氣息不穩,喉嚨裏發出粗重的痰鳴音,散發出危險的信號。


    一口痰對正常人來說算不上是什麽病,可對於中氣不足的老年人來說,大的痰栓堵塞咽喉或支氣管,導致呼吸困難,甚至會因此窒息致命。


    臨床上有很多老人就是一口痰上不來,最後釀成了大禍!


    人命關天,宜從心陡然繃緊了神經,根本來不及想太多。


    她忙丟下手中的采藥工具,扶起老頭的上半身,用盡力氣拍向老頭後背,狠狠幾下之後,老頭一聲大咳,一口老痰終於吐了出來。


    宜從心長籲一口氣。


    老頭也用力喘了幾口氣,抬頭看向宜從心,一下子呆住了,眼睛中迸發出一道亮光。


    “阿珍?阿珍,你來看爸爸了嗎?”他倉促喊道。


    不知是不是許久沒跟人說話的緣故,老頭發出來的聲音十分古怪,還帶著濃濃的口音。


    這下輪到了宜從心微微錯愕。


    聽他的口音,竟像是上港那地方的。


    老頭嘴裏嘟嘟喃喃,一直喊她“阿珍”。


    她眉心微蹙,凝眸看向老頭,“阿公,我不是阿珍,我叫從心,宜從心。”


    “不是……不是阿珍……”老頭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來,再也不見剛才的光亮,隻剩一片渾濁。


    宜從心沒再多說話,扶著他站了起來。


    老頭失魂落魄地走進破廟,蹲在角落幹草垛子裏,默默地看向宜從心。


    宜從心本可以一走了之,出於一名醫者的本能,她沒有立刻離開。


    如果就這樣把老頭丟在這裏,沒準老頭還會被痰卡住,到時候可真保不準有沒有人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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