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尋再次醒來時發現全身都是冷汗,頓時睡意全無。


    於是便起身倒了一杯茶,望著杯裏碧綠的茶葉,他思考了很久,似乎喚醒了一些久遠到無法追溯的歲月裏的過往。


    他無法理解時隔那麽久,自己為什麽還會夢到從前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他用了很多年來忘記的東西......


    杯中茶已經見底,他的思緒卻未停下,直到不經意的一瞟看見桌上的一封信。


    他瞬間寒毛立起,戒備的看了眼屋裏。將擱置在一旁的刀握在手中,仔細找搜查了一圈,發現毫無所獲後便將刀放下。


    信封口有一層薄薄的金色的線,卓尋扯下金絲,信裏隻有六個字:翠心湖,戌時見。


    卓尋將信放下若有所思:既然有人可以把信放進房間內而不驚動他,那麽那人同樣也可以悄無聲息的殺死他。想到這裏,卓尋不禁一陣後怕。


    此時肚子卻不合時宜的叫出聲,考慮到十三去辦交代的事恐怕今夜無法回來,便洗漱一番,下樓吃飯。


    天色漸漸暗淡,而洛北城的街道邊卻是熱鬧得很,夜市與集市上,燈火輝煌,熱鬧非凡。各種小吃的香氣撲鼻而來,讓人垂涎欲滴。街道上,行人如織,摩肩接踵。


    卓尋接著往翠心湖的方向走去。


    夜幕初臨,華燈漸上,翠心湖宛如一條流動的彩帶,波光粼粼中映照著兩岸閣樓的輝煌。雕梁畫棟的樓閣錯落有致地排列著,飛簷鬥拱,朱漆彩繪。


    樓閣之上,燈火通明,絲竹之聲嫋嫋傳來,時而婉轉悠揚,時而激昂澎湃。


    岸邊花樓中,輕紗曼舞,歌聲曼妙。歌女們身著豔麗的服飾,眼波流轉,顧盼生輝。她們或彈奏著悅耳的樂器,或翩翩起舞,引得無數才子駐足觀賞。


    卓尋穿過熱鬧的人群,來到了翠心湖岸邊。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看著麵前這張英武的臉龐,卓尋感到既熟悉又陌生,於是他笑出了聲。


    那人也笑了,他拍了拍卓尋的肩膀示意別出聲,跟著他來。翠心湖的岸邊停著一艘小船,他和卓尋走了進去。


    小船緩緩劃向了湖中央的小亭子裏,卓尋望著岸邊熱鬧的場景沒有說話。那個英武的男人笑著說道:“怎麽?過慣了邊關的苦日子,已經記不起洛京的好日子了?”


    卓尋沒好氣的說道:“我哪裏像楊師兄你這麽好命,剛離開槐院就進太子府作了左衛率。隻好去邊關多曆練一番。”


    原來二人曾經便是同在槐院讀書的同窗,楊彥聽完卓尋的話倒也不在意。


    二人繼續閑聊曾經在槐院的那段時光,都默契的沒有交談關於信的事。


    臨近翠心湖中央,卓尋看見亭子裏那道俊朗的身影心中一凜,莫非是他?


    小船緩緩靠停,楊彥先一步走進亭子裏,卓尋隨後走出。


    清冷月光撒下的銀輝清晰的映出那道身影,卓尋望去,仿佛看見了從畫卷中走出的仙人,那種清冷而又高貴的氣質讓他出神。


    “你終於來了。”他回頭望向卓尋溫柔的笑道。這一刻,即使卓尋猜到了他身份,卻依然十分震驚!


    在他眼前,這個穿著一襲月白色錦袍,氣度非凡的男子便是當今大周朝的太子李涯!


    要知道,大周朝自古就有太子監國的鐵律,太子之軀決不能輕易出離開京城,哪怕是與京城極近的洛北。


    若是那些個王公大臣知道了,隻怕會拖著棺材板跪在太子身前痛哭流涕的死諫一番。


    楊彥看著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的卓尋,急忙提醒道:“大膽卓尋,見太子殿下還不行禮?”


    卓尋回過神來,趕忙向太子行了一禮。李涯很享受卓尋吃驚的樣子,溫和的說道:“怎麽樣,是不是想不到那封信是我寫的。”


    卓尋苦笑道:“太子殿下先前便助我許多,哪裏敢想殿下竟會親自前來。”


    李涯抬了下手,楊彥心領神會退了下去。


    緊接著,李涯看向卓尋,頗有深意的說道:“你讓我很意外啊,我給你那些人的蹤跡是叫你避開他們,可結果你一個一個找上門去把他們都殺光了。你可真是給了我好大的驚喜啊。”


    “望太子恕罪,那些亂臣賊子蟄伏許久,若不能及時將他們拔掉,臣恐日後禍端不斷。”


    聽完卓尋的話,李涯也不說話,轉身走亭邊,望向岸邊燈火明媚之處,那裏隱約有年輕男女在湖邊嘻戲。岸邊的年輕男女恐怕怎麽也想不到,大周朝尊貴的太子殿下離他們也就一湖之遙。


    李涯感慨道:“三年前的事,我都清楚了。你們是國之根本,若沒有你們在關外苦守,何來我們大周百姓今日這安居樂業的好日子。沒想到還有人敢以叛賣我大周軍人的蹤跡,死不足惜!”


    說罷,李涯上位者威嚴的氣勢顯露無疑,原本溫和的聲音也變得嚴厲起來。“此事,我一定為你和我大周無辜慘死的百餘名將士討一個交代!”


    卓尋聽罷,麵露驚訝卻還是謝道:“若那些無辜慘死的將士得知太子願為他們討公道,定然會感激涕零!”


    亭外寒風吹過,湖中荷葉搖擺。


    李涯恢複之前的溫和:“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會不在京都,你自己多加小心。”


    小心什麽?卓尋當然明白太子話中含義:畢竟死在他手裏的裴白是成王府的人。


    畢竟在成王眼中,他們槐院出來的人都是太子黨。


    畢竟,一國不容二君......


    隻是他不明白,皇帝陛下已經很久沒有親政了,這些年的朝政都是由太子處理,相國與成王輔政。如今太子要離開京都一段時間,誰來處理政務?


    李涯也不避諱卓尋,將手背在身後,意味深長的說道:“道石盟約將近了,又有些人又開始浮動起來了。”


    卓尋恍然,道石盟約乃是當年妖族橫跨天淵來到人間,欲滅絕人族時,人間所有聖人共同結盟的誓約。


    那場人族與妖族的大戰中,天地為之色變,鮮血染紅了大地。人間幾乎不見活人,人族幾盡滅絕。生死攸關之時,初代儒聖與其餘諸位聖人立下盟約,在古道門門庭前以道石為盟,建立的鎮妖軍。


    在初代儒聖的帶領下,人族與妖族經曆了數千年的殘酷鬥爭,人妖二族皆付出慘重的代價。


    人族聖人幾乎死絕,妖族的數位妖祖也隕落在人間。至此,妖族終於意識到無法完全戰勝人族,於是他們重新回到了天淵的另一邊。人族與妖族在往後的很多年中都沒有再爆發過大戰。


    而道石盟約就這樣一直保留下來,每過百年都會召開。屆時會有世間諸國的君主,修行界舉足輕重的大宗門在諸位聖人的帶領在共同參加。


    當道石盟約召開時,無論諸國之間有如何的爭端與鬥爭都需要無條件放下。如今距離下一屆道石盟約不足十年,而南方一些人卻開始異動,這很不尋常。


    李涯轉身走到卓尋身前,認真的言道:“今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在京都,如有什麽事可以書信告知於我。隻要我能幫上忙,定然不會坐視不理。”


    話說道這個地步卓尋也不是不識趣的人,自然欣然接受。


    李涯見卓尋態度,心中也不免高興。便與卓尋便聊起了曾經在洛都的往事以顯親近。


    卓尋倒也配合,二人就這樣講起小時候的事情。從小時候的頑皮搗蛋再講到在槐院讀書的時光。李涯感歎道:“說起來我也算在槐院讀過書,算起來你是我師弟了。”


    卓尋自然知道太子話裏話外間的意思,但他還不能輕易給出回答。因為現在的他在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代表的都是卓家的態度。


    因此他沒有接過李涯的話茬,隻是說道:“太子殿下說笑,我不過是在槐院待過幾天罷了,哪裏敢說在槐院讀書。當時不過是個整日裏無所事事的紈絝罷了,哪裏敢說是您的師弟,說出來恐壞了槐院的名聲,也壞了您的名聲。”


    李涯倒也沒有在意他的話,與他繼續聊了一陣,卓尋見時間差不多就起身告辭。於是得到太子的允許後,楊彥便又將小船裏喚來,想要送卓尋離開。


    臨走之前,李涯似是想起什麽一般問道:“對了,你會回京後可別荒廢了修行。聽說白璃快回來了,我可是很期待你們兩個這一戰的。”


    聽見到這個熟悉名字,卓尋一陣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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