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筱筱小幅度地點了點頭,額前滲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


    孟西凡見狀,眉頭皺得更緊,熟練的從床前的抽屜裏拿出暖寶寶,“先貼上,我去衝紅糖水。”


    他出去沒一會兒,端著杯紅糖水回來。


    “起來喝了。”


    孟筱筱撇撇唇,“不喝。”


    她從小最討厭喝紅糖水了,覺得這東西又甜又苦。


    從前痛經的時候,都是熬一熬就好了,誰知道今天這麽厲害。


    “起來。”孟西凡沉聲,“孟筱筱你是蠢嗎?痛經怎麽不吭聲?”


    孟筱筱幹脆用被子蒙住腦袋,翁生翁氣道,“你出去吧,不用管我。”


    身側傳來一聲淺淺歎息,緊接著就是杯子磕在桌上的動靜。


    下一秒。


    被子直接被一把掀開,一雙大掌托住她的後頸,將她扶了起來,緊接著裝有紅糖水的杯子遞到的唇邊,甜絲絲的味道在口腔爆開,沒有想象中的甜膩發苦的味道。


    孟筱筱眨眨眼,抬頭。


    孟西凡神情專注,那雙桃花眸微垂,帶著波瀾不驚的平靜,語調輕緩,又透著點低哄的意味,“知道你不喜歡喝,我放了蜂蜜。”


    孟筱筱目光閃了閃,就這麽任由他伺候著,小口小口地喝。


    從始至終,孟西凡都沒表現出任何的不耐。


    周圍人對他寵妹狂魔的稱號,不是空穴來風。


    “還疼嗎?”他問。


    孟筱筱搖搖頭,“好多了。”


    “那就再躺一會兒,不用著急下去,爸媽那邊我去和他們說。”孟西凡細心地替她掖好被角,交代了幾句,正要轉身出去。


    “哥哥。”孟筱筱忽然叫住他,“我剛剛做了個夢,夢見我在福利院的時候了,爸媽收養了別的女孩,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說著,淚珠斷了線似的往下落。


    劈裏啪啦,好像掉到了孟西凡心尖上。


    他擦拭她臉上的淚,嘴上語氣雖不耐,眼裏的心疼卻快要溢出來,“笨蛋,夢境和現實都是相反的,別亂想了,等會兒我再來看你。”


    孟筱筱吸了吸鼻尖,乖巧點點頭。


    “嗯,哥哥,你先去忙吧。”


    房門被關上,孟筱筱目送他離開,看向頭頂的天花板,思緒回到十幾年前,那時候她六歲,被親媽哄騙著,拋棄在福利院門口。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拋棄是什麽意思。


    福利院的院長是個嚴肅的中年女人。


    她哭著鬧著要找媽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被院長阿姨訓斥了一頓。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她的媽媽不是去給她買糖葫蘆了,而是不要她了,她隻是媽媽年輕無知時,犯下的一個錯誤。


    福利院的什麽樣的小孩都有。


    大到十一二歲,小到三四歲。


    院長阿姨雖然長得凶,嚴厲,但也沒有虧待過她們,隻是後來福利院沒了富人的讚助,越來越不景氣,她穿的是大孩子們穿剩下的衣服,吃的飯菜也少了份雞腿。


    她不會自己梳頭發,管理阿姨替她梳理長發,力氣很大,把她的頭皮扯的很痛,她雖然忍著沒有哭出聲,但第二天,她的頭發還是被剪短了。


    她嫌髒,不願意和那些孩子們玩泥巴。


    打疫苗的時候,胳膊那一塊腫了好幾天。


    管理阿姨說她是賤命。


    她滿臉疑惑,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宿管阿姨特意和她解釋。


    公主病,丫鬟命。


    她在福利院待了大半年。


    大多數時候都獨來獨往,坐在角落裏一言不發,時間久了,其他小孩們都覺得她有怪癖,自閉症,不願意和她接觸,就連院長阿姨也這麽覺得。


    時間好像過得很漫長。


    後來有一天,孟筱筱透過福利院的柵欄圍牆,看見一輛車緩緩駛來。


    這車她認識。


    以前在親媽身邊的時候,她總是罵她,邊罵邊哭,指著街邊的車,說當年她那個窮酸鬼的爸,就是開著這種租來的豪車,假裝富二代騙了她的。


    車上下來兩個人,是一對夫妻。


    男的長相清俊,女的年輕貌美,他們頭發梳的整齊,穿的衣服很合身,身上還帶了配飾。


    孟筱筱見過,一個叫昊昊的男孩,被一對夫妻領養的時候,那兩個人穿的還沒有他們這個好看,可他們都說,昊昊是被有錢人家領養了。


    原來這就是有錢人。


    孟筱筱眼中閃爍著光亮,她聽見女人對身邊男人小聲哭泣。


    “都怪你,就知道成天擺弄你的那些畫,你要是對我多點關心,咱們的孩子也不會……”


    男人心疼地把女人摟在懷裏安慰,“蓉蓉別傷心了,咱們領養一個女孩子,以後就把她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撫養,給西凡找個妹妹。”


    女人哭聲頓了頓,歎氣,“那孩子還不知道樂不樂意呢。”


    ……


    一群小女孩都在院長的吩咐下站成一排,臉上的表情懵懵懂懂。


    院長笑容帶著點小心翼翼,“孟總,所有適齡的女孩都在這了。”


    孟家夫婦一時間挑花了眼,兩人麵麵相覷,一時間拿不出主意。


    猶豫間,一旁的動靜吸引視線。


    隻見,矮桌旁,小女孩穿著明顯不合身的衣服,懷裏還抱著個舊娃娃,臉蛋白淨好看,小手拿著水彩筆,在繪畫本上寫寫畫畫。


    孟德平時最愛文墨,這畫麵也著實對他胃口。


    他上前,“小朋友,你在畫什麽?


    孟筱筱這時抬頭,黝黑的眼眸很漂亮,像顆黑曜石般放射著光彩,天真無邪,“我在畫鑽石,叔叔你喜歡嗎?”她說著,獻寶似的把畫展示給他看。


    這點畫技入還不了孟德的眼。


    但對於一個小孩來說,也算是有天賦了。


    孟德笑了笑,心中已有了決定,“喜歡。”


    “我也喜歡叔叔,送給你。”孟筱筱把那張畫撕下來遞給他。


    “你舍得嗎?”孟德隨口問。


    孟筱筱點點頭,乖巧的模樣很快也俘獲了一旁孟夫人的心。


    院長詫異地看著這一幕,大概是沒有想到夫妻倆會看中孟筱筱,又或者是孟筱筱此時此刻,展現出以往從沒有過的熱情態度。


    還有,孟筱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院長皺了皺眉,片刻後又舒展開來。


    是她想多了。


    這孩子才多大,怎麽可能有這麽深的心機?


    她上前,看著孟家夫婦兩人,欲言又止道,“孟總,孟夫人,她今年才六歲,恐怕不符合您二位的要求。”


    “沒關係。”孟德無所謂開口,“這孩子合我眼緣。”


    說著,又低頭看向孟筱筱。


    “以後你就叫筱筱,孟筱筱。”


    “筱有竹之氣節,凜凜冰霜節,修修玉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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