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在特殊年代中平凡人的故事。


    “回顧一段曆史,回顧一個曾被隆重命名、又被轉眼間忽略了的人群,高調的宣揚當中可能暴露出尷尬和無奈,煽情的詛咒當中,也可能挫折了探求與改善的苦心,還有年輕人的奮鬥與熱情。其實,多是普通的人,又是各式各樣的人,被曆史湧動,也被曆史衝刷,偏偏曆史也有曲折與妄動,曆史也有粗枝大葉,造就了酸甜苦辣。”一一王蒙


    在那個特殊的曆史時期,特殊的年代,雖然在某些方麵受到些損失,但也孕育出了一些獨特的現象。在文革後期,毛主席提出了一項重要指示:“要從有實踐經驗的工人農民中選拔學生。”這一指示改變了當時的招生政策,將招生對象鎖定在了那些擁有兩至三年實踐經驗的工農兵、革命幹部以及下鄉、回鄉知識青年的身上。


    這種招生製度采用了推薦與選拔相結合的方法,旨在挑選出那些在實際工作中有出色表現的人才,進入到大學中深造。這樣的舉措不僅讓更多的工農兵子弟有機會接受高等教育,也為社會培養了一批具有實踐經驗和社會責任感的人才。


    有人認為,工農兵學員代表了一個時代,承載著那個時代的記憶和希望。他們來自各個領域,經曆過艱苦的勞動和社會實踐,對於社會問題有著深刻的理解和認識。他們以自己的方式方法克服了重重困難,展現出堅韌不拔的毅力和智慧。


    這些工農兵學員們通過努力學習,不斷提升自己的能力和素質,成為了各自領域的佼佼者。他們用自己的奮鬥精神和創新思維,為國家的建設和發展做出了積極貢獻。他們所創造的業績和成就,構成了那個時代的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工農兵學生的出現,既是對傳統教育模式的一種突破,也是對社會公平正義的一次嚐試。盡管這個時期存在著一些問題和局限性,但我們不能忽視工農兵學員們所付出的努力和取得的成果。他們的故事告訴我們,無論身處何種環境,隻要有堅定的信念和不懈的努力,都能創造出屬於自己的輝煌時代。


    “當……當……當……”悠悠的鍾聲,在夕陽的餘暉裏,伴隨著縷縷炊煙在港灣村的四處飄蕩著。


    這悠悠的鍾聲就像一首古老的歌謠,回蕩在村莊的每一個角落裏。而那縷縷炊煙,則像是村民們生活的氣息,彌漫在整個村莊的上空。


    一棵老槐樹下,老老小小十多人,蹲著的,站著的圍擠在一堆兒,各自端著自家做的飯菜,邊吃邊聊著。他們有的拿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飯,上麵蓋著一些自家醃製的鹹菜等簡單的菜肴;有的則捧著一大碗香噴噴的手擀的麵條;有的是喝著玉米麵糊糊,就著餅子....不論什麽樣的飯菜,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


    大家圍在一起,有說有笑,談論著村裏的大小事情。孩子們在一旁嬉戲玩耍,不時傳來陣陣歡笑聲。大人們則交流著莊稼的收成、家庭瑣事和村裏的新鮮事。


    在這個溫馨的場景中,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和鄰裏之間的和諧氛圍。雖然生活並不富裕,但這裏卻充滿了濃濃的親情和友情。


    “聽說今天晚上開會要推薦上大學的人選。這可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次。”


    臉上長著花白胡子,愛給人們講故事的張大爺話音未落,身邊的一個小青年接著說到:“文化革命了七八年,大中專院校一直停課鬧革命,現在開始用推薦的方式招收工農兵學員了……”


    “我看,咱村應該推薦杏兒。人家從小就學習第一,要不是趕上文革,早就應該是大學生了。”有一個中年人不緊不慢的發表自己的看法


    “去年恢複高考,她成績優秀又能怎麽樣,還不是受了‘白卷’先生張鐵生的害,名落孫山了。”那個小青年似乎有些不平的說道。


    “從古至今都是貴人多磨難麽!”張大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接著說,“就怕貧三句哪關難過呀,他家兒子走不了,別人甭想!咱們瞧著吧,這次他又要胡攪蠻纏了。“


    人們時斷時續,七嘴八舌議論著......


    何家杏獨自坐在自家大門外的一塊石頭凳上,端著碗發呆,眼神空洞而無神。她根本沒有心思吃飯,隻是偶爾用筷子胡亂地撥拉幾口玉米麵糊糊。此刻,她的眼眶裏濕潤潤的,淚水隨時都可能滾落下來。


    何家杏返鄉勞動已經七年多了,從小喜愛讀書的她,心中早早就有了個‘上大學,當作家’的美好的願望。對於招工這種事情,她從來不會動心。但上學卻始終是她心中無法磨滅的渴望,那是她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願望。然而,命運似乎總是對她開殘酷的玩笑,每當她燃起一絲希望時,總會被無情地澆滅。


    她想起了前幾次滿懷期待去爭取上學機會的經曆,每一次都是滿心歡喜地準備好一切,卻又被現實狠狠地打擊回來。那些失望和痛苦,讓她的心仿佛被撕裂一般難受。她使勁擦了擦濕潤的眼睛,不讓淚水流出來,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這聲歎息中包含了太多的無奈與哀傷,她不知道自己還要承受多少這樣的折磨。


    這突如其來的機遇讓她既興奮又緊張,心中充滿了期待和不安。她帶著這種複雜的心情,走進了一個人頭攢動、座無虛席的會議室。


    會議很快開始了,大隊的劉書記對大夥說:“公社給了咱大隊一個推薦上大學的指標。需要群眾推薦,再上報公社考核批準,最後是學校審核,下發錄取通知書。


    具體條件是家庭成份好,政治可靠;要有初中以上學曆,個人勞動表現要好;參加農村勞動最低不少於三年。”


    接著他又補充說:“咱村推薦的人,一定要保質保量,咱大隊的指標不能讓別的隊給搶了了去。村裏出個大學生,那也是咱們的光榮不是。按照要求,咱村隻有杏兒和李曉符合條件。咱們二選一。大家可以自由發表意見,先議議,看推薦誰比較合適?”


    劉書記的話音未落,李曉的父親,貧協主任馬上站起身來說,“我補充三句.....”會場上頓時響起一陣哄笑聲。


    貧協李主任,常常張嘴愛講三句話:我們貧下中農,當家做了主人,不要忘記階級鬥爭。


    因此私下,大家都叫他貧三句。因他私心較重。申請入黨群眾意見總通不過。雖然家庭出身貧農,一直也隻能當個貧協主任。劉書記用雙手一按,示意大家安靜,讓李主任先發言。


    “推薦上學這個政策好,是組織上對咱貧下中農的關懷和愛護,咱們推薦人,不僅家庭成份好,社會關係也要清白....”貧三句特意提高聲音,把社會關係幾個字說得響響的。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借口何家杏有比較“複雜”的社會關係,目的就是要讓大家推薦他的兒子李曉去上學。


    不等貧三句話音落下,社員中馬上有人站起身,指著他說:“報紙上早講了,現在,唯成分論但又不唯成分論,重在個人的實際表現。你還想搞階級鬥爭擴大化.呀....”


    群眾們頓時用高高低低的聲音附和著。


    “就是,動不動就用社會關係說事兒.....”


    “醉翁之意不在酒.....”


    “揀個芝麻當西瓜,動不動就上綱上線。”


    剛剛準備坐下的貧三句,忽地又站起,頓時青筋暴出,麵色難看,張開缺少門牙的大嘴,正想說什麽,卻半天想不到合適的語句。貧三句老了,古銅色的臉上多了幾道溝壑,如同被刀刻出來一般,顯得更加滄桑。他的頭發已經全白,如同冬天的霜雪,顯得更加蒼老。他的牙齒已經所剩無幾,如同秋天的落葉,顯得更加孤獨。


    他的身體已經不如以前那樣硬朗,如同被風一吹即倒的稻草人,顯得更加虛弱。貧三句說話也已經不像前些年那樣底氣十足了。麵對群眾的議論和指責,他坐也不是,站也不能。


    人稱”愛吵吵“的雲叔這時站起身,大聲說道:“人們喊我愛吵吵,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以前的記工員馬虎,那都不說了。自從何家杏當了記工員,記得那叫一個清楚,明白。誰還會吵吵啊。我舉雙手推薦何家杏……”


    其實,以前的記工員文化水平低,好多字不會寫,就用各種符號記錄,時間一長,難免記不清楚,因此雙方之間經常發生爭執。愛較真的雲叔就被人們起名‘愛吵吵。’


    何杏返鄉第一年,當了記工員,她自己設計了個表格,把社員姓名,時間,勞動的地點以及勞動內容,記得一目了然,操作簡單方便,不容易出錯,爭執自然少了。


    愛說笑話的小栓,接著說:“我家二嬸,以前你們誰見過她出過工,參加過隊裏的勞動?那天,我問她,二嬸,怎麽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他又學著二嬸的腔調說,“杏兒進了咱院,又幫著喂豬,又幫著趕雞,再說人家娃也不容易。農忙時節,再不出工也說不下去了......”人們像被風吹倒的麥浪一樣,發出了一陣轟笑。


    王二嬸向來是不出工的,這事在全村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年何家杏當選了婦女隊長,到了農忙時節,她挨家挨戶地動員婦女出工。她態度和藹又誠懇,結果二嬸破天荒地出現在了場院上,就連多年的老隊長也驚奇地問何家杏:“你使了什麽魔法?把她能動員出來?”


    “對群眾不能擺官架子,就好辦事。國家總理還那麽平易近人呢。何況咱連小小芝麻官都算不上。”何家杏玩笑似的解答了老隊長的疑惑。


    小栓的話還沒說完,軍屬邢大嫂就搶著說:“我家裏孩子小,孩子他爸當兵不在家,每次隊裏分糧,分菜我都愁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每次都是杏兒幫我送到家.......”


    小知青們也嚷著說:“杏兒姐是我們的貼心人,處處從生活上關心我們,思想上幫助我們,誰有個想不開的問題,經她幾句話就給人點醒了,不在苦惱了。她有時就像那溫暖的陽光,能夠給我們帶來好心情。”


    人們七嘴八舌地誇獎著滿臉通紅的何家杏。


    李曉幾次站起身,想說什麽,但始終沒有開口。


    在蓋著隊裏紅印章的白紙上,寫著兩個被推薦人的姓名。


    “大家同意推薦誰,就在她的姓名下麵劃個對勾就行。”劉書記邊發選票邊補充道。


    沒過幾分鍾,選票全部收回了。群眾代表小黃鸝當場唱票。“何家杏、何家杏.....”


    小黃鸝清脆的聲音,反複念著一個名字。


    望著前方黑板上自己不斷增加的票數,家杏的心在不停地怦怦跳著。她明白,自己這幾年的辛勤付出,顯然是得到了廣大群眾的認可,但是,躲不開的對手又一次狹路相逢了。


    結果很快出來了,何杏幾乎是以全票通過。共村70戶,每家一人代表投票,70張的選票,家杏獲得了68票。


    李曉身材修長,長相還算過得去。隻是有點兒公子哥的習氣,下地幹活吊兒郎當。依仗父親貧三句的權利,去公社衛生院參加學習培訓了幾天,回村當了赤腳醫生,他沒學到什麽真本事,也沒有多少人相信他的醫術,也很少有人找他去看病。因此,在大夥兒心裏自然沒多少威信。


    望著選票的數字,李曉冷冷說了一句“走著瞧”,然後和父親李老倌子一前一後走出了隊辦公室。


    雖然這次選舉在村裏獲得了全票通過,但公社那邊還需要進一步審核呢!想到這裏,何家杏的心依然懸著,無法平靜下來。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順利通過這一關。


    她感到一陣的緊張和不安,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抓住了她的心髒。盡管如此,她還是告訴自己要保持冷靜,相信組織會做出公正的決定。同時,她也要做好充分的準備,以應對在下一步公社的考核選拔中,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


    會議散了,人們湧出了辦公室,三三兩兩相隨著向各自的家中走去。


    何杏望望晴朗的夜空,深藍色的幕、滿綴著耀眼的小星星,距離有遠有近,星光閃爍不定。


    一輪圓月掛在天邊,如少女般的笑著,時而被白紗輕拂,時而露出羞澀的容顏。


    道路兩旁,樹影婆娑,村邊小河畔蛙聲不斷....


    果然,不出所料,貧三句第二天一早,就跑去公社告狀了。在公社辦公室,王主任正坐在辦公桌前,低頭看著文件。貧三句走進來,一臉氣憤地說道:“主任啊,我要告狀!”


    王主任抬起頭,看著貧三句,平靜地問道:“怎麽回事?慢慢說。”


    貧三句激動地說:“我們村那個隊長,他不公平對待村民,這次推薦工農兵學員,竟然推薦了社會關係複雜的何家杏!不信,你可以查查,她家的幾個姨姨們,有的是地主,有的是富農....”


    王主任皺起眉頭,思考片刻後說:“你先別著急,具體情況是怎麽樣的呢,我們也會進一步審核的。”


    最後,王主任讓貧三句把意見留下,並告訴他會認真考慮這件事。王主任說:“等公社統一考核完,再給你一個答複。到時,各村的貧協主任也會列席參加考核的,你也在場呢。”


    貧三句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答應了下來,然後離開了公社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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