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軍機處大臣的職位即將飛走,房俊便怒火狂升。


    為了謀求這樣一個直接買入軍界大佬地位的職務,自己廢了多少心血,謀劃了多長時間?


    從提出“軍機處”這個概念開始,直至推動李二陛下即將於朝會之上庭推眾議,再私下運作聯絡各方舍棄了無數的利益,眼瞅著即將成為大唐帝國軍政兩界之內數得著的大佬,夯實了自己的根基,卻被長孫無忌一腳給踹翻在地……


    這個仇算是結定了。


    從今往後,已經不是你們長孫家找不著我報仇的事情了,而是我房俊注定要跟你們長孫家硬懟到底!


    害我不能進入中樞?


    你們也別想好過!


    他的一番怒叱,罵的長孫渙臉上陣紅陣白,既是羞怒不已,又是膽戰心驚。


    這房二說這番話到底是何用意?他說知道了我私底下做的那些事……他到底知道了什麽事?又知道了多少?


    六郎長孫澹之死,最後可是將房俊牽連在內的,若非長了公主為其作證,恐怕房俊很難自證清白。以房俊的脾性,定然對那件事懷恨在心,並且很可能私下展開調查,萬一查出自己在其中的所作所為……


    長孫渙冷汗都下來了。


    就在這時,門口忽然一陣騷動,先前跟著長孫無忌前往房家的奴仆私兵慌慌張張的跑回來,見到門內院中對峙的雙方,先是一愣,繼而急忙跑到長孫渙麵前,悲呼道:“二郎!大事不好,家主被房玄齡那老賊打傷,如今……”


    話音未落,但見到房俊一個箭步衝上去,狠狠一腳踹在這人腰胯之上,龐大的身子騰雲駕霧一般被踹飛出去,繼而狠狠跌落在地。


    長孫家眾人大怒,長孫渙麵容猙獰:“爾豈敢再趙國公府放肆?”


    決鬥是一回事,那是關中的傳統,你可不要臉麵避而不戰,應戰了就勝敗自負。


    但是這般毆打長孫家的家仆,那可就是打長孫家的臉了。


    房俊不屑的瞅了他一眼,冷然道:“誰再敢口出穢語,辱及家父,老子就宰了他!”


    身後他的親兵部曲這時候紛紛抽出兵刃,雪亮的橫刀刀光森冷,殺氣騰騰,似乎隻要房俊一聲令下,這些人就敢血洗趙國公府!


    長孫渙製止了憤怒的家人,揮手招過來另一個家仆,問道:“父親到底如何了?”


    那奴仆一臉憤怒,大聲道:“家主被房……房……房相給打了!”


    他下意識的也想喊一聲“房老賊”的,但是緊接著便見到一旁倒在地上兀自呻吟卻爬不起來的同伴,硬生生將“老賊”兩個給咽了回去……


    長孫家諸子霍然變色,紛紛驚呼:“什麽?!”


    這時,一眾家仆私兵抬著長孫無忌進入府門……


    長孫家諸子“呼啦”一下紛紛搶上前去,待見到長孫無忌躺在一個門板之上被抬著進來,花白的發髻散亂,頭上的梁冠不知掉到何處,一張臉色如金紙,額頭一個大口子皮肉翻卷,雖然已經簡單處置過了,卻從衣袍之上斑斑血跡,便可猜測當時定是鮮血迸流。


    長孫家的郎君們眼珠子都紅了……


    在他們心目當中,自家父親就是大唐最有權勢、最有智慧的那一個,滿朝文武盡皆玩弄於股掌之上,在帝國之內就是名副其實的“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何曾有過這般狼狽的形象?


    父親被人給打成這樣,身為人子,豈能不怒?


    ……


    房俊也大吃一驚。


    在他的心裏,父親房玄齡永遠都是那個溫文爾雅、溫潤如玉的長者形象,仁慈祥和,似乎永遠也不可能跟打架、罵人這等事情聯係上,從來都是有條不紊的處理好一切不利之事宜。


    似這般動手打人,且是將長孫無忌打得頭破血流……


    嘶!


    父親威武!


    不過轉念又一想,長孫無忌這個“陰人”詭計多端奸詐狡猾,該不會是自己將腦袋撞在牆壁上或者柱子上,上演一出苦肉計,以此來陷害自家老爹吧?


    兒子被殺了,老子又被打成這樣,不僅僅是李二陛下必定新生惻隱,就連那些個販夫走卒都得心生同情……


    娘咧!


    好奸詐的老東西!


    ……


    長孫淨剛剛被房俊放倒在地,此刻卻渾然不顧雙方武力值上的差距,紅著眼睛就朝房俊衝過去,大叫道:“老子與你不死不休!”


    房俊尚未有所動作,身後的親兵部曲已經擋在他的身前,手執橫刀,殺氣騰騰的瞪視著長孫淨。


    “住手!”


    跟在後麵的李君羨率領“百騎司”剛剛走進長孫家的大門,便見到房俊的親兵橫刀出鞘殺氣騰騰,頓時大吃一驚,趕緊出言喝止。


    長孫渙等人亦是上前將長孫淨攔下,開玩笑,房俊這個棒槌萬一發了瘋,那可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既然有李君羨在此,就表明事情已經進了陛下的耳中,無論如何都會給長孫家一個交待,此時萬萬不能意氣用事。


    想要給父親報仇,以後有的是機會……


    李君羨搶上前去,命令自己麾下“百騎”將雙方人馬盡皆分開,大聲道:“陛下有旨,傳召房俊入宮覲見!”


    長孫渙上前,怒聲道:“此獠闖入吾長孫家,大打出手肆意淩辱,簡直……”


    “此事本將盡知!”


    李君羨冷然打斷他的話語,淡然道:“是非曲直,自有陛下衡量,此間之事,吾自然會向陛下如實奏稟,不勞長孫郎君多費唇舌。”


    長孫渙忍著氣,閉上嘴。


    娘咧!


    整個長安城誰不知你這個陛下走狗與房俊交好?老子當然知道“百騎司”無孔不入,此間之事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但是老子就是怕你顛倒黑白、信口雌黃啊!


    但是此刻他也不敢多說,“百騎司”乃是陛下親軍,身為臣子,心中質疑未嚐不可,但若是宣之於口,那就有詆毀陛下之嫌……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李君羨將房俊帶走。


    回過頭,長孫渙帶著諸位兄弟將父親抬進後堂臥房之中,自有李二陛下派來的太醫上前診治,好一番號脈觀察之後,方才安慰長孫家上下,說是傷口隻不過皮外傷,未曾傷及內裏,隻是氣急攻心,故而才導致暈厥,隻需靜養一段時間即可痊愈,毋須擔憂。


    長孫渙等人連忙道謝。


    待到太醫開了寧神安養的方子之後告辭而去,長孫渙等人這才圍攏在長孫無忌病榻之側,一個個麵露擔憂。


    對於長孫家來說,長孫無忌便是那一棵參天大樹,繁茂的枝葉遮天蔽日,將一切困厄苦難盡皆阻擋,讓他們這些子侄能夠享受餘蔭。若是一旦這棵大樹倒下,誰都不敢想象長孫家的未來會是如何。


    利益是恒定的,你多一份,別人便少一分。


    這些年長孫家依仗著皇帝的寵信和長孫無忌的謀算,不知道占了多少利益,一旦長孫無忌支撐不住,以往那些個在長孫家這裏吃了虧的人家會如狼似虎的撲上來。


    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官場之上捧紅踩黑的事情他們見了不知多少,自己也做了不知多少,隻要想想若是沒了長孫無忌,他們即將要麵對的局麵……簡直不寒而栗。


    所幸長孫無忌雖然年歲不小,但身子骨倒是屆時……太醫走後不久,病榻上的長孫無忌便悠悠醒轉。


    “父親!”


    “伯父!”


    “叔父!”


    一眾長孫家的子弟盡皆麵露喜色,紛紛湧上前去。


    病榻上的長孫無忌長長的吐出口氣,緩緩睜開眼睛,慢慢的轉動眼珠子,見到麵前的子侄,便知道自己這是被送回了家中,想到先前在房家正堂裏發生的一切……他又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他長孫無忌雖然一生算計、錙銖必較,被稱為“陰人”,但素來有擔當、有排麵,何曾遭受過這般奇恥大辱?


    被人打破頭……這可是自從輔佐李二陛下登基之後就未曾發生過的事情。


    尤其是打人的還是房玄齡……即便自負如長孫無忌,亦不得不承認論起名聲來,自己相比房玄齡可是差了不少。尤其是在士林之中,房玄齡素來以性格溫和、仁慈敦厚而著稱,誰若是能夠逼得房玄齡動手打人,可見此人是有多麽惡劣……


    不出意外,怕是用不了多少時候,整個關中都將流傳著他長孫無忌逼上門去最終卻被房玄齡暴打的言論。


    而且,這其中同情他長孫無忌的人,幾乎不會有……


    一時間,長孫無忌羞憤無地,他千算萬算,卻算漏了兔子急了也咬人,更何況房玄齡亦曾宰執天下、權傾朝野,哪裏是一隻隻知蹦躂卻不會還手的兔子?


    越想下去,越是悔不當初。


    自己怎麽就認定房玄齡在理虧的情況下會任由自己上門打臉,卻號不反抗呢?


    失策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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