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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亮怒火衝天,後槽牙咬得咯吱作響,恨不能將麵前這演技精湛的王玄策一刀劈成兩段。


    家奴常德策馬上前,厲聲嗬斥:“放肆!大帥才是右金吾衛大將軍,以往的規矩豈能強加於大帥身上?汝等心懷叵測、居心不良,簡直狂妄之極!”


    “君憂臣勞、主辱臣死”,身為張亮的親兵、家奴,自然感受到了張亮的尷尬處境。  王玄策誠惶誠恐,略微躬身,一臉無辜道:“這是之前立下的軍規,卑職定要遵守才行,否則軍法不容!不過正如這位將軍所言,現在您是右金吾衛大將軍,


    一些軍中特有的規矩是廢黜亦或更改皆由您一言而決,大可以等您履任之後做出決斷。”  頓了頓,王玄策又賠上笑臉:“說實話,此等軍規的確令軍中怨聲載道,雖然陛下與軍機處諸位大臣都認為此等操練之法能夠凝聚軍心、提升戰力,但軍中上


    下卻因勞頓不堪而怨聲載道,若將軍能夠予以廢黜,定能收攏軍心,皆大歡喜。”


    張亮被噎住了。  如果想要展示威嚴、懾服人心,自然應當第一時間將這條軍規廢黜,徹底打壓以往房俊留下的班底。可他也是帶過兵的,自然知道這樣的操練之法對於提升


    戰力大有益處,尤其是剛剛整編成軍的軍隊,效果更是明顯。


    若隻是想要示威、施壓而將這樣一項“優良軍規”給廢黜,豈不是落下“心胸狹隘”“因私廢公”的罵名?


    陛下會怎麽看?


    滿朝文武又會怎麽看?  當然,這一點可以等一等、深思熟慮之後再做出決斷,目前亟待解決的難題:自己到底是入營坐在中軍帳等著一眾將校操練完畢之後前來相見,還是幹脆轉


    身離去,待到明日再來?


    前一個選擇,自己坐在中軍帳內苦苦等候一眾麾下,自是威嚴盡喪,後一個選擇倒是可以避免這種尷尬局麵,可萬一明日操練繼續怎麽辦?


    自己總不能半夜前來履任吧?


    他看了一眼常德。


    常德接收到家主的目光示意,心裏有些不明白這個眼神的含義……  不過他之所以得到家主信任,正是因為心竅玲瓏,略微想了想當下的局麵便明白了家主的處境,自然也明白了家主的難處,所以他麵對王玄策卻斜睨著家主


    ,問道:“明日操練是否繼續?”


    見家主麵色不變,便知道自己問對了,鬆了口氣……


    王玄策麵露詫異,疑惑問道:“不知將軍名諱?擔任何職?”


    常德張張嘴,不知如何回答,自己隻是一個家奴而已,誰說自己是個將軍了?


    王玄策又看向張亮,手指著常德:“請恕卑職眼拙,未能識得這位將軍,還請將軍您指點。”


    張亮有些尷尬,縱然王玄策不認識常德,也能猜出是他的親兵,既然有此一問,那就是說我堂堂右金吾衛長史,被這人指來喝去,您覺得合適麽?


    親兵、家奴是必須要護著的,張亮淡然道:“非是什麽將軍,乃跟隨我多年的親兵老卒。”


    王玄策又問:“可在軍籍?”


    一般來說,親兵分為兩種,一種是“部曲”,這是主將的私人軍隊,但皆在軍籍,另外一種是“親兵”,由主將的家兵、家奴組成,不在軍籍。


    張亮搖頭:“自然不在軍籍。”  此言一出,便見到先前頗有些卑躬屈膝、小意逢迎模樣的王玄策腰杆一挺、麵色一變,威嚴氣勢磅礴而起,指著常德厲聲嗬斥:“爾既不在軍籍,何以打探軍


    中消息?來人,將此等刺探軍情之徒拿下,大刑伺候!”


    剛才小綿羊一般的衛兵頓時精神抖擻,十餘人向著常德衝去。


    常德麵色大變,趕緊勒馬後退,身旁夥伴簇擁上來將他擋在身後,紛紛抽出兵刃,對抗衛兵抓捕。


    王玄策一揮手,大聲道:“果然是敵國細作,居然還敢拘捕!來人,調集弓弩手圍攏射擊,生死勿論!”


    “喏!”


    便有衛兵飛奔入軍營之內,前去調集弓弩手、火槍兵……


    張亮看著親兵與衛兵對峙,腦子一時間有些懵,這可是自己的親兵,王玄策這個看上去清俊消瘦的年輕人怎麽敢?!


    他在馬背上厲喝道:“王玄策!誰給你的膽子,敢對本帥親兵動手?你想要反天不成?”  王玄策寸步不讓:“大唐軍規早有規定,無故刺探軍情者,下獄審查,一經查實,斬立決!將軍還請擦亮眼睛,莫要被這等賊人欺騙,維護親兵而罔顧軍規,


    這可是大罪啊!”


    張亮氣得頭發絲都快豎起來了,你這還是為了我著想?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此乃本帥親兵,跟隨身邊多年,萬萬不可能是敵國細作!”


    “這等賊人奸猾狡詐,將軍你被騙了啊!放心將人交給卑職,卑職一定揭露他的真麵目!”  張亮怒目圓瞪、鼻孔快要噴出火來,將人交給你?三木之下,是個人都得被折磨得瘋掉,別說讓他承認是敵國細作了,就算讓他承認自己這個大帥的真實身


    份是敵國太子也不是不可能……


    馬鞭指著王玄策:“休要胡攪蠻纏,本帥問你,這操練要進行到何時?”


    王玄策神情恭謹:“啟稟將軍,還需三日。”


    “好,三日之後本帥前來履任,請長史集結軍中校尉以上軍官,在此迎候!少一人,本帥唯你是問!”  王玄策一臉為難,搓著手道:“啊這……卑職不敢保證啊,您也知道,人吃五穀雜糧,難免病痛侵襲,軍人更是整日操練,時常受傷,這病痛也好、受傷也罷


    ,都是有輕有重,萬一嚴重了不能前來迎候將軍,難道也要怪罪卑職?將軍未免過於跋扈且不講情理了。”


    張亮不再廢話,此人陰險狡詐、牙尖嘴利,且膽大包天,糾纏下去沒什麽好結果:“莫說廢話,隻要沒有正等理由而缺席,本帥隻拿你問罪!”


    言罷,轉身狠狠一鞭子抽在馬臀上,帶著自己的親兵揚長而去。  王玄策站在營門處看著張亮一行人遠去的背影,不屑的笑了笑,轉頭看向那個被馬鞭抽傷臉頰的衛兵,關切道:“快快入營尋郎中診治,而後回家休養幾日,


    待到傷處痊愈再回來。”


    “多謝長史關懷。”


    衛兵很是感動,雖然被抽了一鞭子,但所有人都站在他這邊維護、關懷,心裏暖暖的。  王玄策拍拍他的肩膀,環視左右,沉聲道:“無論誰坐在主帥的位置上,這支軍隊依舊是大帥的軍隊,吾等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替大帥守好這份家業,等著大帥


    卷土重來。”


    “喏!”


    一眾衛兵以及剛剛抵達的弓弩手、火槍兵聞言,齊聲應諾,每個人眼裏都炯炯閃光,散發著對於房俊的衷心愛戴與狂熱尊崇。  房俊率領他們兵出白道、遠征西域,覆滅薛延陀、擊潰大食國,更轉戰萬裏馳援長安挫敗逆賊兵變,功勳無數、戰功赫赫,自然獲取了每一個兵卒毫無保留


    的愛戴,全軍上下唯命是從,願意在房俊的號令之下赴湯蹈火、馬革裹屍。


    相比之下,張亮算是個什麽東西?


    一個溜須拍馬、投靠文官從而風生水起前來摘桃子的“官蠹”而已,如何能夠與房俊相提並論?


    這樣的人,不配擔任右金吾衛的大將軍,沒有人願意聽從他的命令,更不會有人甘願被他所驅策。


    所有人都相信隻要大家堅持住,終會迎來房俊回歸的一日……


    *****


    張亮由景耀門出城之時天色未亮,一路縱馬疾馳意氣風發,回到景耀門之時已經日上三竿,一行人垂頭喪氣、士氣萎靡,灰溜溜自城門而入。


    入城之後張亮沒有返家,而是直接策馬馳騁長街來到劉洎府邸……


    劉洎剛剛從宮城的中書省官廨回家,洗了手臉換了衣裳坐在書房喝茶,便得到張亮求見的消息,有些愣忡。


    他疑惑著詢問了家仆日期,確認了正是張亮前往右金吾衛履任的日子,卻不知為何沒有前往玄武門外軍營而是來到自己府中?


    未幾,張亮被家仆帶入書房,家仆奉上香茶之後退出,關好房門。


    劉洎看著一口氣喝了一盞茶的張亮,好奇問道:“隕國公不去右金吾衛赴任,怎地跑到我這裏來?”  張亮一大早出城又回城,策馬行路幾十裏,人困馬乏饑渴不堪,這會兒喝了杯茶水,舒服的籲出一口氣,但聽聞劉洎詢問,心中鬱悶憤怒頓時泛起,手掌狠


    狠一拍茶幾,咬牙切齒道:“豎子欺人太甚!”


    將前往右金吾衛履任的遭遇含糊其辭的說了……


    劉洎目瞪口呆,無語好半晌,驚詫道:“你堂堂隕國公、貞觀勳臣、右金吾衛大將軍,居然在營門處被區區一個長史給攔阻,所以未能赴任,且狼狽回城?”


    張亮掩麵羞愧、羞憤欲死:“非是我無能,實在是那廝太過狡詐,且右金吾衛上下一心、擁戴房俊,我這個外人貿然前往赴任,肯定遭受排斥啊!”  以往隻想著將這樣一支戰無不勝、功勳赫赫的無敵之師收入麾下,自己也能如房俊那樣建功立業,卻未想過房俊在這支軍隊當中的威望如此之高,且王玄策


    這個房俊的鷹犬爪牙如此難纏……


    大意了。  準備不夠充分,這才遭受此等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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