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這個城市的紀念碑下,目光黏糊而散亂。


    我麵前矗立著一堵"牆",一堵白色粉嫩的肉牆。牆的右邊是一株黃桷樹,葉片翠綠,葳蕤而生動。左邊呢,那也是綠,仿佛才從炒鍋起鍋的韭菜一般濕淋淋油亮亮的綠。在那綠上,綴滿了火紅熱烈的花朵,好像燃燒得憤怒的火焰。那是夾竹桃,一種不起眼卻生命力極強的花。四月的暖風吹過來,樹兒低吟,樹枝亂晃,那火紅的夾竹桃爭先恐後地簇擁著,活像一個個搔首弄姿的女郎。


    我麵前站著一個嬌媚性感的女人。天哪,我該怎樣形容,閉月羞花?精美絕倫?好像在我的詞典裏,沒有能準確形容她的詞語。


    來幽會前,我還特地看了我最喜愛的《太公兵法》。哈哈,擒獲女人心,難道不是對敵作戰?我的基本戰略方針是三略的《上策》。春秋戰國時期的軍事家薑尚諄諄告誡:《軍讖》曰:柔能製剛,弱能勝強。柔者,德也。弱者,賊也。弱者人之所助,強者怨之所攻。


    喧囂的城市在我麵前黯淡,而她則如一輪朝陽在我麵前冉冉升起。我心裏直犯嘀咕,這是天天晚上與我在網絡上聊天、曾多次視頻上看過的女人?哈,她真敢想象啊,居然荒唐得讓我這與她在這城市中心見麵。難道她心懷叵測,要讓我在我們的市花夾竹桃和市樹黃桷樹前丟醜?


    "於美人?"我站起來,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這可不能是夢境啊!


    "流氓兔?"她嫣然一笑,朝我伸出纖纖素手,那也是白,炫目張揚的白。


    這是一個渾身細白的女人,高挑,粉衣白裙,黑亮的秀發波濤一般卷曲著。娥眉高翹,水汪汪的大眼睛殷殷地望著我,特會說話那種。一股蠱惑人的香味侵襲過來,這是一種花魅型香水,大約是克裏斯汀·迪奧中的一種,外文名字poison,中文毒藥。她,能是毒藥嗎?


    我故作鎮定,將手伸了出去,特紳士地說:"美女,我流氓但不是兔,所以我不會撒腳丫遁逃。也許在你這大美女麵前,我能是一棵永遠屹立的樹,一棵特挺拔特粗壯的樹,例如,我們的市樹黃桷!"


    她笑了,笑聲清脆鈴鐺一般。清冽的眸子裏波光盈盈,黑葡萄樣眼瞳裏晃動著一個小小的人。那就是我嗎?一個在美女麵前黯然失色的小官員,一個自以為是的城市精英?她抿抿紅唇,嘴角上翹,特矜持那種。嗬嗬,美女啊美女,你同我玩貓捉老鼠遊戲,但誰是貓,誰是老鼠呢?


    "是嗎?那最好了。男人,就該虛懷若穀,硬朗,拿得起放得下。不過你這比喻明顯有點邋遢人。你是市樹,那誰是市花?市花圍繞市樹轉,難道我隻是那夾竹桃?啊?"


    哈,這個妖精樣嬌媚的女人,沒想到她的小腦袋也這樣聰明夠用。我說:"天地良心,我哪裏是這意思!你這麽漂亮養眼,最起碼也應該是迎春的蠟梅爛漫的山茶,或者高貴的玫瑰外來的鬱金香。"


    "不!"她接過我的話頭,"我才不做那些妖精十八怪的花,我就想做夾竹桃,她生命力極強啊!在我們農村,土地貧瘠也好,幹旱暴雨也罷,它都歡歡實實,開得滿山遍野。花也平常,不張揚也沒有香味。哦,帥哥你曉得不,夾竹桃汁液含強心苷,那可是厲害東西,隻要在你胳膊上注射那麽一小點,乖乖兔,你就給我四腳蹬腿玩完吧!流氓兔,你是我網上結識的朋友,也是我網絡上唯一真誠的朋友,哈,城市精英?"接著她拋我一個媚眼。


    我嘿嘿一笑:"哪裏哪裏,虛妄之言,姑妄聽之,姑妄聽之吧!"


    她微微一笑:"流氓兔,在網上我們都已經談婚論嫁了,我是爽快人,我因為相信你從而也相信了網絡有真情,你大約不會讓我失望吧?"她接著冷冷一笑,是矜持,還是嘲諷?


    初春的風兒刮過來,凜冽甚至還砭人。我望著那堵粉白的牆,以及她身後那些花枝亂顫的夾竹桃,意味深長地笑了。我的笑當然有來頭。


    自從安裝了攝像頭與她視頻後,我就對她嬌媚的臉蛋以及輕佻隨意的語言方式瘋狂得著了迷。每天,我猴急地盼著下班,唯一想見的,就是這謎一般的網絡美女,聽她那滑稽可笑的語言,見這堵白如凝脂的粉牆。曾經我還荒唐地按照她的吩咐,給她的銀行卡上打了錢。那是1000塊啊,幾乎是我半個月的血汗。可是,《紅樓夢》裏的奶油小生賈寶玉尚且能撕扇子博千金一笑,我吳正為自己心儀的女人破費,難道還能畏懼?


    此刻,摸著褲兜裏麵那厚厚一疊鈔票,我知道自己有主心骨。


    "美女,初次見麵怎麽消磨時光,我請你?"我眯縫著眼睛看她。這時我想起了同科室小六子的諄諄告誡。小六子曾說,在美女麵前,你得想象自己是王子,是世界富豪的兒子,是英國王儲,是君臨天下的帝王,而她隻是你的小小臣民。你高貴,她低賤;你偉大,她渺小。你要想象自己是泰山,而她不過僅僅是泰山下麵的一棵草,一棵好小好小弱不禁風的草,這樣,你才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哈,這小六子,真說得好絕。


    "我叫於超美。於是的於,超級女生的超,美麗的美。請我就是消費,玩,是小孩子過家家,我們可都是成人。"她用白眼珠挖了我一下。


    我心裏一凜,卻打著哈哈道:"哈,好好,我是吳正,口天吳,正義的正。"


    她撲哧一笑:"瞧你那樣,還正義啊,我看你都邪門歪道離了譜了。"


    這於超美,真敢說啊!望著她那花朵一般的笑臉,我臉上一熱。我加重了語氣:"你說怎樣消費呢?不會讓我請清蒸熊貓,油炸恐龍吧?"我鼓足勇氣大咧咧地說。剛發工資,有了褲兜裏麵的這些子彈,手裏有糧,我心中不慌。"先解決肚子問題,火鍋還是中餐,你老人家說。"


    "哪裏吃這些低檔的,既然宰狼,就該狠一點。潮汕海鮮城,你看這堂口怎樣?"她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閃爍發亮。


    這美女不簡單哪,知道怎樣宰人,知道什麽東西最貴。潮汕海鮮城我當然去過,那裏裝飾得古色古香,服務小姐個個貌若天仙,進出都是油光粉麵人五人六的人物,是我們這個城市上檔次的酒樓,不過那都是人家請客。我狠狠心,將自己的怯弱壓了回去。薑尚說得極好:因其所喜,以順其態,彼將生驕,必有好事,苟能因之,必能去之。哈哈,這個老兒霸道,真如孫猴子鑽到了鐵扇公主的心裏去了。


    我笑眯眯地咂吧著嘴道:"好,海鮮不錯,嘿嘿,潮汕海鮮城更不錯,檔次高,適合我們這樣的消費群體。"我抬頭挺胸,一擲千金模樣朝潮汕海鮮城走去。她緊緊跟在我旁邊,胳膊肘不時碰我一下。我雖然緊張,卻也非常得意自豪。想,要是現在能有朋友看見多好,最好叫小六子那餓狼看見,那麽,他也許眼睛都會綠了:哈,瞧啊,吳正多厲害,有這樣一個靚麗女朋友!


    酒樓一共有四層,我們去三樓。電梯裏隻有我們兩人,她朝我嫣然一笑,那眼神好勾人,真的是回頭一笑百媚生啊!"哈,你沒有虛火吧?"她的嗓音真甜美啊,銀鈴一般動人。


    我嘿嘿一笑:"哪裏有這說法?這不是咱們網戀第一次見麵,千呼萬喚始出來,千難萬難的第一次,當然該留下一個美好印象,你說是吧?"我忍了忍,沒有將千金朋友、金錢糞土之類的話說出,覺得這個場合好像也不該說那樣的喪氣話。


    嘻嘻,她笑了,眸子亮晶晶,笑得好深沉。


    我脖子一縮,感覺那眼神就好像子彈,嗖嗖地射進了我的胸膛,我仿佛看見,我的胸口正在汩汩流血。天,良辰佳景,美人相伴,我怎麽有這樣的感覺?


    電梯叮當一聲停住,她拽拽我,領頭往外麵走去。金色宮殿般的西餐廳裏,人頭晃動,刀叉丁零。原來,這裏是自助餐餐廳啊!我看了看價目,原來這裏消費也不高,也就每人98元,哈哈,妞妞原來是替大哥我著想啊!我撇撇嘴:"美人美人,就這裏啊,檔次?"


    她生氣地望著我,眼裏火星閃爍:"兔,不要將姑奶奶的好心當作驢肝肺。初次見麵不想讓你過多破費,這樣影響不好。"她扭頭朝裏麵走,翹翹的飽滿的臀在我麵前一晃一晃。


    吃飯是在融洽的氣氛中進行。她沒吃多少,一隻大閘蟹,幾塊龍蝦,然後就是水果沙拉,紅紅綠綠,刺激食欲的那種。我們相對而坐,真的好像情侶,彼此還互相開著小玩笑,眼神那麽不經意地碰撞,不時發出會心的淺笑。為了表現紳士風度,我盡量減少咀嚼,多用餐巾。望著琳琅滿目的海鮮,我也隻能裝作食量小小的樣子,隻象征性蜻蜓點水地每樣嚐嚐,心裏雖然好舍不得,卻也隻能裝大氣,有一擲千金的豪氣。然後每人要了一杯現磨咖啡,慢慢喝起來。嫋嫋蒸汽中,我看見,她又笑了,雙眸星星一般閃爍,滿臉飛花,笑得好可愛。"流氓兔,你這麽大個子,真那麽小的飯量?不會是因為我?"


    我趕緊申明:"不是,向你老人家發誓,絕對不是。"


    "我不喜歡虛滑的男人。"


    喜歡?我樂了。我雙眼直勾勾望著她:"不,我真的隻能吃這麽多。"我看她一副大不了然樣子,索性將心一橫,賭氣地說:"是,平時我也很能吃,可今天為什麽呢,大約,大約——就是秀色可餐了!"


    "哈,我就知道你是有意扮嫩,這樣的男人是女人的天敵,何況我們認識的方式是最不好的。你聽說嗎,網友見麵,都是見光死,而且——不得好死!"她眼光陰冷,非常具有穿透力那種。


    這個女人在我麵前變作了一個青麵獠牙的惡魔,我驚悚地望著她,感覺自己頭皮發麻。"你,你為何這樣說話?"


    她嗬嗬笑了:"你覺得危言聳聽?那你希望我們的關係到哪一步?一夜情,還是從此開始變作戀人,創造梁祝化蝶一般美麗的千古絕戀?"她嘲諷地望著我,那笑就有了許多含義。這個女人,翻臉是神,覆臉為鬼,她到底想說什麽?她究竟把我看做什麽人了?


    我淡然一笑:"我不知道,也許水到渠成,我們不該刻意追求,你說呢?"


    她摸出一支香煙,細細的,長長的,是那種女用的薄荷型香煙。點上,優雅地吸上一口,將煙霧從嘴裏噴出,旋轉成一個一個煙圈,在我頭上繚繞。"刻意,你否定刻意?那我們在虛無的網絡交流了多久?流氓兔你回答,回答得越準確越好。哈,現在計時開始。"


    我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腦子裏卻飛速地轉動。我是大學畢業工作後的第三個月發工資買的電腦,上網第一天,就和她聊天了,那麽截至今日,已經是15個月。對,15個月零11天!


    她拍著巴掌,笑了:"回答正確,加十分。"又輕輕歎了一口氣,無辜地望著我,"就是啊,花費那麽多工夫,水磨石樣,天可憐見,就為了純潔的友誼?哈,同時還有1000塊大洋風險投資,不會是為了釣魚下的餌?"她望著我,尖尖的下巴頦朝上,挑釁般戳著我。


    這個女人,這個可惡的女人,怎麽有這樣可惡的身體,怎麽這樣充滿誘惑?啊,萬惡的視頻,萬惡的女人喲!


    突然我腦子裏電光石火般一亮。就是,以夷製夷,薑太公《文伐》中講述得那樣明白,因其所喜,以順其態,彼將生驕,我怎麽這樣笨哪!我故意慢吞吞地說:"其實,這個事我一直在想,從在視頻裏見你第一次就在想,我們都是未婚青年——"


    "錯,我非未婚女青年,本人已婚,而且還有一個寶寶,一個好可愛好可愛的乖寶寶!"


    我好像被悶棍打暈,天地一下就在我麵前旋轉起來。她慢慢開始升騰,離我越來越遠,變得撲朔迷離,支離破碎。原來,她是大嫂,想同我這處男玩紅杏出牆的婚外情!我輕輕叫了一聲:"不,你沒有結婚,你,你是在騙我!"


    "嗬,麒麟下終於露出馬腳了!你笨哪,還否認刻意,還說水到渠成?"她輕蔑地望著我,撲哧一聲笑了,"不是秀色可餐?不是心愛的妞妞了?"


    "那就算我單相思又怎樣?難道有法律規定,不準男性向往美好的異性?"我絕望地將這話說出來,說了之後,我自己都驚愕地張大了嘴巴。我是怎麽了,怎麽這樣下作,這樣無恥?我趕緊將茶杯送到嘴邊,掩飾自己的失態。


    "你這樣說不就得了。"她將一遝紙巾遞過來,對我努努嘴。


    我趕緊接過,將額頭上的汗水拭去。


    "小樣,還想與本姑娘鬥法,流氓兔,你小子還嫩了點。不過這樣我就算是知道你的真實想法了,你說對不對?"


    我趕緊如抓住稻草一般鳴鼓收兵:"對對對,你老人家明察秋毫。"


    "既然這樣,那今晚的其他節目就由我來安排?"


    "這樣最好。"我如獲大赦,趕緊點頭。


    "一,那就先洗腳,將臭腳丫洗幹淨,鳳凰洗腳城還可;二,唱歌,埃及王後歌舞廳ok不錯,音響絕對一流;三,消夜,街道的燒烤,香卻價廉可胡亂對付;四,分手。"


    我感到一種失落。來約會之前,我腦子裏充滿玫瑰色橘黃色的幻想。我希望,我花費心思聊天捕獲的女人能與我親密,最好能有肌膚之親,比如一夜情什麽的。光花費我白花花的銀子,我是百萬富翁,還是扶貧?我嘿嘿一笑,想,剛才你不是暗示我,你沒有婚嫁,怎麽又要分手?良辰美景,春宵一刻啊,我可不願意做這個冤大頭!我笑眯眯地望著她,望著那一片白色嬌媚的沃土:"美人,不,於超美同誌,你老人家說的我都讚成。不過我想,是否將節目表順序顛倒一下?"


    她冷冷地望著我,堅決地搖搖頭:"不行,本老人家的話從不收回。要你覺得冤,下麵節目我買單。"


    "不,你老人家理解錯了,千真萬確我有了緊急情況——我未婚妻小產,剛才我上洗手間接到電話,她正在醫院搶救呢!"


    她轉過身,越過餐桌朝我走來。我站起來,與她麵對著麵。靠這麽近,她身體裏的熱氣汩汩朝我湧來,那個香啊,嫋嫋的,迷離的,朝我源源不絕地湧來,真的好有殺傷力。我好像殘兵敗將般,鼓起了最後勇氣,迎視著她的目光與她四目相對。


    "流氓兔,我真的小瞧你了!天哪天,市政府怎麽有眼無珠,濫用這樣的庸人,還做了副科長?"她不錯眼珠地望著我,臉歪了歪,一副悲天憫人痛心疾首模樣。


    什麽什麽,她居然知道我在市政府上班?她到底何許人,居然知道我這麽多?原來她不是假設敵,真正是躲避在暗處的獵手,狡猾狡猾的!我感覺頭皮發炸,虛弱感如蟲子一樣,吞噬著我的內心。這個女人,真的不尋常,我得趕緊溜走,不然我會身敗名裂。我虛張聲勢地拿起手機,看著上麵的時間。


    "嗬嗬,你想溜?我可說了,公務員嗎,也該有公務員法管著。今天你流氓兔倒黴,遇見我這個好獵手,就得乖乖兒聽我的調遣安排。想知道為什麽嗎?"


    我知道,以我政府官員的身份,不該交網絡朋友,更不該同她在網絡上談論那麽多無聊話題,還,還曾經……也許她已經將我的視頻資料保存備份,甚至已製成光盤,不然她為何這樣肆無忌憚?我周身被冷汗濡濕,可是錯已鑄成,我該怎麽辦?我頹然坐到椅子上,頭無力地耷拉下來。


    她挪過一張椅子,坐到我旁邊,小手捉了一張紙巾,輕輕擦拭著我額頭上的冷汗,柔柔地道:"流氓兔,請不要把我想得那麽壞,我其實是一個好女人。我仰慕你的職業,欽佩你少年有為。我相信以我的姿色,加上我明星公司駐市辦主任身份,配你也不至於埋沒了你,啊!"她殷殷地望著我。


    明星公司是黃各莊鎮一個民營企業,公司主要經營磚瓦陶瓷榨菜等土特產,同時在市裏,甚至在省城也有產業。


    我在她示意下站起來,朝鳳凰洗腳城走去。領班一見她趕緊上前,殷勤地將我們帶到包房。我們在榻上躺下,她將外衣脫了,側身對著我。我看見眼前白光一晃,趕緊將眼睛閉上。該如何甩掉這個狐狸精,我的腦袋好像一團糨糊,眼前總是那酥酥細膩的白,怎麽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我狠狠地唾罵自己,畜生!豬!比豬還不如!現實就這樣無情,我找不到如何擺脫她的辦法。


    我的耳朵被狠狠揪住,隨即是山泉一般的笑聲。她高聳的胸部在我眼前晃動,那一方酥白讓我渾身無力。"吳正,人家問你話,你幹嗎不回答?"她嬌嗔地望著我。即使這樣也是美,小鳥依人,精妙絕倫。


    我將眼睛轉到一旁:"美人,我,我在考慮工作,政府辦事情好雜,手頭事情好多。"


    "是嗎?憂國憂民,先天下之憂而憂,真是黨的好幹部啊!"她放開我重新躺到榻上,木榻在她身下發出輕微聲響,"哈,你大約在算計,怎樣處置你那未婚妻吧?哈,好在她小產,不然那冤孽出來,你麻煩就大了!"


    我沮喪地道:"你千裏眼順風耳什麽都知道,我沒女朋友還這樣涮我?我可是最老實最溫順的男人。"


    "哈,你老實?剛才不是說得跟真的一樣,信誓旦旦?兔,你也別給我編故事,你肚子裏有幾條蟲本姑娘早明察秋毫,你做戲也要挑選對對象啊!"


    我哭笑不得,隻好裝耳聾。我在洗腳妹的揉捏中緩緩入睡。睡夢中,依稀聽到她同洗腳妹在談著什麽,還不時發出歡悅的笑,至於具體內容,我就不知道了。


    我重新被她叫醒已是深夜12點左右。我在她的帶領下懵懵懂懂朝外走。她依偎著我,那柔柔的身子活像安了彈簧,溫暖富有彈性。路旁的夾竹桃在風兒吹拂下沙沙地響,像吟唱著一首多情的歌謠。我們朝燈火輝煌的夜市走去。一陣冷風吹來,我牙齒咯咯響,而我的心,卻如困在幽深的山洞,漆黑,陰冷。


    她撲哧一笑:"兔,視頻裏你好陽剛好帥氣喲,沒想遇見真鋼,你這樣衰!你不會是見花就謝吧?"


    我無言,隻能伴以嘿嘿一笑。望著燈火輝煌的夜市,我真是欲哭無淚。在機關裏,我是公認的才子,筆杆子,不然何以能在一年多的時間裏就當上副科長。少年得誌,春風得意馬蹄疾,我的前途燦爛輝煌,沒想會在這陰溝裏翻船!我咬緊牙,孤寂的心靈突然一亮,這樣深沉的夜晚,我堂堂一個男子漢,難道不能對付一個嬌弱的女子?


    真的是恨自心裏出,惡向膽邊生哪,連強xx她的念頭都有了。


    在一個大排檔,我們揀一個角落坐下。我叫了兩個二鍋頭,二兩五一個。這裏的辣子田螺特好吃,香,辣,脆,嫩,下酒的佳肴。她要了一瓶啤酒,小小喝一口,用戴著塑料薄膜手套的小手拈一隻田螺,用細長的竹扡子把田螺肉挑出,掐去尾巴送進嘴裏咀嚼,卻辣得嘶嘶抽氣。我冷笑道:"不就是辣一點,至於嗎?"


    她將筷子一扔賭氣地說:"我就要這樣就要這樣,怎麽了?兔哇兔,你怎麽都成不了精怪,你啊,想流氓都不成!"


    我趕緊賠著笑臉:"美人你說得對,我就是一隻想流氓都不成的流氓兔,可對?"她笑了。


    就著田螺,我漸漸喝光了兩瓶小二。當我開第三瓶時被她死死勸住,她望著我說:"兔,今晚我可把自己交給你了,你醉醺醺我可不高興啊!"


    我沒理她,一把將酒瓶奪過。今朝有酒今朝醉,哪還管這些?我擰開酒瓶,咕嚕咕嚕將酒喝光。


    我們是坐出租車到的那個賓館。我被她扶著,跌跌撞撞朝裏走。到了那張大床,我就如布袋樣沉重地倒在上麵……


    我在一陣錐心徹骨的寒冷中驚醒。睜眼一看,我赤身裸體躺在一隻浴盆裏,蓮蓬頭白亮的水花噴濺在我身上,好涼。原來打擊我的,就是這白花花的冷水。她站在我旁邊,渾身雪一樣白,凝脂樣滑膩,上麵綴滿一顆一顆水珠,珍珠一般發光。她目光柔和,帶著色。她嬌嗔地說:"醉鬼,我潑醒你!"她將水龍頭轉換到熱水,一會兒,我就感覺周身舒暢了。


    "吳正你別這樣,我不是小姐。"她幽怨地望著我,對我說道,"不要色迷迷地看我,我受不了……以為你出身貧賤,能靠自己奮鬥掙到如花似錦的前途,沒想你這麽衰,哪裏像男子漢!我真瞎了眼,偏偏上了你的賊船!"


    上我的船,她說的是真話?我望著她,頭還是那麽暈,心卻狂亂地跳蕩,幾乎要跳出心窩子。我哇哇地一陣幹嘔,將頭無力地頂在牆上。


    "吳正,知道你不相信我。"她跨進浴盆,將蓮蓬頭對準自己。一股冷冽的水柱噴灑在我身上,好冷,她居然用冷水洗澡?我打了一個寒噤:"這麽冷,你不怕?"


    她嗬嗬笑起來:"冷水最美容你曉得不?告訴你,除了每月那幾天我都洗冷水澡呢。"果然,我見那冰涼白亮的水花滑過她的肌膚,晶亮的水珠子撲簌簌朝下滾落,而那白皙細膩的肌膚則變幻了顏色,嫣紅,粉嫩,蒸騰著嫋嫋熱氣。


    我呼吸急促,周身滾燙,陡然牛一般叫一聲,站起身將她攔腰抱起朝床上走去。


    我將她扔在床上,她卻如魚一般從我身子下滑過。她斜倚床頭,望著我,嘴角一動露出鄙夷的笑容:"流氓兔,你別急不可耐!告訴你我可是黃花閨女,你得為你的行為負責,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而且太知道了,不然我也不會這樣粗暴這樣饑不擇食。我把網上與她交往的前前後後如過電影一般過了許多遍,這個女人好有心計,居然如獵手一般布下天羅地網,將我困在網中央。我隻能自暴自棄……荒謬絕倫,不然我對不起自己,也太不合算了!


    "於美人,我考慮好了,你哪怕是破布,哪怕是破漁網,我也認命!"於美人嗚咽了一聲,潸潸的臉龐埋在我的胸膛,咕嚕了一句:"臭流氓兔。"


    好久,於美人用手輕柔地摩挲著我的發際。"吳副科長,沒想你這麽能幹,辦事這樣利索。好,假以時日,你會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不過我托你辦事也要這樣利索啊!"


    她又將我推到一旁,從床上將一條白色毛巾遞給我:"吳正先生,請你過目,你可要記住今日啊!"


    那是一條血跡斑斑的毛巾,上麵鮮花般的殷紅將我的心狠狠撞擊了一下!天,這女人,真還是處女!她真鍾情於我?


    她目光淒迷,緩緩地籲著氣:"我終於從女孩變成了女人,啊,太可怕了。也許我的抉擇沒有錯,啊,真的隻能天知道啊!"她柔嫩的手滑進我亂糟糟的發際,活像慈母給兒子樣輕輕地梳理著。


    我困惑了。望著她白嫩細膩的酥胸,我默然無語。我手裏托著那一條鮮豔的毛巾,那條染著處女血的毛巾,活像捧著一隻聖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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