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和徐月淮還沒轉身,一個老大娘就走向了她們。


    “世道艱難了,要不然誰會這樣做啊?”她喃喃自語一般,徐月淮指了指自己,“您在和我說話?”


    那老大娘衣衫襤褸,麵有菜色。


    說話的聲音也時高時低。


    那老大娘急忙點頭,又指了指站在不遠處的一雙男女。


    男孩大約七八歲,女孩略微小一點。


    倆小不點眼神木訥的站在風裏,風不時地將兩人插在脖頸上的蒿草吹了起來,徐月淮沒經曆過這個,倒感覺奇怪。


    實際上,這是坊間一種行為。


    農人家口大,生活不下去了就會選擇賣掉倆孩子,這倆孩子且還被叫做兩腳羊。


    “姑娘,”那老大娘哭了起來,涕泗橫流,“姑娘就請買了我這兩孩子吧,他們命苦,如今跟著您似乎還有一線生機,這要還是在家裏,就要全軍覆沒了啊。”


    徐月淮還準備靠近小男女看看,但背後卻傳來馬蹄聲。


    很快,這群插標賣人的小孩兒抱頭鼠竄,大人也都躲在了遠處。


    固然對麵的老大娘轉身拉了倆小家夥離開了,但那飽經憂患的眼卻始終徘徊在她麵前。


    緊跟著,一群皂隸模樣的男子站了出來。


    其中一個凶巴巴的指了指眾人,“朝廷明令禁止人口買賣,諸位是要以身試法嗎?”


    這聲音很大。


    以至於那群人被嚇壞了,這士兵顯然很滿意,這才又道:“大家各自回家,以後再要看到你們麇集在此處做買賣,將你們一個個都抓了。”


    眾人不寒而栗。


    等官兵離開,大家從四麵八方麇集了過來。


    徐月淮本以為他們會適可而止,但誰曾想,眾人回到之前的位置,木訥的進行交易,看那老大娘去而複返,似還要和自己掰扯,徐月淮急忙從巷道走了出來。


    外麵風輕雲淡,藍色的天空上有沉甸甸的烏雲。


    那烏雲像極了一個個鐵砧。


    似乎隨時會有大雨傾盆。


    徐月淮長歎一聲,“原來天下人都這麽可憐。”


    “司空見慣就好,咱們還算是不幸中萬幸呢。”阿七老氣橫秋的感慨。


    徐月淮回頭,“怎麽就淪落到賣孩子了呢?”


    “阿奶,”阿七湊近徐月淮,用一種神秘兮兮的口氣說:“您難道沒發現異常嗎?這裏沒有青壯年的男子,有的隻是老弱婦孺。”


    徐月淮的心咯噔了一下。


    是啊,長街上往往來來的都是娘子軍。


    不要說青壯年的男子了,就連男孩也少之又少。


    這是一座彌漫著詭異氣息的城市。


    “買點兒吃的就走吧。”


    原計劃還要在這裏逗留,但氣氛詭異反常,徐月淮改弦易轍,帶大家繼續往前走。


    天黑之前,眾人才走出小鎮距離下一個城市的界碑。


    地麵上插著一塊漢白玉的石頭,上麵鐫刻“武鳴縣”三個字,鐵畫銀鉤,倒也美輪美奐。


    進入之前,徐月淮好阿七商量賺錢的對策。


    阿七還是決定帶大家在附近找草藥,到下午,賣了一次草藥,又積攢了幾兩銀子,到縣城,哪裏有條件住天字號的客棧?


    他們這一群人隻能在大通鋪的屋子對付。


    好的是,他們人多,偏巧就被安排在了一起。


    但人多嘴雜,也未必是好事。


    劉翠明向來和周瓊華夫妻關係不好。


    此刻人家一大家子蜷縮在一起,倒將她擠到了一個角落,劉翠明頓時惱羞成怒,“你們這是做什麽呢?真是欺人太甚了,還要不要我睡覺了?”


    “嬸娘這是哪裏話,半夜三更的,嬸娘有精氣神最好出去發泄一下,何苦在這裏恃強淩弱窩裏鬥呢?”


    “我窩裏鬥?”


    劉翠明攥著拳頭,恨不得給那嘰哩哇啦的嘴巴一拳。


    “你們四個人,日日吃喝拉撒都是誰在負責,你們每天在和我們爭搶吃的穿的用的,如今我說什麽了?”


    “嬸娘,話說到這裏,我可不給您麵子了……”


    那周瓊華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看劉翠明冷嘲熱諷,周瓊華也咆哮起來。


    一來二去,劉翠明敗下陣來。


    看兩人朝的不可開交,倆小孩異口同聲說:“你們少手兩句。”


    結果周瓊華一個耳巴子就呼了過去,那蒲扇大小的手掌險乎要了蔣倩倩的命,“你說什麽呢你?你這賠錢貨,胳膊肘子朝外拐!”


    至於另外一個挨了罵的乃是阿七。


    實際上,自阿七來到這裏且 日日盡心竭力在幫助眾人以後,眾人依舊感覺阿七和他們格格不入,並且順理成章的認為阿七會武功能力大,做這一切都是應當的。


    阿七氣壞了,一骨碌起身離開了。


    看阿七走了,徐月淮起身。


    她什麽都沒說,但那阿修羅一般冷厲的眼神卻讓眾人頓時靜默了下來。


    屋子裏死一般的沉寂。


    “誰再多說一句,我立刻將誰丟出去。”


    說完,徐月淮怒衝鬥牛一般離開了。


    阿七站在屋頂上,遺世獨立。


    徐月淮定睛一看,喝彩道:“你倒真厲害,金雞獨立呢?”


    “不過在練習平衡罷了,”阿七縱身一躍,站在了徐月淮身邊,徐月淮笑,“不要往心裏去。”


    “他們這群人難成氣候。”阿七擲地有聲說。


    徐月淮點頭,“小市民罷了,還指望他們能哪吒鬧海嗎?”


    注意到阿七手中攥著一個串珠,徐月淮伸手。


    “那是什麽啊?”


    阿七小心翼翼將手串送了給她。


    “這是我娘親留下的遺物,夜深人靜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攥著這個,仿若娘親人就在身邊。”


    徐月淮轉動一下串珠,倒嗅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


    那是有別於香料的一種特殊的存在,“這是什麽香味啊?”


    “不得而知,橫豎就是這串珠的香味。”阿七得意洋洋一笑。


    徐月淮急忙將串珠送了回去,“ 這是你阿娘留給你唯一的念想了,可一定要保存好呢。”


    “是。”男孩篤定的點點頭。


    徐月淮問:“可還記得阿娘?”


    “阿娘說,我是被收養的,在此之前我還有一個娘親,但出於什麽目的人家拋棄了我,我還不得而知,哎呀,真是未解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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