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司辰……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她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她隻是病了而已。


    “這是委員會副會長康斯坦丁親自下達的指令。


    高層的命令是綜合所有理性判斷,權衡利弊後的成果——你不會質疑人類的理性吧?”


    “不……會。”


    十四行詩在說出這句話時,聲音有些卡頓,她猶豫了。


    但小梅斯梅爾則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我們誌同道合。這也是為什麽我會願意與你分享這些有趣的細節。”


    “當然,如果你是個純血的人類,我一定會更欣賞你。”


    小梅斯梅爾說罷,她便將椅子轉了回去,麵向人工夢遊儀器,開始調整。


    “維爾汀的磁場一直處在一種奇妙的平衡之中,她幾乎從不主動做夢。


    因此,我隻能不斷地調用不同的夢境,來查找創傷事件的原型。”


    “——你預計這次的治療,什麽時候結束?”


    十四行詩聲音有些低沉的問道。


    “任何時候,隻要我收到新的命令。”


    咣——撲通——!!


    十四行詩猛然站了起來,椅子因為慣性的作用向後倒去,發出了叮叮咣啷的聲音。


    “這簡直……就是在囚禁!這一切都與司辰的健康無關!!”


    此刻的十四行詩怒不可遏,她不明白基金會為什麽要這麽做?她的朋友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為什麽要這樣對待他們?


    這是在軟禁,是囚禁!蘇芙比、槲寄生小姐、還有鉛玻璃,她們本應受到最平等的待遇,但基金會卻限製了他們的行動!


    他們現在的樣子……和關在牢房之中的囚犯有什麽區別?!!!


    此刻的十四行詩就像一座隨時就要噴發的活火山,眼神之中滿是怒火,小梅斯梅爾見十四行詩這樣一副反應,不由得一愣。


    “是的,你怎麽了,十四行詩?”


    十四行詩原本燃起的熊熊怒火瞬間熄滅,她看著麵露平靜,沒有一絲情感波動的小梅斯梅爾,心裏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十四行詩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小梅斯梅爾,看了許久,最後她還是朝小梅斯梅爾微微鞠躬。


    “抱歉,打擾到你了,我還有些事,先走了。”


    小梅斯梅爾聽後輕輕的點了點頭:“好,你就先回去吧……


    如果感到不舒服的話,可以來找我。”


    十四行詩聽後並沒有回頭,隻是擰開門把手,開門,關門,離開這有些沉重的房間。


    ……


    十四行詩在一個門前停下,努力的平複了一下心情,輕輕的敲響房門:“瑪蒂爾達,我進來了。”


    說罷,十四行詩便推開房門走了進去,窗戶敞開著,外麵的風吹進房間內,吹的白色的窗簾獵獵作響,帶走了房間內的沉重與不安。


    望著窗外的藍天和白雲,瑪蒂爾達坐在潔白的床上,望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瑪蒂爾達?”十四行詩試探性的呼喚著,瑪蒂爾達聽到聲音時,身體不由得一顫。


    緩緩轉過頭,看向十四行詩,有些不滿的說道:“你是蝸牛嗎?來的也太慢了,我午飯都吃完了。”


    “抱歉,我剛剛前往總部遞交了本次行動的報告,這才來晚了。”


    十四行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瑪蒂爾達見狀,連忙把頭扭過去,臉有些微微發紅。


    ——她笑的好可愛!但是現在的我應該感到很生氣才對,瑪蒂爾達,你一定要矜持,矜持一點啊!


    隨後,瑪蒂爾達有些傲嬌的抬起下巴:“哼!不要以為你給我道了個歉,我就會原諒你。


    既然如此,那你,你就幫我削個蘋果,表示一下誠意吧。”


    十四行詩聽後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還好瑪蒂爾達沒有在這方麵計較,隨後,十四行詩順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開始給蘋果去皮。


    房間內隻有十四行詩用水果刀削蘋果皮的哢哢聲,窗外的風吹進房間時,窗簾被吹得獵獵作響的聲音。


    一切是那麽的寧靜,一切又是那麽的祥和。


    “真的……感覺很不可思議。”


    “哪裏不可思議了?”瑪蒂爾達有些疑惑的看向十四行詩。


    十四行詩慢慢的削著手中的蘋果,緩緩說道:“真的沒想到,我們在那時居然奇跡般的聚在一起。”


    “打撲克牌,一起完成任務,在這幾天內,我們知道了很多東西,也經曆了很多離奇的事……真的想都不敢想。”


    聽著十四行詩的感歎,瑪蒂爾達也不由得想起那條被銀杏樹葉鋪滿的大道,點了點頭:“這幾天確實經曆了很多,維爾汀變了很多,從原先的麵癱木頭臉,隨著時間的推移,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了。


    炸雞大帝好像也變了,但不知道……是哪變了?”


    看著在一旁自言自語的瑪蒂爾達,十四行詩輕輕的問道:“瑪蒂爾達。”


    “嗯?”


    “如果讓你回到小時候……你最想做什麽?”


    瑪蒂爾達被十四行詩的問題問愣住了,房間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多陪陪我的爺爺吧,”瑪蒂爾達聳了聳肩,隨後感到有些奇怪。


    “十四行詩,你為什麽突然之間問這個?”


    瑪蒂爾達抬頭望向十四行詩。


    滴答,滴答。


    眼淚緩緩的順著十四行詩的下巴,滴落在蘋果上,瑪蒂爾達見狀,不由得有些慌張:“你,你怎麽了?怎麽老是哭?先說好,我,我可不會道歉。”


    十四行詩努力的去壓製著自己的感情,但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出。


    “對不起……如果當初的我再強一點,你是不是就不會受傷了。”


    十四行詩任由淚水順著自己的臉頰,滴落在衣服上,有些哽咽的說道:“如果我再強一點,墨文是不是就不用承受那些痛苦?”


    “司辰她……是否就不會變成那樣……”


    十四行詩想起墨文將她護在身後的場景,拚盡全力想要保護他們的狼狽模樣,他曾經一直都是一個愛笑的男孩,現在……


    司辰明明想要幫助所有人,可現在卻……


    她的兩個朋友,一個可能被基金會拿去做人體實驗,一個正在被軟禁。


    可她卻什麽都做不了!


    瑪蒂爾達聽後陷入了沉默,在她眼裏,十四行詩是完美的、是無瑕的,她溫柔而堅定,聰明而又不失技巧,可今天她最崇拜的人就這樣坐在她的麵前,掩麵痛哭著,將不屬於自己的錯誤,攬在自己身上。


    ——有些時候她真的很傻,不是嗎?


    瑪蒂爾達並沒有多說什麽,輕輕的將十四行詩抱進懷裏,輕拍她的後背,希望這樣能讓她好受一點。


    十四行詩就這樣在瑪蒂爾達的懷中小聲抽泣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十四行詩的抽泣聲才逐漸消失,瑪蒂爾達緩緩看向十四行詩,捧起她的臉,為她輕輕擦拭眼淚。


    “……有些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你。


    有些時候你真的很蠢,蠢到把所有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背起大山……艱難的前行著。”


    此刻的十四行詩,眼睛哭的有些紅腫,聲音之中,帶著幾分哽咽。


    “司辰出現這樣的狀況……我卻無能為力,墨文也不知所蹤……”


    “我想幫他們,但我卻發現我什麽都幫不了!瑪蒂爾達,我該怎麽辦……”


    十四行詩緊緊的抓住瑪蒂爾達的肩膀,此刻的她真的感到很無力,她無法幫助她的朋友,誰也幫不了!


    瑪蒂爾達輕輕撫摸著十四行詩的後背,她也不知道要怎麽安慰眼前這位哭的不成樣子的橘發少女。


    瑪蒂爾達逐漸回想起那時的自己爺爺離開的那一天,她也是像十四行詩這樣無助的哭泣,但現實不會因為她的眼淚而為她改變。


    那時的她很懦弱,她不敢去直視自己的懦弱,偽裝自己,不讓他人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麵,但是此刻的她直視了自己,摘下了自己的麵具。


    她在最無助,最軟弱的時刻,是自己的爺爺幫助自己“直視真正的自我”。


    但十四行詩隻有一個人啊!她的朋友很少,現在能幫到她的,還有誰呢?


    第一防線學校的教員?還是呆在康複中心,承擔心理醫生的小梅斯梅爾?得了吧。


    瑪蒂爾達覺得如果自己讓十四行詩去找這兩位的話,那自己絕對是吃壞了什麽東西,把腦子吃壞了。


    找她們屁都放不出一個,隻會不斷的重複著他們那所謂的“我們不應該過多的關注外界”或者“十四行詩,不要把情感帶入任務之中”之類的話語。


    不對,好像還有一位!


    “不知道老師還在不在學校,如果十四行詩去找他的話,他一定會……”


    瑪蒂爾達想到這不由得搖了搖頭,當初那位教他們魔藥課的老師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此刻能幫助她的人似乎隻有自己。


    不知為何,此刻的瑪蒂爾達感覺自己應該說點什麽。


    “嗨,十四行詩,看著我。”


    隨後,瑪蒂爾達將十四行詩的臉捧起與她對視。


    “你可是第一名!你可是榮譽學生,你可不能被這樣子的小小困難所擊垮了!”


    “悲劇已經發生!無法再改變了,時間不會因為你的懊悔而回溯!停止你那軟弱而不切實際的幻想!”


    十四行詩被瑪蒂爾達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剛想開口說點什麽,但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


    “就像這個蘋果一樣!”說著,瑪蒂爾達便拿起了旁邊還未削完皮的蘋果。


    “斷掉的果皮就像這場悲劇一樣,無法彌補,無法挽回。


    但是我們不應該將所有的過錯攬在自己身上,這樣隻會給你自己徒增煩惱!這是一種逃避,一場你自我感動的演出罷了!”


    瑪蒂爾達隻感覺,此刻的自己有點不像自己了,自己似乎從來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自己會不會說的有點太重了?


    這個想法剛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就被瑪蒂爾達給否認了,她必須要這麽做,她必須要讓十四行詩知道……逃避是無法解決任何事情。


    這個道理所有人都知道,但真正理解的人又有幾個呢?


    “我們要做的不是去懊悔,不是去承受,不屬於我們的錯誤。”說著,瑪蒂爾達便將手中那還未削完皮的蘋果遞到十四行詩眼前。


    “我們要做的是……想想我們還能做些什麽?我們還能改變些什麽?我們還能怎麽去彌補?”


    說著,瑪蒂爾達便將水果刀遞到十四行詩的手中:“是自暴自棄……就這樣,還是選擇將剩下的果皮削完……”


    十四行詩接過那未削完的蘋果和那把水果刀,看著手中的蘋果,愣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哢哢哢——


    十四行詩將水果刀放到還未削完的部分上,繼續削起了蘋果皮,沒過多久,蘋果皮就已經被削完了,看著手中已經被完全去皮的蘋果,十四行詩陷入了沉默。


    無助、害怕的情緒將她淹沒,讓她無法冷靜的去應對突如而來的困難。


    十四行詩不由得回想起幾年前自己和墨文一起進入禁閉室時,陰冷潮濕的地板,漆黑的房間內不斷傳出滴答滴答的水聲,而自己則抱住自己的膝蓋,蹲在角落默默哭泣著。


    此刻的十四行詩,隻感覺當年的那個自己,正默默的注視著她。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那個隻會躲在他人背後默默哭泣的小女孩嗎?”


    自己當初去彌補了什麽嗎?


    墨文陷入自責之時,自己有做出什麽行動嗎?


    似乎隻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事情的發生,我好像嚐試過去阻止,但好像沒有用……


    墨文、維爾汀、她自己都是背負罪孽之人,自己選擇去遺忘,去逃避,去回避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但他們卻迎著黑暗,去直麵、去懺悔、去直視曾經的自己,走出黑暗,邁向漫天星辰。


    似乎隻有自己……手握著一根散發著微弱光亮的蠟燭,身處黑暗之中,不願前行。


    瑪蒂爾達見狀不由得緊張起來,自己說的是不是真的太過分了點?


    “自暴自棄……彌補……”


    噗嗤!


    十四行詩不由得笑出了聲,瑪蒂爾達見狀,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但隨即有些不滿的問:“你笑什麽,我說錯了嘛?”


    十四行詩聽後輕輕的搖了搖頭,看向瑪蒂爾達。


    “謝謝你……瑪蒂爾達,能遇到你……真好,你真的是一位天才。”


    瑪蒂爾達聽後將頭扭過去,有些傲嬌的抬起頭:“哼!瑪蒂爾達一直都是天才,好嗎!這是公認的事實。”


    十四行詩看向窗外那湛藍的天空,不由得輕輕一笑:“有你們在我身邊,真好。”


    “你說什麽?”


    這句話她說的很小聲,以至於瑪蒂爾達都沒有聽清, 十四行詩輕輕的搖了搖頭:“沒什麽。”


    燃燒蠟燭散發出的微弱火光,渺小而又脆弱,但也能照亮黑暗,走向繁星!


    (作者有話說:我突然之間發現,當我寫完這一章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似乎寫了一個不得了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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