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看著陷入沉默了的十四行詩,臉上逐漸掛上了勝利者的微笑,正當她打算乘勝追擊突破十四行詩的心理防線之時……


    “是我……阻止了司辰。”


    康斯坦丁不由得一愣,不僅是她,尤利姆、z女士,包括其他委員都是愣住了。


    “都是我……這件事情,與司辰無關,是我阻止了她"勸說槲寄生小姐等一眾神秘學家加入基金會"的想法。”


    沉默眾人的注視仿佛快要凝成實質,將眼前的少女給壓倒,但是她卻沒有選擇低下頭望向地板。


    她選擇坦然接受,十四行詩眼中的白色火苗越發旺盛,散發著靈性的光澤。


    “這位成員,注意你的職責!”


    佩德拉站起身,指著站在門口處的十四行詩,出聲嗬斥道:“身為司辰第一助手,你的職責是輔佐、保護!而不是去幹涉司辰的判斷。”


    “你知道你這樣做會讓基金會喪失多少神秘學人才嗎?”


    麵對佩德拉的出聲斥責,十四行詩並沒有低頭,而是直勾勾的望向他,用著平靜的語氣緩緩說道:“很抱歉,我知道我的行為無一違反了基金會的規章製度,但……”


    隨後,十四行詩不由得低了低頭,聲音不由得小了幾分:“不知從何時起,自從我輔佐司辰開始,我發現她的精神狀態一直不是很好。”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現象愈發加重,讓司辰時而處於清醒,時而又處於呆滯。”


    “此次行動之中,我們結識到了一位偽裝成神秘學家的普通人,斯奈德。”


    說到這裏時,十四行詩的聲音之中增添了幾分沙啞:“由於斯奈德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前往芝加哥分部,因此,她和那些普通人全部都被暴雨給……”


    說到這裏時,十四行詩並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選擇了沉默,一時間大廳內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


    這時坐在長桌另一側的卡茲出聲詢問道:“那這和你阻止司辰有什麽關係?”


    十四行詩緩緩抬起頭,深吸一口氣,像是在醞釀什麽?


    “因為……斯奈德的隱瞞,讓這場突如其來的離別更加讓人心痛,司辰承受不住打擊,還因此昏迷。”


    “自那之後,司辰神誌變越加混亂,甚至是可以說是……瘋癲。”


    “她產生了幻覺,幻想斯奈德還沒有離開,她時而沉默,時而自言自語。”


    最後,十四行詩望向長桌盡頭的康斯坦丁右手放在胸前,鄭重的說道:“至少,在我看來,司辰的決策都是出於冷靜的理性分析與思考而做出的判斷。”


    “但很顯然,以當時司辰那混沌的精神狀態,想要做出冷靜的理性分析,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我阻止了她。”


    在講述完這一切後,十四行詩輕輕的歎了口氣,康斯坦丁望著長桌盡頭的十四行詩,出聲詢問道:“十四行詩,你確定你所說的這些,是真的嗎?”


    十四行詩重重的點了點頭:“這一點,【拉普拉斯科算中心】康複部門的心理醫生小梅斯梅爾可以為我作證,我向人類的崇高理想宣誓,我以上所述沒有半分假話。”


    康斯坦丁靜靜的望向長桌盡頭,沉默不語。


    她眼睛微眯,想要從十四行詩的眼中看到一絲慌亂,但是除了那宛如烈火般熊熊燃燒的堅定以外,她什麽都沒有看出。


    束縛住木偶的絲線被全部崩斷,事態的發展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


    先前z女士和尤利姆的一唱一和,將棋盤的優勢逐漸拉向了他們那裏,但自從自己進來之後,便暫時性的將局麵給穩住了。


    但是身為一名政治家,身為一名優秀的棋手,她一定會用盡一切方法,將棋局的優勢緊緊的握在自己手中。


    她需要一枚棋子,一枚能夠扭轉整個會議方向的棋子。


    維爾汀是這個棋盤的中心,而自己抓住了這個中心,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中。


    接下來就隻需要有一位聽話合格的人證,就可以將棋局的優勢徹底扭轉。


    而十四行詩就是她心目中的最佳人選!


    她將十四行詩召來的目的,就是想要利用十四行詩的反應與無知,來使這些委員轉變對暴雨政策的態度,不,應該是……對維爾汀的態度。


    但是很顯然她失算了,這枚棋子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


    整個話題的矛頭已經不再指向維爾汀,開始緩緩指向十四行詩。


    這場會議的勝利看來隻能屬於z了。


    當然,選擇讓步與妥協,也是引誘對方走進自己精心布置的棋局之中,一種常用手段罷了。


    那麽……既然如此。


    隨後,康斯坦丁的雙眼微微睜開,她緩緩挺直了自己的脊背,緊貼著椅背,就這樣靜靜的注視著遠處的橘發少女。


    “既然如此,十四行詩,我一直有一個疑惑,希望你能回答我的問題。”


    十四行詩不由得一愣,但隨後便點了點頭:“當然。”


    “在1929年的那一次行動中,你明知道以維爾汀當時的精神狀態,無法做出有效的指揮。”


    隨後,康斯坦丁雙手交叉,那雙灰白色的眸子之中,如同一柄尖銳的刺刀,散發著危險的寒光。


    “你身為司辰第一助手,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有效的指揮。”


    “因此,使得第一特別行動小隊除了一些傷員以外,其餘的全軍覆沒。


    還有第二特殊行動小隊全軍覆沒的慘烈損失。”


    十四行詩聽後則是低下頭,沉默不語,康斯坦丁所說的這些確實是事實,她也無法反駁什麽。


    而且……她也不能反駁,因為如果這樣做了的話,那麽她先前所說的那些所做出的那些努力可能會因此付諸東流。


    “當任務出現異常的第一時間,你卻沒有向基金會本部匯報本次行動的異常,一步錯,步步錯。”


    即使康斯坦丁的語氣再怎麽平靜,但是在這裏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她身上散發的那一股若有若無的威壓。


    麵對康斯坦丁的斥責,十四行詩並沒有做出反駁,為自己辯解什麽,因為康斯坦丁所說的這些都是事實。


    “……我很抱歉,副會長,這是我的失職。”


    說吧,十四行詩便朝眼前的康斯坦丁微微鞠了一躬。


    康斯坦丁見狀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輕輕的搖了搖。


    “你當初一直是我們引以為傲的優秀學員,但現在……”


    “由於此次行動的失敗、指揮不妥當、擅自行動、隱瞞重要信息等一係列行為。”


    “十四行詩,從今天開始,我將撤銷你的司辰第一助手的身份和行動小隊隊長的職務。”


    “還有長達一個月的停職期,在此期間,你不能參與基金會的任何相關事務,請好好反省你的魯莽和大意。”


    這樣的話也如同一柄重錘,狠狠的敲擊在在座的每一個人的心中。


    降職與權力的撤銷,對於他們來說,這種懲罰堪比從他們的身上割下一塊血淋淋的血肉。


    在政治的鬥爭旋渦之中,打拚了那麽多年,他們已經深知了權力和地位的重要性,可以這麽說,你權利比別人低,那你隻能是受欺負的那一方。


    ——地位低,也就意味著你將成為服從的那一方。


    這就是殘酷的政治旋渦,參與其中的任何人都可能從中得到或者失去些許。


    但十四行詩聽後則並沒有說些什麽,相反她倒是鬆了一口氣,或者這麽說,這正是她所希望的。


    她的回答看似是在為維爾汀進行開脫,實際上是將這個問題的矛頭轉向自己。


    她可以利用司辰的精神狀態將這個問題給糊弄過去,那第三個問題呢?第四個問題呢?


    提問隻會比一次又一次刁鑽,一次又一次直戳內心,那到時候的她又該如何應對呢?


    此次任務的失敗,成為了康斯坦丁手中最有力的證據,那麽,對方一定會將此事擺到桌麵上,並且開始提問。


    這場會議本身就是對維爾汀的一場審判,“她對於基金會是否忠誠”往往取決於兩個辯論手之間較量的最終結果。


    十四行詩敢肯定,如果再這樣繼續拖下去的話,那麽勝利的那一方絕對是康斯坦丁。


    但如果將此次任務的失敗全部歸咎於自己,並且用心理評估來作為維爾汀的擋箭牌,甚至還可以從側麵證明了司辰對於基金會的忠誠和服從。


    “收到……”


    十四行詩朝著眼前的康斯坦丁微微鞠了一躬。


    但是一切都是需要代價的,但十四行詩不在乎這些。


    財富、名譽、權利。這些對於十四行詩來說真的有這麽重要嗎?


    或許吧,但她不在乎。


    如果犧牲掉這些對她來說滿不在乎的東西,能夠換來對朋友的幫助,那麽……她願意。


    ——幻想與現實重合的鍾聲在此刻回蕩。


    ——希望自己的犧牲並沒有白費。


    康斯坦丁見狀,隻是輕輕的擺了擺手:“好了,你可以離開了。”


    當十四行詩再次抬起頭之時,眼中的白色火焰已然消散。


    此刻的十四行詩臉上並沒有屬於失敗者的落魄、自責、迷茫、無助。


    她轉身,推開了眼前的白色大門,當房門被推開的那一刻,輕風與金黃色的光線將她包裹,如同一縷春風,吹散了她體內的不安與冰寒。


    仿佛此刻自由擁抱了她!


    她終於不再迷茫,她鼓起勇氣站在陽光之下,長達整整十六年的束縛,終於……在此刻,應聲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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