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見人上了二樓,不知和那人說了什麽,嚷嚷得更厲害了,還將人轟了出來。


    “這位公子,這戲開始了就沒有停下的道理,您何苦為難人呢。”


    這時二樓其他戲友開口了。


    這有老話說,戲一開腔,八方來聽,一方為人,三方為鬼,四方為神明,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不能因為台下沒了凡人,這戲就不唱了,那是壞了規矩。


    更有說法,這戲啊,就不是唱給人聽的,八方聽客隻占了一方,這是蹭戲的,那七方聽客可不是咱們能看見的,人家要是正聽得起勁呢,啪,您就不唱了,這誰能受得了啊。


    此時不光是台下聽曲兒的人心有不滿,台上那些角心裏怕更不是滋味。


    上了台還未開口就被人哄嚷著下台。


    “我管你什麽規矩不規矩的,在這裏,我就是規矩,再說了,這不是還沒開始呢麽。”這人油鹽不進,說話很是猖狂。


    “別廢話了,換人換人。”語氣明顯不耐。


    “繼續唱。”裴觀棋不予理睬,抬手便叫繼續。


    “你算個什麽東西,這裏有你說話的份?”


    隨著說話聲,那人出現在眾人視線。


    錦衣華服,金銀飾品,手中一把折扇,看起來倒是人模人樣,隻是一臉的凶狠蠻橫看著就讓人不舒服。


    “剛才是哪個不知死活的,給老子站出來。”男子拿著折扇,居高臨下,對著一眾人指指點點。


    男子看上去也就是十七八歲,見無人敢答話,蠻橫之勢更盛,邁著步子就往樓下走。


    “是你?”男子拿著折扇指向一人,那人見狀連連搖頭。


    “不是你?”又指向另一人,“那就是你咯。”


    他語氣陰狠,嚇得那人頭立刻搖得像個撥浪鼓,“不是我,不是我。”


    那神色,顯然對這人很是害怕。


    “是小爺我說的,你有問題?”


    裴觀棋懶洋洋站起身,看都不曾看那人一眼,就好像那人壓根不配入他的眼。


    “你算什麽東西,敢在老子麵前稱爺,我看你是活膩了!”依舊囂張至極。


    隔得遠,那人並未看清說話的人是誰。


    他扒開人群走過來,看清說話之人後全身肉眼可見的一顫,說話都不利索了。


    一些不好的回憶開始浮現。


    “原,原來是裴公子啊,方才是我口無遮攔了。”態度轉變過於迅速,眾人不得不將目光落在裴觀棋身上。


    窗邊站著一人,身後幾人背光坐著,隱在暗處看不真切,前方那人神色懶懶站著,清臒俊俏的臉上一雙帶笑的桃花眼看得人心裏咯噔一下。


    這位爺怎麽也在這?!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說完裴觀棋對上宋今禾的投來的目光,衝她挑眉一笑。


    商時序眸子一眯,抬起椅子下的腿,一腳踢過去。


    “誰暗算小爺我——”


    一轉頭就對上某人陰沉的目光。


    “咳咳——”他回過頭輕咳兩聲。


    這廝也太小氣了。


    幾人坐在窗邊,又背著光,商時序的動作沒人看見。


    商時序向來不喜歡管這些事,再說了,此事還犯不著他出手,反正有某個愛出風頭的家夥在,


    他好好看戲就成。


    薑譯左看到裴觀棋心底就開始發毛。


    遇上誰不好,偏偏遇上了他,真是出門沒看黃曆。


    整個京都誰不知道裴尚書家的公子平素最是張狂邪性不怕事,做事從來不按常理出牌,主打一個我高興。


    這麽多年沒見了今天怎麽在這裏碰上了。


    真是走了狗屎運了今天!


    “小爺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薑常侍家的公子。”雖然稱他為一聲公子,可語氣中滿是譏笑不屑。


    幾年過去沒想到還是這樣囂張愚蠢,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和他阿姐更是比不了一點。


    薑煜真是老糊塗了。


    此人正散騎常侍薑煜的公子,薑譯左,上麵還有一個阿姐。


    父母對他極度溺愛,仗著父母的寵愛和家中權勢,幾乎可以說是為所欲為,每日流連在賭坊花樓,最大的樂趣就是欺辱良家婦女。


    因每次都有家中幫忙善後,更是一次比一次猖狂,見一個喜歡一個,在京都早已臭名遠揚。


    奈何薑煜位及從三品,很多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更別提那些無權無勢的百姓了。


    “五爺,他們認識?”宋今禾壓低聲音問身邊的商時序。


    聽二人說話,並不像不認識的樣子。


    “好像以前有過一些過節。”商時序也隻是聽說,並未親眼看見。


    宋今禾點點頭,她對這些事情不太感興趣。


    “還什麽東西,小爺我看你就不是個東西!”語氣滿是嘲諷。


    平日裏哪裏有人敢這般懟薑譯左,此時聽了這話,在場的人別提有多高興了。


    “剛才你說,在這裏你就是規矩?”裴觀棋雙手叉腰,眯著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你是規矩,那小爺我是什麽?”他聲音突然拔高,不可謂不狂妄,嚇得薑譯左兩腿一軟。


    眾人嘴角一抽:你也沒好到哪裏去。


    就在薑譯左手足無措時,某人卻又突然笑了,“這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


    那聲音,戲謔中帶著幾分調侃。


    眾人再次兩眼一黑。


    你這口氣也不遑多讓。


    “是是是,裴公子說的是。”薑譯左點頭哈腰,哪裏還有剛才的半分氣勢。


    “那麽大聲做什麽,嚇到小爺了。”裴觀棋拍著胸口,一臉不滿看著他。


    宋今禾看的是瞠目結舌。


    上一次見到這麽張狂無度的人是商時序,


    他嘴巴雖毒,可人家說話委婉啊,這人,也太簡單粗暴了些,


    不僅凶殘,還......


    不要臉。


    宋今禾覺得隻有這個詞能很好的形容此刻的他。


    ......


    眾人這下是真懵了,都說這裴家公子乖張邪性,那也不能邪得......


    完全找不著邊啊!


    “小爺我今日心情不錯,就不同你追究了,下次見著小爺記得繞道走,滾吧。”裴觀棋抬起下巴看著門外。


    言外之意就是快滾。


    若不是有宋今禾在,今天要他好看。


    考慮到今日第一次見宋今禾,他還是要留一個好印象,咳咳——


    果然,這位爺說話從來就是簡單粗暴,絲毫不留情麵。


    薑譯左臉色一陣青白,周圍看他的眼神也是愈加古怪。


    最後他隻能夾著尾巴灰溜溜的走了。


    出門時,不經意瞥見暗處的宋今禾,眼中立刻升起一抹驚豔之色,下台階時差點摔個狗吃屎。


    商時序坐在內側,薑譯左並未看見他,自然也不知道宋今禾的身份,隻當她是裴觀棋的新歡。


    眾人也沒將這個小插曲當回事,回過身繼續聽曲兒。


    **


    裴觀棋屁顛屁顛坐回原位,咧著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賤兮兮的。


    “嫂子,怎麽樣,沒給你丟人吧。”


    好家夥,擱這兒邀功呢。


    宋今禾給他倒了一杯茶,對他豎起肯定的大拇指。


    “不愧是裴公子。”


    那些傳聞所言非虛啊,他剛才那一番操作,誰看了不說一句厲害,每一句話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這人真是有趣。


    得了宋今禾誇讚,某人笑得更放肆,那雙桃花眼中盛滿笑意,配上那骨子裏透出來的邪氣,


    也是勾魂攝魄。


    商時序看著某人那越發猖狂的視線,手指摩挲著佛珠,眼底寒意漸生,這人皮子又緊了?


    一旁的常念常梵二人看著這一幕,心裏開始默默為某人祈禱。


    商時序餘光無意瞥見窗外一道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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