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春季寒涼,柯西雯抖了抖手,艱難的從地板上坐起來。


    這會兒天才蒙蒙亮,睡了一晚上地板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想抬手捂鼻,卻發現自己全身酸痛。


    女孩癱坐在滿地的玻璃糖中,神情漠然,悲由心起。


    這是多麽熟悉的痛覺,重生一年多了,她差點都要忘了這種恨不能撕碎自己身體的痛。


    她默默的扶正了糖果罐,一顆一顆的把玻璃糖撿起來,然後咬著牙回到了床上。


    柔軟的被褥包裹著她冰涼的身體,很快熱度逐漸淹沒她,她隻覺得眼睛越來越沉,最後在一片模糊中閉上了眼睛。


    官辰臨一大早又到了柯家的門口,他伸長了脖子往裏頭望,正好管家提著水管出來澆綠植,看見他連忙打招呼。


    “官少爺,咱們二小姐昨晚著了涼,今天已經跟學校請假了。”


    官辰臨立馬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模樣,“她生病了?很嚴重嗎?”


    “這會兒還在發熱呢,已經吃了退燒藥了,夫人和小劉照顧著呢。”管家揮了揮手,“您先上課去吧,沒事的,下課了再來看小姐。”


    “嗯!”官辰臨認真應了一聲,卻還是忍不住一步三回頭。


    房間裏,柯母捏了一條毛巾,擦了擦柯西雯燙到發紅的臉,然後又輕輕的放在了柯西雯的額頭。


    “夫人,讓二小姐睡一覺吧,您先去吃個早餐。”劉姨輕拍著柯母的背,輕輕的安撫著這個雙眼通紅的母親。


    柯母長歎一聲,“好端端的怎麽發燒了呢……”


    劉姨又道,“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夫人您別太擔心了。”


    柯母卻還是不放心的看著柯西雯,心裏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什麽大事發生了。


    劉姨攙扶著柯母離開了房間,而躺在床上的人卻皺起了眉頭,在一陣急促的呼吸後,她睜開了眼睛。


    喉嚨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一張嘴,一口滾燙的熱氣噴了出來,柯西雯難受的咽了咽口水,在瞥見床頭櫃上的水杯後,忙掙紮著坐起來,端著水杯一口喝了半杯。


    她夢見自己快死了,她就躺在白色的病房裏,身邊圍著柯家和官家的人,所有人無不是淚流滿麵。


    水杯重重的落在床頭櫃上,握著水杯的手蒼白而堅韌,她大口的喘著氣,完全不顧喉嚨那撕裂般的痛覺。


    如果她沒有重生,她不會擁有現在平靜且無比輕鬆的生活,她不會有時時刻刻關心自己的家人,也不會認識像官辰臨那樣活在陽光裏的人,那麽,她就可以與前世那般冷靜的赴死!


    可是現在她好害怕,她開始怕死了……


    隨著胸口的劇烈起伏,她的眼淚開始不受控製的溜了出來。


    明明窗外是大白天,可是她卻感覺四周是那麽陰冷,仿佛置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她抬手抹了一把臉頰,已然是濕漉漉。


    “媽……”


    她抿了抿唇,沙啞的聲音逐漸變成哭嚎。


    “媽——”


    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很快傳進柯西雯的耳朵,她努力的想要聽清,卻隻能聽見自己的哭嚎聲。


    熟悉的耳鳴又開始回蕩,一陣一陣的,空洞而悠長。


    她看見柯母推開門,狼狽的喘著大氣。


    而她張開雙臂,她想要媽媽抱抱自己,她真的好害怕……


    她看見柯母衝了過來,把她緊緊的擁在懷裏,母親的溫暖頓時緊緊的包裹住她。


    她在可怕的耳鳴聲中大哭,聽不見劉姨慌張的詢問,聽不見柯母對她溫聲的耳語,她又一次什麽都聽不見了。


    恐懼似乎在這一刻占領了她的身體,她不再是25歲能獨自麵對一切的柯西雯了,她隻是那個6歲生活都不能自理,卻被送進寄宿學校的小女孩。


    她不想離開媽媽,不想離開家人,不想離開朋友……她真的有點舍不得這個世界了!


    可是有沒有人可以救救她啊?


    她在心裏拚命的祈求,她好想活著,她好想有更多的時間享受這些她上輩子沒有得到過的東西!


    為什麽讓她得到,又要讓她注定失去?


    她哭的像個娃娃,柯母也心疼的淚流滿麵,連劉姨都隻能局促不安的站在一旁抹眼角。


    柯母抱著她,像抱著小時候趴在自己腿上聽胎動的小西雯,那一刻兩個時間的時空就像重疊了一般,巨大的絕望籠罩著整個房間。


    直到柯西雯哭累了,眼睛也看不清東西了,她逐漸目光再次變得空洞,整個人癱軟在了柯母的懷裏。


    柯母哽咽著,迷茫又無助的問著,“我的阿雯怎麽了?我的阿雯……是媽媽錯了,都是媽媽的錯,阿雯……”


    官醫生趕到的時候,柯西雯已經睡過去了,柯母滿臉疲憊的坐在床邊,神情木然。


    劉姨攔住他,小聲的說明情況。


    “二小姐早上發熱了,吃了藥以後估計是做噩夢了,醒來就一直抱著夫人哭個不停,怎麽安慰也不管用。”


    官醫生點了點頭,“藥吃完了吧?”


    “吃完了。”劉姨忙說,“上次您吩咐,吃完了就可以停藥一段時間觀察,這才停了……21天!”


    官醫生還是點頭,“在等等吧,等阿雯醒了,我在看看情況。”


    官醫生是直接請假過來的,想了想,還是麻煩管家去隔壁請官母過來。如果不能安撫好柯母,那柯西雯的情緒也會很難在控製。


    停藥21天,雖說不長,但足夠穩定了。是不是夢見小時候的事情,才刺激到她了?


    官醫生漫步回到一樓客廳,劉姨趕忙端了杯橙汁過來。


    官醫生道了謝,官母此刻也衝入了柯家。夫妻倆對視一眼,官母心領神會,便直直的往樓上去了。


    柯老太太緊張的和柯老爺子躲在房間裏,聽著外頭動靜不大了,這才悄悄扒開一條門縫。


    柯老爺子小聲嘀咕,“你又幹什麽事了?”


    柯老太太瞪他一眼,“我最近都懶得搭理她們母女,能有我什麽事?你個死老頭子,你可別亂說!”


    柯老爺子聽著鬆了口氣,隨即又忍不住感歎,“這鬧這麽大動靜,阿雯這孩子不知道怎麽……”


    “關我們什麽事?又不是我惹的禍!”


    柯老太太“啪”一聲關上門,這時候隻要她的寶貝大孫子不找她,她就算燒高香了。


    “阿彌陀佛,這可不關我的事啊,兒子和大孫子可得相信我……”


    柯老爺子一個白眼翻上天,怎麽說也是親孫女,這死老太婆真的是……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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