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空間很大,柯西雯也不過是離開時看過一次,還不甚了解。這一次帶著官辰臨看看這兒,逛逛那兒,也算她自己在了解這個公主房。


    這裏沙發桌子櫃子,所到之處都看不見一絲灰塵。


    它幹淨的就好像常年有人住,甚至是個有潔癖的人,那人將這裏打掃到一塵不染,非常精心的嗬護著這個公主房。


    可柯西雯知道,這個房子除了她自己,就隻有媽媽能打開。


    媽媽和劉姨,一定在這裏待了很久很久,久到明明沒有人住過,也不覺得寂寥沒有生氣。


    柯西雯幾乎可以想象媽媽坐在沙發上,纖細的手摸著毛絨絨的兔子玩偶,然後趁劉姨認真打掃衛生的空檔裏偷偷濕了眼眶。


    屋裏還有兩個房間,正好官辰臨可以住一個,兩人收拾了一下,便又下樓去了。


    飯菜熱的差不多了,大家便圍坐在一起。


    柯政國病了有一段時間,而這家裏氣氛也一直沉重的很。好在柯西雯回來了,大家總算心情愉悅了些。


    吃過了晚飯,馮若若還得回柯家一趟,今天為了迎接柯西雯,她醫院也沒去,也沒回去看公公。


    現在雖然離婚,但大兒子工作忙,她也不舍得讓兒子裏外兩頭忙。


    柯南楓和柯北汐沒上車,馮若若帶著劉姨,柯西雯和官辰臨一起上了車。


    車窗外台風肆虐,豆大的暴雨擊打著車窗,但車內卻異常的安靜。


    到了柯家,管家拿了把傘又把官辰臨送回了官家。


    柯老爺子在客廳望眼欲穿,看見柯西雯的那一刻才終於急切的起身,拄著拐杖急急上前。


    他臉上欣喜之色浮於臉上,卻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直到柯西雯微微一笑,柔柔喊了一聲,“爺爺好。”


    “好好好......爺爺很好!”柯老爺子這才咧著一口大黃牙笑著回應。


    “爸,外頭雨大著呢,您這老寒腿要多注意點,沒事別跑來跑去的,在給摔了可怎麽好。”馮若若自顧自換下落滿雨露的鞋,又從鞋櫃裏抽出一雙室內棉鞋放在柯西雯麵前。


    “你們都不回來,阿碩也不在,那麽大個餐桌,就我一個老頭子吃飯。”


    “不是跟您說了,今天阿雯回來,我和阿碩上那邊吃嘛。”馮若若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柯老爺子,“您不會還沒吃飯吧?真的是,我千叮嚀萬囑咐了要準時吃飯,您老是不聽話。”


    雖然是責備的口氣,但柯老爺子卻沒有半點不高興的樣子,反而樂嗬嗬的扭頭就走。


    “行啦行啦,這就去吃,兒媳婦你別念叨啦,阿雯該看我老頭子的笑話了。”


    見人走進了餐廳,馮若若才小聲道,“你爺爺他呀,是越老越不聽話了。”


    柯西雯抿唇笑了,她可很少見到爺爺有這麽輕快的時候。


    “一會兒媽還得去醫院一趟,你想去九兒阿姨那邊也行,想在這邊陪陪爺爺也行。你的房間我已經叫小陳給大掃除了,困了累了,就上去睡一覺。等我從醫院回來,再回來接你。”馮若若從兜裏掏出一張紙,是醫院icu病房提供的單子,是她需要為柯政國準備的日用品。


    馮若若一邊說著,一邊已經開始往柯政國的房間走。


    柯西雯便走向了廚房,看見柯老爺子趴在餐桌上,手上的筷子正微微顫抖的夾著鹹菜。


    年紀大了,天氣不好了就各種病都要跑出來遛遛。


    整個別墅清淨的很,看得出連下人都遣散了不少。


    拉了把椅子坐下,柯西雯這才開口,“家裏怎麽一下少這麽多人。”


    廚房裏看得見一個人在忙碌,客廳裏靜悄悄的,幾乎沒見到什麽人了。


    柯老爺子夾了半天才往嘴裏塞進去,然後扒拉了幾口白粥,舒服的呼出一口熱氣。


    “你們都不住家裏,也就不用那麽些人了,留了小王做飯,還有小陳和小周打掃家裏衛生,院子裏就都是你管家叔叔在照看。”柯老爺子一邊解說著,一邊不忘夾下一筷子。


    柯西雯這才發現,自己的重生竟無意間改變了整個柯家的走向。


    前世的柯北汐沒有成為演員,每天都在家裏混吃等死。柯南楓成為頂尖設計師,日常基本是窩在房間裏畫設計稿。柯東碩則一直在公司和家裏兩頭跑,成功接手公司,並將其發展壯大。


    馮若若和柯政國沒有離婚,身體隨著年紀大了也會有點小毛病,但基本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家裏每頓飯都是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圍坐一桌,裏外傭人都不少,生活很是愜意。


    柯老爺子和柯老太太雖然還在鄉下,但柯政國也是在老家蓋了一棟小洋樓的,還請了保姆伺候著,兩個老人也算衣食無憂,很是快活。


    柯家所有人平靜富裕的生活,卻建立在柯西雯痛苦掙紮的短暫生涯上。


    重活一世,柯西雯得到了家人的懺悔,得到了好友和愛人的陪伴,但柯家卻不複往日盛景了。


    柯西雯隻是笑著和柯老爺子攀談,心中卻並無波瀾。


    他們曾享受過歲月靜好,柯西雯卻沒有,所以現在的她對於現狀,也隻會有滿足和釋懷。


    柯老爺子想來也是孤獨太久了,孫女回他一句話,他便會立馬接上十句話。


    好在柯西雯有耐心的很,她隻是靜靜傾聽著,時不時做出點反應就好了。


    而按照陳宣美分別前的話推斷,柯政國想來沒有幾天時間了。


    柯西雯正等著呢,因果報應,她怯懦不敢出手反擊,但老天爺始終看在眼裏。


    她就這麽等著,等著她以女兒身份參加柯政國葬禮的那一天。


    若問她還有沒有擔心的事情,恐怕就剩眼前這個與她一樣懦弱了一輩子的老頭了。


    不久後,他將白發人送黑發人,忍痛參加自己獨生子的葬禮。


    柯老爺子的一生都被老太太踩在腳下,可柯西雯卻記得,自己被生父暗中操作,差點真的要被活活拖死的時候,是這個沒什麽存在感的老頭站了出來,捅破了他親兒子的計劃。


    現在看著老頭孤寂的身影,她也不禁想起幼時去爺爺奶奶家的場景。


    她和妹妹的壓歲錢總是要少些,可哥哥和弟弟會把自己的壓歲錢都拿去哄妹妹。


    隻有老爺子,他會悄悄的在外頭拉住她,從口袋裏掏出一盒大大泡泡糖,左顧右盼後才悄悄的塞進柯西雯的手心。


    柯西雯當然知道妹妹肯定也會有泡泡糖,因為這是老爺子對兩個孫女的愧疚。迫於老太太的淫威,他隻能私下偷偷補償。


    但柯西雯也知道,至少在她與妹妹間,老爺子是唯一從不偏頗的人。


    他那顆疼愛子孫的心,是怯弱的,是無用的,卻是最為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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