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人距離過近,程渺聞到那股好聞的烏木清香。


    心裏不覺一頓,這是他身上的,很熟悉的味道。


    以前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也總能聞到那股清冽的烏木香。


    沈時屹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女孩的反常,嫌棄的把對麵男人的手甩到一邊,男人吃痛的拿著酒杯,走之前還說,“原來你男朋友還真來了。”


    程渺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就拿著酒杯走了,她後知後覺的才想到剛剛男人說的那句話。


    你男朋友。


    她不由得瞪大眼睛,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一步,緊緊的把林悅抱在懷裏,企圖讓林悅幫忙遮掩自己快要衝破胸腔的心跳聲。


    “你還好嗎?”沈時屹一隻手插在口袋,往後退了一步,以為麵前的女孩因為剛剛的男人後怕。


    程渺一直低著頭,好在現在燈光是暖黃色,程渺從臉頰到耳根的粉色遮住了不少,“謝謝......”


    她小聲的回應一聲。


    她看到沈時屹的鞋,是一雙白色的運動鞋。


    心裏又一頓,他好像保留著以前的所有習慣,除了校服以外,就喜歡穿黑色的衣服,一塵不染的白色鞋子。


    他“嗯”了聲,就抬腳離開。


    程渺才緩緩抬起頭,看著他一隻手插在口袋,散漫的朝著另一邊走過去。


    他沒有離開,而是進到櫃台裏麵,低著頭拿著什麽,程渺看的愣神,後知後覺的才發現他好像在調酒。


    吧台邊的兩個女孩坐到他麵前不遠處的位置上,音樂聲遮掩了他們的說話聲音。


    駐場歌手換了一首粵語歌,程渺聽到熟悉的旋律。


    “差不多冬至一早一晚還是有雨當初的堅持現已令你很懷疑......”


    沈時屹沒有抬頭看她們,但顯然聽到了她們說的,他提前劉海微微下垂,程渺看不到他的眼睛。


    他又伸手到另一邊拿起什麽材料,似乎是注意到程渺的目光,他也不經意的朝這邊看了一眼。


    程渺下意識的挪開眼,想起來自己是帶林悅回去的。


    她把林悅的胳膊放到自己肩膀上,企圖直接拉著林悅走。


    但林悅斷片了,一點也使不上勁,程渺根本拉不動她。


    沒一會兒,走過來一個女孩,溫柔的問了一句:“美女,需要幫忙嗎?”


    程渺聽出來聲音,就是接林悅電話的女孩,程渺抬起頭,就看到一頭利落短發的女孩,穿著這裏黑白拚接的工作服,朝自己溫柔的笑著。


    程渺又試了一次,根本拉不起來林悅,女主動拉著林悅另一邊的胳膊,跟程渺說,“沒事兒,剛剛老板讓過來幫忙的。”


    程渺心裏一頓,用餘光看了眼沈時屹,他還在櫃台裏專注調酒。


    女孩幫程渺帶著林悅到了門口,程渺讓那個司機在門口等著,程渺怕出來不好打車,就說會額外給他在這等的錢。


    兩人把林悅扶到後座上,程渺跟女孩道謝,女孩擺擺手說沒事兒,又問,“你是我們老板的朋友吧?”


    程渺擠出一個勉強的笑,搖搖頭,“他應該不認識我。”


    女孩沒再多說什麽,程渺上了車,女孩見車子開走後,才回了清吧。


    看到沈時屹麵前又擠過來兩個女人,小可過去給沈時屹打下手,坐在吧台邊的女孩聊著天,但都是來跟沈時屹搭訕的,但沈時屹話不多,沒說幾句就把話題聊死了。


    但女孩也不惱,誰讓他身材好顏值高,很快又說起一個話題。


    沈時屹已經不知道聊死了幾個話題,小可想起剛剛程渺說的話,問沈時屹,“屹哥,剛剛那個小姐姐是你朋友嗎?”


    沈時屹撩了下眼皮,又專注在調酒上,語氣淡淡,“不認識。”


    小可笑了聲,沈時屹看她一眼,小可說,“剛剛我問那個小姐姐,她也是這麽說的。”


    -


    深夜的京市,對很多人來說,夜生活才開始。


    程渺看著窗外,“遇見”清吧的霓虹燈牌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


    林悅似乎因為喝了酒有些難受,程渺朝她那邊坐了點,讓她靠著自己。


    程渺調整坐姿,讓林悅盡量枕著自己舒服一些。


    林悅算是安靜下來,道路兩旁的橘黃色燈光時而透過車窗照進來,那斑駁光影讓程渺覺得剛剛在清吧裏經曆很不真實。


    他一身黑色的裝扮和那股烏木清冽氣息讓她想到了那個燥熱的九月。


    高一開學的第一天,是爸爸送她去的。


    但學校太大,程渺好不容易找到了教學樓,卻找錯了年級,等跑到高一年級那棟樓時,聽到了上課鈴聲。


    程渺一驚,找到高一二班在四樓後,趕緊快步上樓梯。


    那天出奇的燥熱,程渺到了四樓後,後背已經濕透,額前也不斷滲出細密的汗。


    程渺害怕開學第一天就遲到會給老師留下不好的印象,她看到高一二班的牌子,才放緩腳步,小心翼翼的走到門口。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高修長的男孩,穿著一身黑,黑色的短袖和工裝褲,目光專注的盯著黑板,程渺看著他拿著粉筆的那隻手因為用力的緣故,手臂上的青筋很明顯。


    程渺額前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滑,愣神的看著麵前的男孩,即使穿著寬鬆的工裝褲,也能感覺出來他真的很高,碎劉海遮住眉毛,鼻梁肩膀,抿著唇,側臉的下顎線堪稱完美。


    程渺這一刻想到了昨天還躺在床上看的一個番劇裏的人物。


    這個男孩,好看的像二次元才會出現的人。


    教室另一側窗戶是開著的,剛好一陣穿堂風吹拂而過,程渺看到他的發絲被輕輕吹拂著,心不由得動了一下。


    那陣風吹拂到自己臉頰時,程渺總覺得那陣風裏帶了一股淡淡的烏木氣息,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不知道是自己爬樓太熱了,程渺隻覺得這陣風異常的涼爽。


    許是注意到自己的目光,男孩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過頭看向門口,程渺猝不及防的和他視線相撞。


    程渺心跳像漏了一拍,看清楚他的眼尾狹長,目光深邃又幽暗,透著一股桀驁散漫。


    那一刻她有些僵硬,機械的從嘴裏蹦出兩個字,“報告”。


    剛好一個中年男人雙手背後從靠近外邊座位的過道中間走到前邊,問程渺,“你叫什麽名字?”


    程渺看向班主任,小聲的說,“程渺。”


    班主任點頭,讓她進來找個空位先坐下。


    程渺見進門的第一排靠外邊就是空的,沒想多少,直接坐下。


    程渺剛坐下,班主任就過來小聲的問她怎麽遲到了。


    程渺對老師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害怕,如實相告,說路上堵車,自己又找錯了年級。


    班主任笑了一聲,語氣輕鬆的讓她以後可別再找錯了。


    程渺點點頭,班主任又背過手往走道後邊走去。


    程渺才鬆了口氣,抬頭看向講台上那個修長的背影的時候,剛好看到他龍飛鳳舞的寫完最後一個字,粉筆在最後一筆那裏點了一下。


    程渺看到黑板上的三個字:沈時屹。


    字跡遒勁有力,介於行書與楷書之間的字跡,像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他站在一側,姿勢也很散漫,淡淡開口,“我叫沈時屹,屹是取自範仲淹《和運使舍人觀潮》中的一句,‘堂堂雲陣合,屹屹雪山行’”。


    他說完,下麵的人開始鼓掌,程渺見同桌女孩也在鼓掌,看著沈時屹眼裏彷佛有光。


    沈時屹,屹屹雪山行的屹。


    程渺在心裏默默記下這個名字。


    站在講台上的人一如既往地散漫,從正麵看,他的眼睛更加的深邃,像不見底的深海。


    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他對於掌聲沒有多餘的情緒,他散漫的邁開步子往這邊走過來時,把粉筆拋向講台的粉筆盒,那一小截粉筆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平穩的掉進粉筆盒裏。


    他沒多看,他腿長,三兩下就從程渺身邊路過,彷佛在他經過自己身邊時,還能聞到那股好聞的烏木清香。


    程渺聽到他在自己座位後幾排的位置拉開椅子的聲響,但具體第幾排,程渺不敢往後看。


    同桌女孩小聲的告訴程渺,現在是自我介紹環節。


    兩人悄悄話還沒說完,班主任忽然喊了程渺的名字,程渺一驚,抬起頭看向班主任。


    班主任站在一邊,說,“程渺同學上來讓大家認識認識。”


    程渺才放鬆下來,沒想到又要經曆這麽緊張的氣氛,她什麽都沒準備。


    但現在好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程渺隻好放下書包,硬著頭皮慢慢走到講台上,她看到下麵好多學生都看向自己,心裏莫名的緊張起來。


    她暗暗的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緊張,才開口,“我叫程渺,渺小的渺。”


    程渺跟那道深邃的目光相撞,原來自己跟他座位就隔了三排,他此刻正靠著椅背,姿勢散漫,一隻手撐著桌子轉筆。


    他忽然撩起眼皮,程渺猝不及防的跟他的視線對上。


    那是程渺第一次體會到,原來心跳可以跳的這麽快。


    她緊張的收回視線,看似淡定的往自己座位走去,可每走一步,程渺都像踩在自己心尖一樣。


    那年的夏天彷佛格外的難忘,難忘到隻要撞上他的目光,都會想到初遇時,那天的悶熱和那股清涼的穿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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