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灘中正燃燒著兩堆篝火,它們之間相距幾十米。


    於麗珍和孫莉莉守在原本營地裏的篝火旁,而林秋妍和何雲開卻待在另一堆新燃起的篝火處。


    看到王棟和呂繼武從樹林中走出來,於麗珍和孫莉莉就迫不及待地迎了過來。


    孫莉莉見王棟的目光正疑惑地打量著另一處篝火,就搶先開口通報:“於姐要拿刀砍何雲開,那小子害怕了就逃到那邊去了。”


    王棟注意到,那把長刀果然又被重新握回到於麗珍手中了。


    於麗珍焦急地問:“周旭怎麽樣了?”


    “他不肯回來,但斷指處傷口已經愈合了,人應該沒有什麽大礙。”


    於麗珍鬆了口氣,但臉上愁苦之意仍未盡去,她也不深究傷口愈合了這種違背常識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隻是低頭思量著什麽。


    這時,呂繼武說:“大家都還沒吃飯吧,我現在去烤魚。”


    然後他把手中的一條黑魚提到眼睛的高度,近距離盯著它柔聲說道:“老夥計,我又得烤你一次了,咱倆明天再見吧。”


    除了王棟,沒人明白他話中的含義。他也不解釋,徑自去烤魚了。


    孫莉莉早就餓得不行,也跟著呂繼武一起去弄晚飯了。


    王棟正要跟上,於麗珍卻抬起頭對他述說了起來:“周旭中午跑回來,向我表白了。”


    “而我沒有答應他。”


    王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是那個傾聽這些述說的人,但現在也容不得他推脫,隻能沉默地聽著。


    “我並不討厭周旭,他這個人其實還挺不錯的,活潑開朗,家境殷實,會是個不錯的交往對象。”


    “也許在外麵,我會答應試試跟他交往,但在這個世界裏我不能答應他,你明白麽?”


    王棟臉上寫滿了不明白。


    於麗珍解釋說:“在這裏隻有我們七個人,是一個非常簡單的集體。所以沒有外麵社會裏通常允許的試錯機會。”


    “在外麵如果我們試著談戀愛,然後又覺得這段關係不盡如人意,我可以選擇退出,好聚好散。”


    “在現代社會,雖然仍舊很不公平,至少還能容忍女孩子在戀愛關係中掌握些主導權。”


    “在這裏不行,男人天性自私,如果我現在答應了,將來又覺得不合適,從你們男人的角度,會認定這種反悔是種背叛。”


    “在外麵反悔了沒什麽,各自過生活。在這裏反悔了就無法好好做同伴了,這個代價我承受不起。”


    “所以這會是一次沒有反悔機會的選擇,在我百分之一百確定自己的心意之前,我必須謹慎。”


    “而且我也擔心自己是因為對這方世界的恐懼,而不是因為喜歡他,才會選擇一個男人做為依靠。為了不後悔,我必須給自己足夠的時間去想明白。”


    王棟有點被說服了,開始認同於麗珍的思考邏輯。


    但這位於女士是不是有點拳師屬性,思考問題總是這麽男女二元對立的嘛。


    於麗珍開始苦笑:“當時我並沒注意到何雲開竟然在旁邊。”


    “他開口嘲笑周旭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說這次我跟著林秋妍出來旅遊,就是因為他之前通過秋妍跟我打過招呼,要借這次旅遊的機會介紹一個有錢有勢的男朋友給我認識。”


    “他的朋友在旅遊後段就會加入進來。”


    “又說周旭跟他那個朋友比,就像是一灘爛泥。”


    王棟心想,這確實是何雲開能幹出來的事兒,報複周旭很正常,但挑這個時機就實在太沒品了。


    “周旭明顯受了刺激,兩個人就打了起來。”


    “何雲開打不過,林秋妍就上去幫忙,拾起一根很粗的棍子,狠狠砸到了周旭的頭。”


    “周旭就更瘋了,奪過樹棍,打了回去,打第二下時,我趕緊去攔,一個大男人打女人算什麽本事。”


    “周旭沒有留手,要連我一起打,我很害怕,這時不知怎的,手中就突然出現了這把刀,然後我就下意識地揮了一下,…,我真沒想傷害他,隻是想保護自己而已。”


    說到這裏,於麗珍黯然神傷了一會兒,但突然又激憤起來。


    “打向我時,他是清醒的,眼神裏都是鄙夷。”


    “你們男人憑什麽因為我想找個有錢的男朋友就來鄙夷我?”


    “何況我也僅僅是因為擔心秋妍,陪她出來散心的,介紹男朋友什麽的,我從來也沒打算當真。”


    她用不善的目光瞪了過來。


    王棟隻覺得躺槍,“拳師姐姐,這跟我有什麽關係?我做什麽了?”


    當然,他這話並沒有真說出口,隻是沉默以對。


    於麗珍還是不肯放過他:“你們這些搞計算機的,削尖了腦袋想去大廠,還不是為了過上更好的生活。”


    “像我這種沒有好學曆的女孩,想找個有錢的男友,也是為了過上更好的生活,到底有什麽高下之分?憑什麽瞧不起我?”


    王棟沒有瞧不起她,也不想去大廠,但不與處於情緒中的女人爭辯的情商他還是有的,所以繼續閉緊嘴不說話。


    於麗珍憤怒的情緒過去了,悔恨的情緒又重新占據了上風:“拒絕周旭我不後悔,他又衝動又大男子主義,還打女人。”


    “但這隻是一次婉轉的拒絕而已,為什麽會搞成這個樣子?我要一輩子為他的殘疾而悔恨自責麽?我怎麽會拿刀去砍人呢?”


    說著,她嗚嗚地哭了起來。


    王棟等她哭了一會兒,終於問出了一句話:“那把刀你認識麽?”


    於麗珍哽咽地回答說:“那是我爸的刀,小時候我總會偷偷地把它從藏刀的地方拿出來玩。”


    “後來有一天,我爸拿著它出去跟人打架,就再也沒回來,那把刀我也再沒見過。”


    於麗珍眼神迷離:“我曾經發過誓,我這輩子一定要遠離拿刀動槍的男人,不想看到他們像我爸那樣,因為爭強好勝而死在外麵。”


    “可是我竟然會揮刀砍人,怎麽會這樣?是我的基因有問題麽?難道我天生殘忍嗜血?”


    王棟隻能安慰她說,那隻是個下意識的反應,任何人在當時的情況下都會這麽幹,總算是勸慰住了於麗珍。


    經過這麽一番情緒宣泄後,於麗珍整個人看著好了許多。


    她也不吃晚飯,找個地方睡覺去了。


    王棟去營地那邊吃了條烤魚,也不知道吃下去的是不是那條總會神秘複活的黑魚。這才聽孫莉莉描述了他走後的情景。


    何雲開又跑到於麗珍麵前說周旭的壞話,於麗珍二話不說,從地上撿起那把刀就砍了過去,把何雲開嚇得夠嗆,到現在都不敢再靠近營地了。


    有林秋妍在,這兩個人反正也餓不死,躲遠點更好,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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