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靖宇不知道為何會把這段塵封在心底的回憶告訴彩雲這個小丫鬟,可能是埋得太久了,心裏太疼了,真的很想找個人說說。


    “因為我那個老爹覺得不能讓我一輩子像他一樣,隻賣羊肉,要光宗耀祖,恢複祖上當年的輝煌才是。於是乎就逼著我去了私塾,可咱不是那塊料,天天讀書不行但是爬樹掏鳥蛋,下河摸魚蝦咱是高手。那時候我八歲,她六歲,天天跟在我屁股後麵。本來我可煩她了,但每次偷溜出去玩被先生發現,她都會站出來替我受罰。不過他可是我們先生的掌上明珠,先生可舍不得罰她。久而久之,我們先生倒也放任我們不管了,就這樣我們一起玩耍,長大。那段時間真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光。我們兩個可能就是書中說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吧。”


    彩雲頭抵在膝蓋上,默默的聽得很認真。


    “長大後,我的相貌就是現在這副模樣,長相粗野不說,還十分黑,青蘭卻是出落得十分美麗大方。我自知自己喜歡青蘭,青蘭也喜歡我,但是我卻深感配不上她。直到有一天,私塾先生叫我去家裏吃飯。那一年我十八,她十六,在這之前,我們已經有四年沒怎麽見過麵了。”說到這裏吳靖宇摘下腰間酒袋,往嘴裏灌了一口酒。“我完全不記得飯桌上都吃了些什麽,隻記得那天青蘭真的是太漂亮了,漂亮的讓我心顫,都不敢多看她一眼。隻知道埋頭喝酒。直到先生說,讓我回去趕緊準備聘禮,早點登門提親,最好快點把青蘭娶回家。


    當時先生那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還曆曆在目,那天的先生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先生。不記得那天是怎麽回到家的,反正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爹娘時,他們和我一樣開心的不得了。青蘭可是我們那裏十裏八鄉都有名的俊俏姑娘,能娶到她,按我老爹的話那是祖上庇佑。”


    吳靖宇臉上滿是笑容,又往嘴裏灌了兩口酒。“提完親,下完聘,我和青蘭隻是匆匆見了三四麵,然後按照習俗我們就隻能等著婚禮洞房才能再見。等著數日子的時間真的是很漫長,尤其是還剩不到一個月的時候,我幾乎天天都要整理一遍我們結親用的新房。”


    說到這兒,吳靖宇突然止住了聲音,四周變得隻有小河的流水聲。


    原本聽得正入迷的彩雲突然發現吳靖宇不再說話,疑惑的看著吳靖宇,弱弱的試探著問道“吳大哥,後來呢,你們結親了,對嗎?”


    吳靖宇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如果其已經結親就不會和白大哥相遇,自然也就不會和你在這裏說話。”


    “發生了什麽事?!”彩雲感覺自己的心突然緊張起來,吳靖宇和他口中的青蘭,兩個人是多好的一對啊,吳靖宇一定非常愛青蘭,這些在話語間不難聽出來。有情人卻沒有最終在一起嗎?!


    “她嫁給了一位貴公子,舉家搬走了,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我們再也沒見過。”


    “啊?”彩雲不禁驚呼出聲,她想過最壞的結果,無外乎是青蘭死了,二人生死相離。可當聽到吳靖宇的話,她才知道,自己所想的結果卻遠遠不夠壞。“為什麽,你們不是已經準備結親了嗎?她怎麽會嫁給別人了!”


    吳靖宇站起身,沒有理會彩雲的追問,綁好酒袋,“好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青蘭沒有錯,我沒有錯,錯的隻是這個朝廷!”


    看著滿臉猙獰的吳靖宇,彩雲心中有的不是害怕,反而是心疼。


    另一邊,白奉先和葉心如相對坐在篝火旁,雖然沒有一言一語,但二人笑由心生。


    原本平靜甜蜜的氣氛被白奉先的一句話打破。


    “心如,此去蒙州你意欲何為?”


    聽到白奉先的話,葉心如明顯一怔,表情瞬間變得冷漠起來。蒙州的話題,二人一直諱莫如深,無人提及。因為二人心裏都清楚,到了蒙州如今的一切都會變成美好的回憶。葉心如心裏很清楚,她為什麽會答應諸葛流雲去蒙州,她是要為家族報仇,殺了嬴烈。而如何去做,很簡單,利用女人最好的武器,更何況她可是美人榜前三甲,她的武器將更加‘鋒銳’。作為一顆死棋,一名死士,葉心如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原本以為自己早已經看清這一切,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但是她萬萬沒想到,碰到了白奉先,這個讓他已是死水一潭的心湖,泛起了漣漪。她現在很開心,但更痛苦。她知道白奉先喜歡她,她更知道他們二人不會有結果。


    葉心如強壓要想要爆發的情緒,“去蒙州,想盡一切辦法殺嬴烈!”聲音清冷,滿是仇恨。


    看著葉心如這副模樣,白奉先一陣心疼,“然後呢,殺了嬴烈之後你又打算怎麽辦。”


    “之後?”葉心如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沒想過會有什麽之後。”


    “那我呢?!”白奉先雙目含情,望著葉心如,“你沒想過之後,那我又算什麽,我們之間······”


    “夠了!!”葉心如近乎咆哮,淚水順著眼角流出,“你不要再說了,我葉心如早就絕情絕愛,我活著隻是為了報仇。”葉心如臉色冷峻下來,“白公子,小女子的事不勞您費心。”


    聽著葉心如冰冷的話,白奉先又是一陣心疼,“心如,這些天我帶你如何?”


    “白公子對我照顧,無微不至。小女子無以為報,隻好來世······”


    “我不要什麽來世,我隻要今生今世!”白奉先打斷葉心如的話,走到她身旁,此時白奉先一身白衣映著火光,臉色泛著紅潤,雙目綻放著光彩。“心如,從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此生此世我白奉先已經完了,因為我深深的愛上了你,無可救藥的想要為你做一切事。當我知道我們從小就相識的時候,我內心無比歡喜,這就是緣分。當知道你的身世,我同你一樣,恨意濃烈,恨不得馬上就替你殺了嬴烈報仇。你我相處了這些天,我能感受到你對我的情意,我知道我自己不是自作多情。我對你已經癡迷的無法自拔了。”


    聽著白奉先飽含深情的話,看著那張令人心酸的麵容,葉心如不自覺的流下眼淚。這麽多年,她孤獨的活著,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咬緊牙關,隱瞞身世,苟活於勾欄之間。為的隻有報仇,不擇手段的報仇。她很堅強,不管是作為孤兒,還是女子。但是僅僅是聽了白奉先剛剛那段話,她就控製不住的想要哭出來,這些年的委屈,這些年的怨恨,仿佛再也壓製不住,全都想要化作眼淚奔湧而出。她用仇恨偽裝出來的堅強,現在不堪一擊。


    看著葉心如倔強的流著眼淚,一言不發,白奉先輕輕的將葉心如靠在自己的肩上。“我知道殺父滅門之仇,你是無論如何也要報的。我不會阻攔你,我知道我也攔不住你。可你我既然再次相遇,墜入愛河,我確實無論如何也無法看你如飛蛾撲火般的去複仇。我要保護你,我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你的血海深仇也算我一份,我會幫你報仇,親自手刃嬴烈!”


    聽完白奉先的話,葉心如再也按耐不住,撲到白奉先懷中痛哭起來。白奉先緊緊抱住懷中的可人,又心痛,又歡喜。自己總算讓她承認二人之間的感情了,接下來的事就會好辦多了。


    正當白奉先準備將諸葛流雲告訴他的計謀與葉心如和盤托出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如芒在背,有人在暗處窺探他們。


    白奉先輕拍葉心如後背,葉心如淚眼婆娑的仰起頭望著白奉先,眼中有些疑惑,卻看見白奉先做噤聲手勢。葉心如雖然一時不知白奉先為何如此,但也看出他表情中的凝重,應是有事發生。


    葉心如止住哭泣,衣袖輕輕擦去眼角淚水。這期間,白奉先慢慢扭過身子,將葉心如護在身後,麵朝著不遠處一棵枝丫繁茂的古樹。


    單手護著葉心如,另一隻手運起內力。師承‘九天玄掌’白故雨,白奉先從小習武,盡得真傳,掌力雄厚,足可摧金碎石。隻是現在敵暗我明,身後又有葉心如需要護著,白奉先不敢輕舉妄動,隻能以守為攻。


    靜默了許久,白奉先氣息調勻,身體也調整到了最佳狀態。憑借著氣息的感知,白奉先已經將不速之客鎖定在古樹樹冠某處。那躲在暗處之人氣息不穩,功力一般,隻是尋常武者罷了,白奉先有一擊必殺的把握。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說時遲那時快,古樹冠頂,忽然一陣枝葉嘈雜聲,白奉先如同離弦的利箭彈射而出。眨眼間,一個黑影從樹冠處飛出,一身白衣飛躍而上。葉心如看到這一幕先是心頭一顫,這是她第一次見白奉先出手,心中不由暗自感歎,又暗自歡喜。待她定睛看去,隻見白奉先罡勁化形的掌刀架在一黑衣人脖頸間。顯然場麵已經被白奉先所控製,彈指間便可取其性命,隻是那黑衣人姿勢怪異,雙膝跪地,兩手垂於左右,低著頭,一副垂死模樣。這姿勢,不像是求饒,倒像是求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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