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明月再次醒來,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一手拿著烤好的肉腿,一手拿著水袋,明月狠狠的咬一口肉,咀嚼一番咽下,然後再喝一口水。


    看著明月一副氣鼓鼓的模樣,陳坤第一次感覺到頭疼,以前練武被師父罵的時候也不過如此。


    顯然早上突然出現在明月身後,將明月嚇暈的人,便是陳坤。


    “我感覺我真是不應該救你,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嗎?”


    “你是被餓暈的,不是我嚇的。”


    “你胡說,就是你嚇的!”明月氣鼓鼓、惡狠狠的盯著陳坤。


    陳坤不再說話。


    陳坤突然站在明月身後,本想是給她一個驚喜,卻萬萬沒想到,她隻是一個轉身,甚至連自己都沒看一眼便昏了過去。檢查了一番,陳坤並沒有發現明月有受到任何傷害,就當他也以為是自己的突然出現將明月嚇暈的時候,他聽到了明月的肚子發出了抗議的聲音。


    草原人是不吃狼肉的。


    腦子裏突然想起這句話,陳坤明白了,明月不會打獵,她帶回了銀頸狼王的屍體是為了給自己留下食物。而她自己,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一點東西。原本就處於體質虛弱的狀態,這樣一來,明月受到一點驚嚇便暈了過去。


    但是顯然,現在和明月說這些,她是不會聽,聽了也不會相信的。


    “喂,陳坤,你烤的肉還有沒有啦!”就在陳坤發呆思考的時候,明月已經將瘦了的肉腿吃的隻剩一根腿骨。


    “有是有,不過你不能再吃了。”


    想了想,明月也知道自己餓了這麽久,不適合多吃,便將到嘴邊的那些話咽了回去。扔掉手裏的骨頭,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手,明月問道,“你是怎麽掙脫我的捆綁的?”


    對於這個問題,陳坤撓了撓頭,想用一種簡單明了的方式回答,“你們西涼有江湖嗎?”


    “江湖?什麽東西,沒聽說過。”明月搖了搖頭,西涼雖然有人習武,但卻並沒有江湖。


    陳坤不緊不慢的說道,“在大禹王朝,有很多習武之人,這些人不同門派,天賦不同,練習的武學有高有低,但每個人都想成為最厲害的那個人。這些人的存在就形成了一個叫江湖的地方。”簡單解釋了什麽是‘江湖’後,陳坤想了想,表情有些羞澀的繼續說道,“而我就是在我們這一代江湖中,第一的那一個。”


    明月微微蹙著眉,一副深思的模樣,“雖然還不是很理解你說的意思,但是感覺很好玩。喂,大禹王朝是不是一個很好玩的地方?”


    “啊?”陳坤明顯還沒有在‘江湖’這個話題脫離出來,而明月卻又問了另一個讓他不知如何作答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大禹王朝好不好玩,我一直以來都隻是在師父身邊練武,練武,這是我第一次出來闖蕩江湖。”


    對於陳坤的答案,明月顯然有些失望。草原上一直流傳著,大禹王朝地大物博,比整個西涼草原還要遼闊。奇人異事,山川河流,不同地域,各色文化,是一處人間仙境一般的存在。


    “你能帶我去······”明月剛要說出口什麽,卻又止住了,她搖了搖頭,咬著嘴唇,低頭不語。


    陳坤不解的看著陷入糾結的明月,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陳坤,”明月抬起頭望著陳坤。


    “嗯。”


    “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啊?”


    “好。”


    此時的陳坤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自己的任務,他隻想滿足眼前這個女孩的一切要求。


    晉州城,皇城。


    原本文武百官都認為,北海王的到來會讓仁帝龍顏大悅,眾人已經做好了連續三天不上早朝的準備。這在以往,有邊疆重臣或是藩王入京,三天不上早朝已成慣例。而這次,仁帝陛下僅僅過了兩天,就召集文武百官,恢複早朝。


    而這次早朝,仁帝最終的一個決定,讓文武百官震驚不已。


    仁帝下旨:原定於年末,屬地藩王進京朝見,因仁帝陛下對諸位皇兄思念異常,恨不得早日相見,遂將進京朝見的時間,定於十月十五。


    此令一出,滿朝嘩然。


    文武百官紛紛勸誡,但顯然仁帝陛下一意孤行,聽不得任何勸告,朝會就在這一紙皇卷的落筆後告一段落。


    皇城,東宮,太子書房。


    退朝後,太子曹景風連朝服都沒有脫,一身紫金四爪紋龍袍,頭戴高冠。


    坐在書桌旁,左臂倚靠著書桌支著頭,閉目養神,麵容憔悴。


    “殿下,”喜樂邁著小碎步子快步的從外麵走了進來,“殿下,太傅到了。”


    曹景風聽到此話,趕忙站起身,走下書桌,“快請太傅進來。”


    “是,”喜樂趕忙退出去。


    沒一會,一位身穿紫色開襟朝服的老者邁步走進太子書房,身後跟著畢恭畢敬的喜樂。


    見到老者,曹景風表情歡喜,快步走到老者身旁。


    “臣陳仲景,參見太子殿下。”說著,老者便要躬身行禮。隻不過禮不過半,便被曹景風扶了起來。


    將老者身形扶正後,曹景風當即退去身穿著的朝服,一旁的喜樂趕忙接了過去。脫去太子朝服後,曹景風躬身作揖,對著老者行了一個標準的儒家弟子禮。


    “弟子曹景風,拜見老師。”


    陳仲景,年過六十,滿頭白發,外加花白胡須,曆經兩朝,官居太傅,更是當朝太子太傅。


    位極人臣,受人敬仰,桃李天下,家族興旺。


    受了曹景風的弟子禮,陳仲景在曹景風的攙扶下坐到一旁偏坐,曹景風緊靠老師坐下。喜樂將沏好的茶水端到二人中間的小桌上。


    陳仲景端起茶水,輕吹,慢飲,然後放回原處。


    “老師,這茶可還潤口?”


    “朝會剛剛結束,太子殿下就急匆匆的派人將老臣追了回來,難不成隻是為了請老臣喝一杯茶水?”


    不理會太子客套話,而是直接切入主題的,滿朝文武,陳仲景恐怕是唯一一個。


    曹景風朝喜樂遞了一個眼色,喜樂會意,退出書房,關好房門,守在門口。


    待到喜樂關好書房大門,曹景風快速站起身,再次朝端坐在那裏的陳仲景躬身行禮,“老師教我!”


    看著躬身不起的曹景風,陳仲景歎了口氣,“唉,”


    陳仲景起身將曹景風扶起,師徒二人再次落座。看著一臉愁容的曹景風,陳仲景也不再端著架子。


    “你這孩子自小便是同我學習,眾多皇子中,早先你是最不起眼的一個,也是最不受仁帝陛下關注的一個。因此你便有機會跟著我出這皇宮深院,見見世間人情。我是最喜歡你的,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你會成為太子,而我又很是希望你能成為太子,甚至成為新皇,那一定是黎民百姓之大幸。”


    “老師,自小您便厚待於我,弟子不敢忘記您的教導。”


    “原本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狀況,我是不想趟這趟渾水的。”


    “老師,”曹景風迫切的看著陳仲景。


    陳仲景擺了擺手,止住了曹景風的懇求之言。“你貴為太子,還是不要過多求於臣子。做臣子的,為主上分憂是應當應分的。”


    “老師~”曹景風轉而為笑。


    “不過殿下,老臣有一請求,還望殿下能夠答應。”陳仲景微微閉目,一邊說著話,卻是沒有正視曹景風。


    “老師有何請求,但說無妨,弟子盡力而為。”


    “老臣曆經大禹王朝兩代君王,治國齊家,安身立命,為大禹王朝鞠躬盡瘁,未嚐有一絲一毫的私心。隻可惜如今我已是年老體衰,恐是命不久矣,奈何我那些家族晚輩無以成氣候的。待我百年之後,他們恐怕便會淪落到生存難保的地步。”


    曹景風默默的聽著陳仲景說的這些話,麵無表情。


    “不過老臣膝下有一孫女,生的天資聰慧,乖巧可人,如今年方二八,已到了婚配年紀。殿下是我最得意的門生弟子,我希望殿下能將我那孫女娶入府中,也算是對家族照拂一二。”


    待到陳太傅將話說完,曹景風沉默了半刻,說道,“老師心係天下,無私奉獻,日後皇家理當對老師家族照拂。隻是老師的愛孫要進著皇宮高牆之中,弟子,弟子並不是不能接受,隻是還要勸老師三思啊!”


    陳仲景睜開眼睛,麵向曹景風,麵帶笑容,“殿下的回答讓老臣很是滿意。如果剛剛殿下不加思考,便一口應允下來,老臣會很失望。但殿下並沒有因為事急從權,為了利益而放棄情感。看的出,殿下會是一代明君。”


    “老師,”


    “殿下,我那孫女對你仰慕已久,我對她也多次勸誡,可是女兒心思老臣卻是無能為力。老臣知道,在這個時候向太子提出這樣的要求不合適,甚至會讓太子心生芥蒂。但事已至此,如今卻是最好的時機。”


    “原來老師都已經考慮過了,”曹景風苦澀一笑,“既然如此,弟子恭敬不如從命。”


    “好,那還請殿下稟報陛下,擇日大婚。”


    “老師,這麽急嗎?”


    “殿下不是問我,如今的局麵該如何解決嗎?”


    “老師教我!”曹景風迫切的看著陳仲景。


    “如今局麵,隻有一種方式解決,”陳仲景突然站起身,表情嚴肅,雙手理了理朝服,突然跪倒在曹景風麵前,高聲道,“望殿下為天下蒼生,早登大典!!!”


    此話一出,曹景風驚恐不已,內心狂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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