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風雪肆虐,牛羊雖已入圈,但凜冽的寒風,並沒有放過它們的意思。許多牛羊,將無法活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王庭營帳,如今,在這頂大帳周圍,又新增了十幾頂大小不一的王帳。按照王庭的古製,當對中原發動戰爭的時候。參戰的各部落,首領們,都需要圍繞王庭大帳而住,隨時聽候西涼王的調遣。


    大帳內,溫暖如春,一大九小,共計十個火爐,提供著源源不斷的熱量。


    圍繞著中央大火爐,兩個草原漢子正在用小刀削著羊腿,邊吃邊聊。


    半赤裸上身的漢子,是西涼王,蒙格爾·頓圖。


    坐在對麵的,是頓圖的安達兄弟,阿古·耶斯戈,耶斯戈家族最小的兒子,未來家族的繼承者。


    “闕月氏還沒有消息嗎?”


    聽到頓圖的詢問,阿古微微一怔,繼續片割著手中的羊腿。


    “還沒有消息,我們搜遍了方圓百裏,一點線索都沒有。”


    阿古將一片羊腿肉放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說道,“這一族人,就好像在草原上消失了一般。王,我覺得咱們這一仗,有沒有闕月氏無關緊要。雖然流傳說闕月氏的勇士戰力無雙,但他們也不過是兩千多人的小部落而已。”


    頓圖將手中的羊腿和小刀放到一旁,端起火爐旁一直溫熱著的奶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碗,一飲而盡。


    “阿古,你說的沒錯,闕月氏對於這一仗無關緊要。但他們的突然失蹤,我總覺得有些不太合常理。之所以必須要找到他們,我隻求一個真相。”


    阿古·耶斯戈有些不太明白頓圖的話,一開始對於闕月氏的突然失蹤,他也曾倍感震驚。但經過這麽長時間的尋找,一無所獲,同時也並沒有發生什麽特殊的事,也就讓他不再多想什麽。


    “難不成這闕月氏一族,還能翻過聖山,去了蠻族不成。”


    阿古的話讓頓圖第二碗奶茶僵在空中。


    這一幕讓阿古心中一驚,腦子裏瞬間生出了一個想法。


    當阿古的目光看向頓圖的那一刻,頓圖也反應了過來。


    他們尋找了草原上所有角落,唯有在所有草原人心中的神聖之地——聖山,他們還不曾去尋找過。


    阿古猛然起身,“我馬上就去安排人,”說著就轉身欲走。


    “等一下!”


    頓圖攔下了阿古。


    一臉肅容的頓圖,目露凶光。


    “草原人不進聖山,這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你現在就算安排人,也沒人敢進入聖山去搜尋。”


    “安排可靠的人,率兩萬人,駐守在聖山腳下,一旦發現闕月氏蹤跡,格殺勿論,一個不留!”


    阿古心中一驚,全殺了嗎?


    “王,您不是還想弄清楚,闕月氏為什麽要躲起來嗎?而且……而且按照我們草原的規矩,不能殺還沒有車軲轆高的孩子。”


    頓圖搖了搖頭,“真相是什麽,我是想知道。但我更怕,真相給我帶來的後果。不如直接從根上,消除可能得威脅。


    還有,阿古,你要和我們的勇士說清楚。當闕月氏一族進入聖山的那一刻,就說明闕月氏已經成為了草原的叛徒。對待叛徒,沒有必要再留著了。”


    阿古蹙了蹙眉,“我馬上去辦!”


    聖山深處,凹穀之中,四麵高山,遮擋寒風暴雪。使得這裏,成為了一處安寧之地。


    原本隻有兩千多人的闕月氏,在楊乾留下的兩千龍象騎兵加入後,族群人數瞬間翻了一番。仰仗著這些人的存在,阿布達在今年冬季到來之前,收集了足夠多的牧草。聽從楊乾的建議,離開了世代生活的區域,來到了聖山深處。


    聖山對於草原人來說,神聖、神秘、畏懼。作為長生天的護衛,它的存在隔絕了南方,阻擋了蠻族,是為草原帶來了勃勃生機的關鍵。這讓草原人世世代代,信奉,推崇。另一方麵,凡是進入到聖山之內的人,從來沒有誰能活著走出來。甚至是誤入到聖山之內的動物,牛、馬、羊、狗……為都是有去無回。神聖與死亡相連,成為禁區。


    對於闕月氏,這些傳說從小熟知,但和其他部族不同,他們知曉更多傳說的內幕。


    將這片神聖之地,化作死亡禁區的,正是闕月氏的先祖們。這也使得,他們這支草原部族,得以長期以聖山守護者的身份,占據著這片豐美富饒的草原。


    現如今阿布達按照曆代族長口口相傳,留傳下來指引,進入聖山之內。來到這一處“秘境之地”,保全一族老少,免受征戰之苦。


    已經入夜,聖山裏的夜晚溫度極低。人在這樣的環境下,能威脅到生命的,除去凶猛的野獸,再有就是惡劣的天氣。


    阿布達坐在氈房外的火堆旁,身旁放著由牛皮縫製而成的酒囊。此時大半酒水都已經被喝進了肚子,剛剛圍繞著族群營地走了一圈,算是巡視。雖然住在外圍的,都是楊乾帶來的那些戰士。但作為闕月氏的族長,阿布達早已習慣每夜巡狩。隻是現在,他可以每晚放心的飲酒了。


    看著篝火怔怔出神,這頭已經步入年邁的草原雄獅,經常性會對著篝火發呆。這在過去可是不常見的,似乎兒女的離開,正在加速這位父親的老去。


    直到田玄青走了過來,坐在了阿布達身旁。才讓這位,思念遠方遊子的父親回過神來。


    “這麽晚了,田將軍還沒有休息啊。”


    田玄青沒有說話,而是拿起了阿布達靠在石坐旁的酒囊,輕輕晃了晃,知曉了其中已經沒了大半。


    “我聽聞這些時日,族長每天晚上都大量飲酒。”


    阿布達微微一笑,“草原人嗜酒如命,尤其是在這寒冷的冬夜。喝上些烈酒,暖暖身子,才能睡的香。”


    田玄青先是放下了酒囊,隨後從懷中掏出了一張折紙。


    看著田玄青夾在雙指之間的折紙,阿布達有些不明所以。


    “這是楊將軍從北幽傳來的訊息,以此,換族長七日不飲可否?”


    阿布達眼前一亮,“好的,好的。”


    一邊說著一邊奪過折紙,興奮中有些焦急慌亂,將折紙完全打開後,看著上麵十分陌生的文字,阿布達將手中信紙向田玄青遞了過去,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田玄青沒有多說什麽,重新接過寫滿訊息的信紙,開始為阿布達念了起來。期間,還不忘為阿布達解釋一下,一些中原特有的名詞和事物。


    在田玄青的講述中,阿布達知曉了明月、彭山、虯魯到達了北幽,生活在楊乾的府上。生活的還算習慣,尤其是兄弟二人,到了北幽,如魚得水。楊乾為兩兄弟專門打造了兩對鎏金重錘作為武器,精盔精甲護身,又在血統純正的雪龍馬群,找到了適合二人的坐騎。儼然已經將彭山、虯魯二人打造成了陣前萬人敵。


    相較於這兩位哥哥,明月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太好。主要是楊乾將陳坤派出去執行任務,明月有幾日茶飯不思。好在沒多久,世子夫人黃鳳蓮回到了北幽。兩個女子,雖然出身差別較大,卻是一見如故。有了同伴,由此明月好轉過來。


    信的最後,楊乾說了如今西涼和大禹王朝的形勢。國戰已經開始了,未來將會麵臨多場大戰。要想確保闕月氏族人的安全,隻有堅守聖山,才是唯一的出路。


    信已讀完,兩人陷入安靜。唯有火堆中,那一節節燃燒著的枯木,發出劈啪聲。


    阿布達伸手去拿酒囊,卻被田玄青先一步將酒囊拿到了手中。阿布達剛想開口,隻見田玄青直接將酒囊塞子拔掉,仰頭,大口大口的吞咽著傾倒而出的酒水,直至最後一滴。


    “你,你怎麽喝酒了?!”阿布達有些詫異,“你們楊將軍離開前,不是再三告誡你,不許你飲酒嗎!?”


    田玄青將酒囊扔到一旁,目光看向阿布達。


    有些凝重的表情,讓阿布達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一絲緊張。


    “田將軍,你有什麽話就直說,我們草原人,不喜歡打啞迷。你不讓我喝酒,我答應你了。剛剛是我不對,可你也不能為此違背楊將軍給你留下的命令。”


    “我要娶雅格琪!”


    “……”


    阿布達一愣,有些沒太聽清田玄青剛剛說了什麽。


    田玄青重複道,“我要娶雅格琪。”


    “娶誰?”


    “雅格琪說,她從小就是孤兒,被你收養在身邊,陪著明月一起長大。在她心裏,明月是她妹妹,而你,就是她的阿爸。我要想娶她,就必須得到你的同意。”


    阿布達緩了緩神,蹙了蹙眉,左右轉了轉頭,表情看上去有些不悅。


    這下,輪到田玄青開始有些緊張了。


    “你不同意我娶雅格琪?!”


    阿布達抿了抿嘴,又咂了咂嘴。一係列小動作過後,雙手拍在雙膝上。


    “你們中原人,真是狡猾奸詐。”一邊說著,阿布達雙手一撐,雙腿用力,站起身,“先是陳坤那個傻小子,用一堆雜七雜八的獸皮換走了我的明月。現在又是你小子,用一封信,還喝了我的酒,還逼著我戒酒。最後來了一句,要娶雅格琪。”


    阿布達搖了搖頭,轉身朝自己的營帳走去。


    田玄青站起身,看著阿布達的背影,焦急的詢問道,“你不同意?!”


    “切,草原人不興你們中原人那一套,隻要女子願意,家人唯有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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