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升起,一道光線,驅散黑暗。晉州皇城,威嚴神聖。沐浴在朝陽之下,每一處建築,都展現出皇族貴氣。


    議事大殿,飛簷之下,高懸牌匾。仁帝時代,上書三個金字“正威殿”。如今景帝登基,改朝換代,牌匾上換了三個金字,名曰“乾坤殿”。


    自曹景琰登基稱帝,延續了仁帝時期許多政事禮儀。也重新恢複了一些仁帝後期舍棄了的事,這其中,就有早晚朝會。


    十六根三人環抱的蟠龍柱,支撐起氣勢恢宏的大殿。文武百官分列左右,共同朝拜,端坐在高台龍椅上的新帝。


    一身玄黑色繡金龍袍,頭戴珠簾皇冠。曹景琰目光環視眾人,麵無表情,充滿威嚴。


    文臣之首,是剛剛冊封的宰相霍思。武官之首,是一直陪伴景帝左右的庚辰。


    除這二人外,曹景琰還在原本的朝官中,挑選了五人。這五人,年輕,身有才能,胸懷抱負。兩文三武,在仁帝時期未得到重用,被曹景琰破格提用。依靠著這七人,外加恩威並施的手段,曹景琰如今已經穩穩把控了朝局。整頓朝局隻是第一步,解決各自為政的九州之地,才是終極目標。


    任重而道遠,大禹王朝內憂外患,很多事,已經有些超出曹景琰的當初的預期。


    今日一早,一份戰報,被緊急送到了尚書房的小朝會上。


    戰報內容很簡單,卻直接讓曹景琰震怒不已。


    河州城被攻占,並河城外負責圍困的五萬人馬被破,主將高遠被俘。


    曹景琰想不通,一個小小的並河城,兩萬被西秦驅逐的騎兵,竟會有如此的戰力。如此來說,真要讓太子曹景風到了西秦,豈不是真的會讓他東山再起嗎?


    一想到這裏,曹景琰就感覺四肢發麻,背脊生寒。其他人見景帝這般模樣,也都沒了主意,不知道該如何出言寬慰。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年輕是他們的資本,卻也是他們的短處。


    最終還是司馬先生出麵,一番指點,穩住了曹景琰的心神。不然,今日這早朝恐怕都要無法召開了。


    “諸位臣公,我新朝自開元以來,繼承先帝遺誌,以民為重,休養生息。但西涼草原,野蠻種族,竟敢趁我新朝未穩,犯我邊關。”


    曹景琰義正言辭,文武百官垂首聆聽。


    “朝廷已經決定,從北幽、大唐、南楚各抽調二十萬人馬,組成王者之師。趕赴蒙州邊境,聽從西秦王的號召,剿滅西涼。”


    聽聞此言,下方文武官員,已經開始有人小聲議論。他們這些久在晉州為官之人,消息最為靈通。甚至許多人背後,都有這些藩王的影子。對於如今的天下格局,各有評判定奪。大禹王朝內部雖未有明顯分裂叛亂,但幾位藩王連新帝登基都沒有來,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現在景帝打算從三處藩王之地,抽調六十萬之眾,好似一句玩笑話一般。


    一位言官站出身,躬身一禮後,開口道,“陛下,西涼人固然可恨,但我想西秦還有一戰之力,可防固我邊關。如今朝廷應該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掃清國內憂患上。正所謂,擾外必先安內啊,陛下!”


    曹景琰微微探身,似乎是想要看清說話的人是誰。


    “上諫院,武素鑫?”


    “是微臣,陛下。”


    “你說要朝廷將主要精力放在掃清國內憂患上,這麽說來,你是覺得咱們大禹王朝,九州之地,存在很大的憂患嘍?”


    武素鑫雙膝跪地,俯首叩頭。


    “陛下,登基大典,各地藩王進京朝拜受封,這是祖製。可是,這些藩王仗著在各自封地擁兵自重,竟敢無視朝廷威嚴,生出不臣之心。請陛下明察,懲戒這些藩王,讓他們知道知道,我大禹王朝,天威不可受辱!!!”


    滿朝文武,噤若寒蟬。


    對於這位言官同僚,在此時此刻,揭露王朝內部痛處的行為做法,冷眼旁觀,靜待下文。


    聽完武素鑫的話,景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不待景帝開口,文臣之首霍思已經站出身來,開始了指責。


    “武素鑫,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你所說之話,是在挑撥君臣關係。我大禹王朝各地藩王,忠君愛國,沒有任何一位,有你口中所說的不臣之心。尤其是在這外敵入侵的危難時刻,組建王者之師,為的是天下百姓。”


    武素鑫頻頻叩首,額頭間“臣絕無他意,一切都是為了我朝廷威嚴,為了陛下威嚴,請陛下明鑒!!!”


    “好!好!!好!!!”


    曹景琰連說了三個好字,每一次語氣都在加重,足可見其憤怒不已。百官看向匍匐在地的武素鑫,如同看死人一般。


    這曹景琰就算是年輕,出身低微,但好歹現在人家是皇帝。你一個小小言官,竟敢在朝會上,同皇帝頂嘴鬥氣,這不是找死是什麽。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看曹景琰如何處置武素鑫。


    “武素鑫!現在起,朕任命你為巡南使,節製林、鬼、貴三洲兵馬,官二品。再賜你尚方寶劍,有先斬後奏,獨斷專行之權。此番去往唐、楚,將朕的旨意傳達給兩位藩王,命他們出兵援助西秦的事,就由你來辦吧!”


    “臣叩謝隆恩,定不負陛下所托!!!”


    隨著武素鑫叩首領旨謝恩,大殿之上,文武百官一片嘩然。


    眾人想不通,剛剛還怒氣衝衝,眼神都能殺死武素鑫的景帝,怎麽突然就對武素鑫委以重任。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本就是曹景琰在司馬先生的指點下,自演自導的一場戲罷了。


    隻要武素鑫帶著旨意到達了南楚和大唐,屆時,兩位藩王如何處置武素鑫,就是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


    殺了,坐實造反奸臣之名。就算以後成功得位,史書上也會是濃墨重彩的汙點。


    按旨意行事,那樣一來,不僅各自減少了二十萬兵力。同時,也是承認了武素鑫擁有節製三洲兵馬的權力,到時候,會更加被動。


    這一招陽謀,令人難以防範。


    就在曹景琰在朝會上上演“好戲”之時,一身黑袍,帶著白色麵具的司馬,獨自來到了皇城中的地牢深處。


    看著端坐在監牢之中,一身粗布麻衣,卻怡然自得,同自己的門客下棋解悶的北幽世子劉鳳梧,司馬不由得在心中升起敬佩之情。


    這一點,或許是作為新一代鬼穀子不應該有的情緒變化。但司馬知道,自己這個鬼穀子身份,是師父硬交給自己的。說到底,自己還隻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做不得那執棋之人。


    縱橫交錯,黑白陳列。方寸之間,可聞金戈鐵馬。敵我雙方,你來我往,已至中盤,每一次落子都會影響接下來的棋局走向。


    所有心思都在縱橫黑白之間,主仆二人都沒有注意到一位“不速之客”的到來。直到劉鳳梧給自己手中那枚白玉棋子找了一處絕佳之地,正準備出言打趣一番,一抬頭,看到了那戴著白色麵具之人。


    “你是……”


    聽到劉鳳梧的詢問,正在絞盡腦汁的陸甲子一愣,隨後微微側目,也才發現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旁的詭異之人。


    刺客?!


    陸甲子先是一驚。


    不可能,這裏是皇宮地牢,可不是誰都能進來的。


    陸甲子微微蹙眉。


    “叨擾二位了雅興了,在下鬼穀子,可以叫我司馬。”


    鬼穀子?司馬?!


    劉鳳梧同陸甲子相視一眼,一頭霧水。


    牢房內,重新落座。


    兩條長凳,劉鳳梧同陸甲子並肩而坐,司馬坐在二人對麵。


    “不知鬼……司馬兄,來此找我何事?”


    “求一封家書。”


    家書……


    劉鳳梧收斂起臉上笑意,冷言道,“我已答應曹景琰,我北幽本就沒有不臣之心,更不會做落井下石之事。”


    “你的意思,令夫人應該已經傳達給令弟。劉鳳年也的確聽了你的話,執掌北幽之後,並沒有任何舉動。這一點景帝很放心,也更加願意相信你。”


    劉鳳年不置可否,依舊凝目看著那張白色麵具。一旁的陸甲子眼觀鼻,口觀心,一言不發,靜默守候。


    “所以呢?曹景琰是覺得這樣還不夠,還想要我北幽進一步拿出誠意來,對嗎?”


    麵具下的臉微微一笑,聰明人,這是一位擁有操盤手潛質的聰明人。和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直接,簡單,明了。無外乎是條件交換罷了。


    “二十萬兵力,由河州繞路,西行進入蒙州,鞏固西秦邊防。”


    劉鳳梧微閉雙眸,沉默不語。


    “好,我答應了。不過,我有一個交換條件。”


    司馬伸出右手,一個“請”的手勢。


    “不管是何要求,我都可以替景帝答應你。”


    “送陸甲子回北幽。”


    “殿下!”


    劉鳳梧伸手,攔下內心震動不已的陸甲子接下來的所有話。


    “我的家書,我隻會交給陸甲子,也隻能由他親手交給我弟弟。”


    司馬側目,打量了一番這位跛腳棋士。


    從陸甲子進入北幽世子府的那一刻,他的有關訊息,來龍去脈,為人細節,都交到了司馬手中。


    八個字評價,“略有才能,心無大誌”。


    司馬站起身,開口道,“我答應你,還望殿下立刻動筆。”


    河州城,城主府。早起的白奉先,甲胄未脫,登上城頭,眺望遠方。目之所及,一馬平川。身後緊跟而來的,是軟甲在身的溫問情。二人相視一笑,並肩而立。


    昨夜並河城外激戰一場,四千重甲騎兵率先衝入敵軍營地,後跟一萬輕騎,兩萬步卒。在西秦騎兵的勇猛衝殺下,從未實戰過的河州兵,即使訓練時再精銳,也無力抗衡。戰場可謂是一邊倒,沒用多久就結束了。


    唯一令人沒有預料到的是,在遭受攻擊的第一時間,主將高遠竟組織起了兩萬人,朝著並河城發起了攻城。白奉先率領兩千精騎,開門迎戰。


    兩萬對兩千,白奉先勇猛無比,一馬當先,直搗黃龍。高遠直到被捆綁起來,也想不明白,自己兩萬人馬,怎麽就敗的如此快速。


    隻怪他遇到的,是當世最為勇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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