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城,無愧於大禹王朝排名前三的城池。城中近十五萬人口,商鋪林立,人流穿梭,良田莊園,數不勝數。即使如今被封城,使得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依舊難掩蓋繁華景象。


    城中百姓在聽到占領此座城市的所謂“叛軍”,其實是大難不死的太子曹景風。一時間,太子的賢明,蓋過了新帝的風頭。河州城內的百姓,無不念及出身晉州皇族的青陽王的好。尤其在曹景風現身說法,將皇城爆炸案的真相公之於眾後。河州城的百姓,同仇敵愾,打罵曹景琰謀朝篡位,坑害了青陽王。


    一時間,白奉先等人在河州城,成為了受人愛戴的存在。如果說城中百姓的態度,是眾人沒有預料到,但情有可原的。那麽在攻下河州城,同時占領河州、並河兩座城後,曹景琰那邊,反而沒了動作。沒有調兵圍剿,甚至在覆滅圍困並河城五萬人,活捉主將高遠,朝廷那邊都沒有理會。就好像,當他們不存在了一樣。


    這樣反常的舉動,反而讓他們這一群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城主府中,一頓晚宴,諸多將領匯聚於此。五子太保中,除去老二邵子衿,其餘四人皆在。按照諸葛流雲的安排,白奉先委派長虹軍千牛郭明陽,呂彪二人,率兩千輕騎駐守並河城。


    如今他們這一夥人,擁躉太子曹景風,打著勤王平叛的旗號。不僅占據了河州首府河州城,以及一座並河城。手中更是掌控有金烏騎、赤火騎、奔雷騎、長虹軍,四萬出身西秦軍伍中的精銳鐵騎。還收編了河州城三萬守城軍,圍困並河城的三萬降卒,共計六萬步卒。


    對於接下來該何去何從,身為主帥的四位西秦王的“義子”,有各自不同想法。


    飯桌上四位將軍,以長兄任青陽為首,居中位。左手側是老三薛雲風,右手側依次是溫問情、白奉先。同在酒桌上的,還有白奉先的帳中幕僚諸葛流雲,西秦謀士徐浮。


    至於四軍中的千牛們,則是在院中,擺上了三桌酒宴。除去今夜值班巡守的,盡皆在列。在這些百戰將領之間,早已傳開,今夜這頓飯,決定他們何去何從。對於這些年輕將領們來說,他們不怕打仗,怕的是無仗可打。


    大廳之中,三杯酒過,一臉肅穆的任青陽率先開了口。


    “諸位,我們今天匯聚於此,大家心裏都有數。我們還沒有到吃慶功宴的時候。院中那些人,都是各自帳下的千牛,是我們的袍澤兄弟。他們都在等,在等我們的決斷。”


    說完這一番話,任青陽端起一杯酒,起身對徐浮開口說道,“徐先生一直以來,您都是父王的左膀右臂,為我西秦謀劃許多。父王不止一次和我說過,您和慕先生,是我蒙州智慧的化身。”


    徐浮端酒起身,一身黑衣長袍,略顯蒼白的消瘦臉頰,搭配著灰白色的羊鬃胡子,讓這個奇男子看上去有些仙風道骨的感覺。


    “任將軍過獎了,老朽一具殘軀病體,承蒙王爺抬愛,養在身邊。如今天下將亂,我卻又有著按耐不住內心,向王爺告了罪,跑出來,想要為後半生謀求一場造化。”


    任青陽笑著說道,“徐先生,我們知曉您的厲害,就不必過謙了。現如今這局麵,還需要您為我們指點一二。”


    說完,任青陽抬杯將酒水飲盡。對麵的徐浮見狀,也跟著一同喝了杯中酒。


    “指點不敢說,就現在情況而言,對於諸位將軍,我隻有一句話。”徐浮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隨後一臉嚴肅的環視著眾人,緩緩說道,“合則生,分則死。”


    言罷,徐浮重新坐回座位,開始自顧自的倒酒喝酒。


    任青陽一頭霧水,原本想讓徐浮說一說接下來該怎麽做,結果隻得到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話,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徐先生,還請明示!”


    徐浮頭都不抬,隻是擺了擺手,繼續喝酒,儼然一副不會再開口說話,準備用最快的速度將自己灌醉的架勢。


    任青陽無奈,也隻好先坐下。


    “既然徐先生不打算給出建議,那麽還是我們兄弟四人商討吧。”


    薛雲風喝了一杯酒,眉頭緊蹙,開口道,“我覺得,我們現在,必須馬上拉著隊伍回西秦。如今西涼正在同我西秦交戰,我們做為義父的兒子,理應護在義父左右。”


    五子太保,從設立之初,其存在的意義就是作為西秦王的親兵護衛。


    任青陽點了點頭,對於薛雲風的提議表示讚同。另一側的溫問情和白奉先並沒有反應,自始至終,二人皆是麵無表情,目光盯著桌子上的菜肴,各自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看到這兩位弟弟都心不在焉,任青陽提醒道,“小四、小五,剛剛老三說要帶著隊伍回西秦,守在義父身旁。你們兩個,有什麽想法,一同說出來。”


    “我不同意回西秦。”


    溫問情一開口,直接了當。隻是此言一出,令任青陽和薛雲風眉頭微蹙。原本自顧自灌酒的徐浮,手中酒杯一頓,微微抬眸,看著溫問情。


    “我也不同意回西秦。”


    白奉先的話緊隨其後。


    溫、白二人話說完,大廳之中陷入寂靜。


    任青陽作為幾人中最為年長的人,作為曾經西秦王的前馬卒,後到扛纛人。雖跟隨贏烈不算是最長的,但絕對是最忠心的。


    “小四,我需要你給我足夠的理由。”


    溫問情先是側目和白奉先對視一眼,隨後將心中早已想好的說辭,全盤托出,“大哥,我們不能回西秦,原因有三。第一,太子曹景風在我們這裏,如今我們也是打著勤王平叛的旗號攻占了河州城,算是和現今朝廷打對手戲。第二,義父已經公開驅逐了我等,我們現在已經不屬於西秦軍伍,貿然前往西秦,名不正言不順。第三,我們現在回去,不僅幫不到父帥,很有可能會禍水東引,給西秦帶來滅頂之災。”


    三條原因說完,溫問情目光環視兩位義兄,二人低頭陷入沉思。


    這時候,坐在白奉先身旁的諸葛流雲緩緩起身,開口道,“四位將軍,徐先生,我有一條剛剛得到的訊息,在這說給諸位。”


    所有人的目光齊聚在諸葛流雲身上,靜候下文。


    諸葛流雲從袖口處掏出一拇指粗細的竹筒,從中倒出一封密信卷軸。


    “新帝已經頒布旨令,命北幽、大唐、南楚三家,各自出兵二十萬,支援西秦。新帝還任命了一位專門前往大唐和南楚頒布此項指令的巡南使,官至二品,持尚方寶劍,節製林、貴、鬼三州兵馬。而我如今手上的這一封密信,來自北幽。”


    諸葛流雲在眾人驚魂不定的眼神中,緩緩打開密信,隨後雙手交至身旁的白奉先手中。


    一臉懵的白奉先接過不過二指寬的密信,疑惑的眼神想要從諸葛流雲那裏得到些許暗示。在這頓飯之前,他們二人有過交談,可並沒有提到這封密信的事。


    沒有得到諸葛流雲任何暗示的白奉先,隻得硬著頭皮將密信上的訊息念了出來。


    “北幽派出二十萬龍象軍,河州繞道前往西秦。”


    短短兩句話,傳遞出了十分重要的情報。


    臉色因為醉酒已經有些許紅潤的徐浮,抬起頭,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這位羽扇男子,嘴角微揚。


    龍象鐵騎,軍評榜第十,新晉的強軍。


    “繞路河州,難不成曹景琰想要利用這二十萬龍象軍,吃掉我們?”任青陽猜測說道。


    “顯然,正有此意。”


    徐浮開口肯定了任青陽的猜想。


    薛雲風說道,“北幽軍伍一直以來都是和我西秦實力相差不多,和中原這些土雞瓦狗不同,如果真的打起來,我們恐怕討不到什麽好處。”


    徐浮轉過頭笑看著諸葛流雲,“諸葛先生,對於此事,不知有何高見?”


    諸葛流雲躬身一禮,“前輩在此,晚輩不敢造次。”


    徐浮擺了擺手,“大爭之世,是你們這些後生的天下。我這老頭子能有幸參與,已是心滿意足。”


    有了徐浮開頭,任青陽也跟著說道,“諸葛先生,既然您能將這些訊息告知我們,想必心中已有了決斷。”


    諸葛流雲目光看向一旁的白奉先,此舉讓白奉先忍不住心頭一顫。


    “在下的確心中已有謀劃,但在我說出來之前,我想讓各位先做個決斷。”


    “四位將軍,於私皆是西秦王義子,於公各領一支軍馬。套用一句剛剛徐前輩所說之話,如今您四人,合則生,分則死。那麽,我們就需要在您四位之中,選出一位大將軍。不是名義上的將軍,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將軍,來統領全軍。”


    此言一出,全場再次陷入寂靜。


    白奉先隻感覺自己後脊生寒,如坐針氈。隻因此事,昨夜,諸葛流雲已同他談過。


    不過被白奉先否決了。


    先不說有太子曹景風在,四位義子,還有大哥任青陽在。無論如何,諸葛流雲說的由自己出任大將軍,都是不可能的事。


    “諸葛先生這個提議,我很讚同,國不可一日無君,軍不可一日無帥。我們這支隊伍,如今脫離了西秦軍伍,是時候自成一軍了。”


    連徐浮都開了口,任青陽和薛雲風二人雖心中有所反感,卻也知道,這個決斷,有一定道理。


    薛雲風率先開口道,“我認為大哥不論是在軍中威望,還是領兵經驗,都能擔任大將軍。”


    “我支持白奉先擔任大將軍。”


    溫問情的話猶如重石入水,在幾人心中激起浪花。


    白奉先有些不知所措,閉口不言。


    “我也支持白將軍,”徐浮竟然也開口支持白奉先。


    薛雲風一臉難以置信,目光不住在溫問情和徐浮的身上打量。


    “孤也支持白將軍。”


    黃裳攙扶著臉色蒼白的曹景風,自後院來至前廳。


    眾人紛紛起身參拜。


    曹景風走到白奉先身前,二人身高相差無幾,年齡相仿。隻是如今一個生機勃勃,一個卻好似風中殘燭。


    “白將軍,孤任命你為蕩寇將軍,麾下十萬將士,組成蕩寇軍。”


    白奉先還想要說些什麽,卻被曹景風突然握住自己的右臂。


    “孤將自己和大禹天下,全都交到你手上了。”


    白奉先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溫問情忽然躬身行禮,高聲道,“臣等謹遵太子懿旨!!”


    隨後其餘眾人紛紛應和。


    大廳外,院中,一直密切關注情況的眾千牛,紛紛單膝跪地。


    “末將定不辱太子囑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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