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一月,冬季的腳步不斷南移。冷空氣攜帶著風雪,從極北之地南進,草原上暴風狂雪,大禹王朝九州之地也難以幸免。


    幽州、蒙州自不必說,東北、西北地區早已下過多場大大小小的雪。晉州、河州、海州,也都能見到雪景。邢州、貴州、林州部分地區溫度開始驟降,昭告著冬季的到來。唯有林州南部、鬼州之地,四季如春。


    這要歸功於聖山山脈和秦嶺山脈,兩條山脈,在林州西北部,交叉縱橫,形成一個夾角。南下的寒氣遭受阻擋,難以逾越。


    有好就有壞,南下冷空氣被阻擋的同時,同樣被阻隔的還有水汽。好在鬼州南部,毗鄰大海,海洋帶來的水汽,滋養著這片土地。十萬大山,林深樹密,翠微重重,鬱鬱蔥蔥。


    但位於鬼州北部,聖山山脈南麓的河洛,就沒有這麽幸運。北方水汽被阻,南方水汽無法到達,使得這裏氣候幹旱,土地沙化。


    土地貧瘠,物產不豐,自然人口也就稀少,舉國上下,不過百萬人口。大多數都聚集在靠近大禹王朝林州、蒙州邊境。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河洛國的北方十分安全。南邊接壤的是人口更為稀少的南蠻之地。十萬大山,對於河洛人來說,猶如鬼國秘境。所以隻要位於東方的大禹王朝不向河洛發動戰爭,河洛國就安然無恙。


    自古以來,河洛國都是中原王朝的附庸國。靠著盛產的寶石和美女,討好式的祈求中原王朝賣給他們糧食。這樣的相處,十分融洽。不管是曾經的大炎王朝,還是如今的大禹王朝。對於這個附庸國,都十分寬容。這也使得,河洛國自建國以來,就一直不曾改朝換代。


    原本這樣平靜的生活,河洛人可過千秋萬代。卻在這一年的冬季,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切的發生,過於突然。


    上至國家統治者,下到普通百姓。沒有誰反應過來,更別說在遭受襲擊後,尋求主國的庇護。


    在河洛國的後世曆史上,將這一個冬天,描述為“神罰”。


    他們從雪山走出來,一身肮髒皮毛。手持彎刀,麵若惡鬼。數量奇多,源源不斷的從山脈中走出來。食人嗜血,見人就殺。僅僅用了不到兩天,就摧毀占領了整個河洛國。村莊和城市裏,到處都是火焰和屍體。所有青壯男子被屠戮殆盡,老人被集中放火燒死,孩童成為他們的食物,唯有女子留了下來,淪為這群惡魔的玩物。


    河洛國的劇變,並沒有引起大禹王朝的關注。與之接壤的林州、蒙州邊界,毫不知情。


    隻因在發生此事的同時,一則重磅消息,在大禹王朝流傳開來。


    舊曆三十八年,新曆真龍元年,太子曹景風崩於鬼州守陽城。全城縞素,漫天黃紙。


    太子曹景風遇刺身亡的消息,迅速在大禹王朝九州之地擴散開來。兩三天的時間,各方勢力,都得到了這一訊息。與之一同傳遞開的,還有一封懿旨遺詔。其中內容,無亞於重石落水,在九州大地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由南向北,層層推進。


    最先流傳開的,自然是鬼州。在太子曹景風發喪的同一天。蕩寇軍軍師諸葛流雲,主將溫問情、薛雲風,率領十萬蕩寇軍,身著戰甲,外披縞素,離開了守陽城。一路往鬼州城方向行進,也將這一消息沿路散播。


    當一日後,蕩寇軍先鋒部隊到達鬼州城時,出城迎接的商洛以及花翎,見到了諸葛流雲和溫問情。


    沒有看到白奉先的溫問情心中疑惑,花翎告知,主帥率兵前去攻打南語城了。


    城主府內,議事大廳。


    溫問情一臉怒意,如果不是諸葛流雲用軍令留下她,恐怕這時候,她已經領兵去追趕白奉先了。


    安撫好溫問情後,諸葛流雲對商洛詢問道,“師父有無什麽話留給我?”


    商洛微微一笑,“自然是有的。”


    諸葛流雲點了點頭,意料之中。師父這些年一直生活在鬼州城,秘密行事,謀劃全局。雖說出師這一年,他們師兄弟三人,各自行事。但歸根到底,都是黃楊陳在背後推動,給他們指明方向。如今突然帶著黃裳離開,隱退不知去向,定有深意。


    在此事上,商洛不敢有絲毫藏掖,開口道,“先生留給小師兄的有兩句話,其一是執棋者亦要有化身為棋的決心,其二是好自為之。”


    聽到第一句話時,諸葛流雲還在思索,“執棋者亦要有化身為棋的決心”。此話並不是他第一次聽到,在自己和師父黃楊陳學習圍棋之道時,不止一次聽其說過。他早已銘記於心,也有所心得。如今為何又要在此時通過他人之口告訴自己,諸葛流雲心懷疑慮。


    直到第二句話被商洛說出,諸葛流雲心頭一顫。緊張和畏懼。讓他明白了第一句話在此時留給他的深意。


    看著陷入沉思的諸葛流雲,商洛自顧自的喝起了茶,一旁的溫問情卻是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最終溫問情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急,站起身,對沉思中的諸葛流雲開口道,“軍師,你別在這打啞迷了。我們到底什麽時候去找主帥?!”


    回過神來的諸葛流雲,收斂心神,對溫問情說道,“不用如此心急,我們要等待後續大部隊到達後,和主帥取得聯係,再做決定。主帥此番前去攻打南語城,率領著二十萬軍隊,南語城守城軍不過五萬。況且,我早已將攻城的計劃安排,寫給了主帥,我相信攻下南語城隻是時間問題。”


    “我們現在需要等的,是林州方麵的消息。”


    “不行,你不擔心,我可放心不下,那南語城好歹也是鬼州三大主城之一。我可以帶著我的鷂鷹營前去幫忙,加快攻城的速度。”


    沉思了片刻,諸葛流雲開口說道,“溫將軍,如果你真的擔心主帥,想要幫忙出力。我交給你一項任務。”


    溫問情蹙了蹙眉,她現在隻想去白奉先身邊。


    “距離南語城五十裏處,緊鄰天塹江上遊,有一座小城,名為彭城。此城不大,駐軍不過三千。但地理位置很是重要,依靠著天塹江,易守難攻,是作為南語城的守護城存在。一旦南語城遭受襲擊,彭城可順江而下,喘息間就可背後偷襲。”


    聽到諸葛流雲的話,商洛也點頭應和道,“主帥出征前,我曾和他說過此事。我建議主帥先攻打彭城,先小後大,避免腹背受敵。但主帥認為,攻打彭城,須渡江作戰,不適合大軍團展開。等攻下南語城,彭城自會不攻自破。”


    “這傻小子,才看過幾天兵書,隨意賣弄,更叫人擔心。”


    聽著溫問情嗔怒的話,諸葛流雲和商洛相視一笑。


    溫問情自從與白奉先說開身份後,便不再女扮男裝,偽裝成“龍陽之好”,開始大大方方的做女將軍裝扮。


    “好,我這就領兵,前去拿了彭城,然後我再去找他。”說罷,溫問情不再停留,快步離開。


    待到溫問情離去,商洛發現諸葛流雲蹙著眉,一臉憂慮。


    “怎麽,剛剛還說不必擔心白奉先,這會又開始擔心了?”


    諸葛流雲搖了搖頭,“主帥我並不擔心,我有些擔心的是彭城那邊。”


    “彭城?彭城有什麽好擔心的,那地方我去過,城牆不高,守備力量薄弱。唯有一條天塹江麻煩一點。如果不是會影響攻打南語,我都不建議去管他。”


    “希望是我多慮了。”


    “對了,你剛剛說,攻打南語城的計劃安排給了白奉先。我倒是有些好奇,南語城作為鬼州第三座雄城,緊鄰貴州。可謂是城防堅固,兵多將廣。你有何計謀,可助白奉先奪城。”


    諸葛流雲顯然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微微一笑,起身離開了大廳。


    畫麵一轉,來到南語城外。


    二十萬大軍已然在城外鋪展開來,旌旗獵獵,迎風招展,戰鼓隆隆,叫陣門前。


    奈何的是,南語城城門緊閉。城頭上人頭攢動,弓箭手埋伏隱蔽。顯然,對方可不打算出城迎戰,而是打算固守待援。


    蕩寇軍中軍,秀刻有“白”字的大纛下,白奉先一身鎏金雁翎戰甲,手提長槊。身旁並馬而立的,是一身烏金鐵甲,手提一柄厚重戰斧的吳靖宇。


    “大哥,這南語城看樣子是準備當縮頭烏龜了啊!”


    白奉先目光盯看著城頭懸掛的“王”字軍旗,心中回想著商洛給自己提供的有關南語城的情報。


    五萬守軍,城防堅固。城主陳四海,守城主將胡雀。其中陳四海是文官,胡雀是武將,且頗有武藝,為人義薄雲天,卻並不擅長領兵。原本二人就是南楚曹氏的擁戴者,卻在陳四海的勸阻下,二人在南楚獨立後,倒戈向了曹景琰。


    “我去叫陣。”


    “大哥!”


    吳靖宇伸手攔住白奉先,“你身為主帥,叫陣的事怎麽能你去做,我來!”


    “爭什麽!”白奉先喝止住準備策馬上前的吳靖宇,“這是軍師留給我的計謀,必須我去才行。你就留在這裏,等我號令。”


    “這,這怎麽能行。”


    “怎麽不行。”


    不等吳靖宇繼續開口,白奉先已然策馬而出。隨著白奉先前行,兩側的兵卒無不被其身形震驚。


    是、是主帥?!


    他、他這是、這是要親自叫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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