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州,皇城。


    已升至左丞相的霍思,穿行在皇城之內。漢白玉石鋪就而成的寬闊廣場,一身大紅官袍顯得格外耀眼。


    雖然還隻是初春,陽光明媚,卻並無暖意,周身體感還有陣陣寒冷。但此時的霍思,卻是額頭冒汗,渾身燥熱。可見此時他的腳步是多麽匆忙,內心是如何急躁。


    一路上,宮人宮女見了霍思紛紛行禮。這要是放在以前,在皇城之中,非早朝時間,是絕對見不到官袍官員的。畢竟是皇家住所,一切外人,都不允許在皇宮內隨意走動。也隻是在曹景琰登基稱帝後,開始打破了這個規矩。當然了,也僅限於幾個近臣,才被允許在皇城內隨意走動。


    霍思一路奔走,目標明確,前往位於皇城西南方向的欽天監。那裏是國師的辦公和住所,是屬於曆代鬼穀子的地方。


    終於是看到了欽天監的大門,殿外廣場上,聳立著一副巨大的棋盤。縱橫十九道,黑白棋子零星分布。黑十三子,白十二子。


    繞過棋盤,是七七四十九級石階,暗黑色係的宮殿坐落在高台之上。


    等到霍思爬上石階,進入欽天監的大殿之內時,已經是體力耗盡,氣喘籲籲。


    看著即使是在白日裏,也昏昏暗暗的大殿。左右各兩排,共十六根粗大石柱,上雕刻有曆代鬼穀子留下的預言、讖語,用金粉描摹,顯得神秘異常。


    霍思並不喜歡這裏,算上這次,是第三次來。每一次進入到這大殿之內,總感覺背脊發涼。


    可這次,他不得不來此,請國師出手幫忙。


    “國師,國師大人~”霍思一邊往殿內走,四處張望,一邊輕聲呼喚著。


    哢噠~


    當霍思走到大殿中央位置的時候,一聲響動從一側石柱後麵傳來。霍思心頭一跳,小心翼翼的朝著聲音方向靠了過去。


    “國師大人,是你嗎?”


    輕手輕腳的走到石柱旁,沒有發現有人,於是霍思開始往石柱後繞行,有些畏懼的四處張望。


    就在霍思回過頭來,準備再往石柱後走上一步時,猛然間,一張白色麵具出現在他麵前,著實嚇了他一大跳。


    緩了一會,回過神來,看到來人正是他此行前來尋覓的國師司馬,頓時喜笑顏開。


    “國師大人,您終於出來了!”


    司馬沒有理會霍思,而是轉身,繼續提筆,在石柱上寫著什麽。


    霍思走了過去,這才看清,司馬左手端著一小蝶金漆,右手執筆,正在全神貫注的描摹石柱上的刻字。司馬一身黑色長袍,在這昏暗的大殿之內,猶如暗黑魅影,也難怪霍思沒能第一時間看到他。


    “國師大人,真是好興致啊。”


    霍思開始沒話找話。


    司馬依舊沒有開口的意思,繼續全神貫注手上的工作。


    在貴州指揮作戰時,被曹景琰一道密旨,傳召回京。當聽聞司馬下令貴州軍全線後撤,將貴州“拱手送人”,曹景琰徹底坐不住了。直接下令,國師司馬,長住欽天監,沒有口諭不得隨意走動。不僅如此,曹景琰還下令,所有欽天監的官員全部回家待命。如此一來,就相當於是將司馬囚禁關押在欽天監。


    “國師大人,陛下一時氣急,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我敢保證,用不了多久,陛下一定會重新啟用國師大人的。”


    似乎是對霍思在一旁的喋喋不休感到了厭煩,司馬彎腰將手中金漆和毛筆放到了地上,轉過戴著白色麵具的臉,對著霍思。


    看著白色麵具,霍思忍不住眉頭抽動。


    “霍相有話就直說吧,不用在這裏彎彎繞繞。”


    “是,國師大人,是在下孟浪了。如此,我也就直言了。”


    還不等霍思繼續說下去,司馬又忽然開口道:


    “如果是要我出去幫忙勸解景帝,就免開尊口吧。”


    此話一出,令霍思一怔,不知道再如何開口說出心中請求。


    “國師大人,何至於此啊?!”


    “何至於此?”司馬拍了拍手上的浮塵,緩步走向殿中央。


    霍思緊隨其後。


    “景帝對我失望了,我又何嚐不對他感到失望呢。”


    “前線戰事不利,天下九州失其三。陛下會怪罪到國師大人頭上,也是情有可原。國師大人,我們做臣子的,不就是君君臣臣,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嗎。”


    二人邊說邊走,一前一後,從大殿內,朝著門口走去。


    站在殿門口,讓外麵的陽光完全沐浴自己。司馬緩緩開口道,“司馬出身於鬼穀一派,師父一直教導的東西多有世俗觀念難以接受的。就比如霍相口中說的君君臣臣,師父也教導過我。隻不過師父說,我鬼穀一派所侍奉的君主,不是某一個人,而是一個象征。可以是一個家族,又或者就是這大好江山。”


    霍思聽得是眉頭緊皺,這樣大逆不道的說法,他可是連聽完細細品味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國師大人,尊師曾在離開前,留下天下還要姓曹三百年的讖語,難不成國師大人不準備守護大禹王朝曹氏皇族了嗎?!”


    “如果我沒有記錯,如今南朝,國號應天,青帝曹景誌,也是曹氏皇族。由他一統南北,也是達成了我師父的讖語。”


    霍思神情變得有些緊張,“國師大人,您可別和在下開這樣的玩笑,難不成……”


    霍思話還沒說完,司馬接過去說道:


    “難不成我當時那般縱容曹景誌,沒有一舉蕩平南楚林州,真的是故意的。你是想這麽說,對嗎?”


    霍思低頭不語,臉上神色陰晴不定。


    “景帝也是這般想的,所以,我還是踏踏實實的在這裏描摹石柱吧。”說著,司馬有準備彎腰撿起地上金漆毛筆。


    霍思連忙阻攔,並開口說道,“我信國師不會如此做,我也會向陛下說明。如今局麵對我北朝十分不利,還望國師不計前嫌,出手相助。”


    “如今北朝可是坐擁五洲之地,南朝不過三州之地。至於蒙州,暫時不用擔心,他們連西涼人都清理不幹淨。”


    “不不不,”霍思一連三個“不”字,表示並不是司馬所說之事。


    “貴州丟失,曹景誌稱帝,滿朝文武指責聲不斷,更有甚者,居然有官員拖家帶口離開晉州,去投奔了南朝林州,陛下深受打擊,自年後,每日在幾位貴妃娘娘寢宮中遊走。整日閉門不出,不早朝,不處理政務,不見人。到現在,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三個月了,再長此以往下去,待到天氣變暖,南朝北上,我北朝定是難以抵擋,情況危矣!”


    霍思洋洋灑灑一大段話,將如今景帝的情況告知司馬,請求其出山相助。


    聽完此話,司馬卻是輕笑一聲,“霍相請人相助,卻又不肯實話實說,實在令人有些心寒。”


    霍思一怔,“國師大人,此話怎講?”


    “景帝如今的確留戀美色,不理朝政。卻並非確實因為前線戰事不利。作為左膀右臂的庚辰,親率一萬火堅軍,外加五萬玄武之盾。結果在彭城,全都葬身魚腹,化為虛無。不說那一萬火堅軍值多少錢,單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亦兄亦友的庚辰身死,對他的打擊就不算小。


    再有,景帝曾派出劍溟和南宮風晴去刺殺曹景誌。如今這麽久過去了,並未傳出曹景誌身死的消息,那麽也就是說劍溟和南宮風晴失敗了,而失敗的下場隻有死。


    從北海而來,曹景琰隻帶了他最信任的人,庚辰、霍思、南宮風晴,如今隻剩下你一個了。”


    並未對司馬知曉這些事而感到震驚,鬼穀一派,名不虛傳。


    “是在下小人之心了,這些事關陛下的秘聞,不敢從我口中說出。既然國師大人全都已經知曉了,那還請國師大人出手相助。”


    “如今這局麵,還未到生死存亡之際,你這般貿然背著景帝來找我,不擔心會被景帝遷怒?”


    “君君臣臣,君可以不用臣,臣卻不可不奉君!”


    麵具下,司馬嘴角微揚。


    “首要任務是喚醒景帝的心,接二連三的打擊已經讓他對自我產生了懷疑。”


    霍思眼前一亮,知曉司馬這是同意出手相助了。


    “國師大人吩咐。”


    “雙管齊下,一是放出消息,北幽王劉鳳梧重病,或命不久矣;二是將龍妃懷有身孕的消息,由你親口告訴景帝。”


    聽到這兩條,霍思麵露震驚神色。北幽王重病,命不久矣的事,他們還不知道,國師就已經知道了。如果此事是真,那麽北幽一旦換了新王,曹景琰和劉鳳梧的協定就不作數了。北幽大軍隨時可能南下,朝發夕至,晉州危矣。


    還有就是那龍妃,不是早就因為接連被寵幸一個月,都沒有懷上龍子,已經被處死了嗎?怎麽會還活著,還懷上了孩子。


    看著還在震驚中的霍思,司馬轉過身去,“霍相是還不相信我?”


    霍思回過神來,連忙道,“國師大人神通廣大,霍思欽佩不已。這兩件事,霍思定會全力以赴。。。”


    “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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