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峰鏡麵。


    但其實已經不能稱呼它為孤峰鏡麵了,這道鏡麵並沒有隨著倒懸山一起下沉,如今孤零零的懸在千丈高空,稱它為懸空鏡麵才更貼切。


    鏡麵前懸浮著一把丈長巨劍,一縷天光落在酣睡的漢子身上,漢子爬起伸了個懶腰,眯起眼看向那天邊。


    “誒呦,天開雲霧散咯。”


    漢子抹了把臉,又在身上摸索了一番,一個子兒都沒有。


    習慣性的扭頭往旁邊看了一眼,漢子更是意態闌珊。


    自那日之後,小道童就沒再看大門了,鏡麵懸在高空孤零零的,劍仙張祿更是寂寥。


    “早知道就管他要幾本書來了,雖然都是山下的江湖本子,但無聊之際,也能給點慰藉。”


    漢子自顧自正說著,腳底掠來一道神光,還沒看清來者是誰,一壇酒水就拋了過來,前者一把抓住。


    “嘿嘿,算你還有點良心。”


    “雲生啊,這做大天君的滋味如何?”


    張祿許久沒喝到酒,揭開之後小心翼翼的往自己嘴裏倒,一滴都不敢浪費,一口下去還打了個嗝,“你是升官發財了,可老哥我還在這看大門啊。”


    小道童名為薑雲生,家族祖師是那白玉京五城十二樓之一的紫氣樓樓主,正兒八經的道老二一脈出身,卻在年幼時在老三陸沉的攛掇下,轉投了大掌教一脈。


    照著家族譜牒來看,薑雲生與自家老祖差了好幾個輩分,是孫子中的孫子。但卻在白玉京的道門輩分來說,又與自家老祖是一個輩分。


    不在紫氣樓,偶遇老祖,是互打稽首行禮,回了紫氣樓那就是另算,十分滑稽,這一切都是拜陸沉所賜。


    小道童剛從孤峰高樓那邊回來,從一位白玉京趕來的道人手中接過了新的信物,自然也成了新任大天君。


    薑雲生沒好氣道,“滋味如何?你是瞎了還是眼睛長腚上了?”


    “一天之內死了兩位大天君,還死在了自家道場,我這兩天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某個看不見的暗處就朝我飛來一道劍光。”


    抱劍漢子又是一口下肚,笑眯眯道,“放心好了,你肯定沒事,安安心心守著這枚山字印,修為蹭蹭蹭的往上漲,隻等來日風光返回白玉京。”


    小道童搖搖頭,揚了揚手上的錢袋子,“看見沒?我這東西怎麽給那小子?”


    “上次我那師兄送了道雷弧給他,現在屍骨都還在南海海底。”


    漢子沒回這個問題,眼神悠悠的看著他,“你還有酒沒有?”


    薑雲生搖頭,“沒有。”


    “那我不知道,你愛咋送咋送。”


    小道童一臉陰鷙,漢子打了個哈哈。


    “這樣,以後你每七天給我送壇酒來,我就告訴你該如何做。”


    小道童沒有想太多,點了點頭。


    “怎麽送都行,飛著去跑著去走著去,都可以。”


    “此番天開霧散,除夕之日,百無禁忌矣。”


    小道童狐疑,“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薑雲生離去,鏡麵再度寂寥,漢子斜靠在鏡麵邊緣,臉上出現許久未有的醉意。


    “白發滿頭歸得也,詩情酒興漸闌珊。”


    ……


    “寧遠!!”


    “挨千刀的!給老娘滾下來!”


    寧遠回過頭,在那捉放渡口,少女薑芸叉著腰,正朝著自己破口大罵。


    一如當初兩人初相識,薑芸站在亭外的場景,也是叉著腰,也是那句“挨千刀的”。


    不過‘當初’一詞可能不太貼切,兩人認識也不過半月有餘而已。


    寧遠撓撓頭,老老實實的重返渡口岸邊。


    “長本事了啊,寧大劍仙!”


    “一聲不吭就走了,拿我當什麽了?啊?”


    渡口邊,薑芸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寧遠就是一頓教育,後者自知理虧,沒敢說話,乘坐桂花島的修士無不是紛紛側目。


    小姑娘許是真給他氣到了,揚起拳頭直接給他來了兩下,又想到這家夥是五境武夫,自己可能在給他撓癢,薑芸遂踮起腳一把揪住了寧遠的耳垂。


    “行了行了,我知道錯了錯了,你別掐了。”這下真給寧遠揪疼了,連忙高喊。


    路過一個行人,朝他投去鄙視的眼神。


    少女這才鬆手,雙臂環胸瞪著他,許是怒氣還未漸消。


    “嘿嘿。”寧遠幹笑一聲,不知道說點什麽,隨口來了一句,“你怎麽來的這麽快?”


    下一刻,少女的小手又再度揪住了他。


    “我怎麽來這麽快?”


    “你說我怎麽來這麽快?”


    “我看起來是很蠢的人嗎?我不知道桂花島今天到嗎?我不知道…你今天要走嗎?”


    說到後麵,小姑娘的聲音有些發顫。


    ……


    桂花島停靠一夜,在明日啟程之前,即使不乘坐渡船,也可交上五枚小暑錢上島遊玩。


    薑芸說要去看看寧遠的住處,兩人遂跟著一位桂花小娘,穿過桂宮大門往裏走去。


    桂花島上的建築並不怎麽富麗堂皇,反而是小橋流水的樣式,據說桂花島之巔有道自下而上的水流,從海中汲取上來,流經島上各處,成了景色極佳的溪澗。


    而且鹹水升上來之後,又成了可供飲用的清淡之水,頗為神異。


    “你就一間房啊?此行可是要在島上待兩個多月呢。”


    跟著桂花小娘來到住處,薑芸看著這寒酸的居所,皺眉不已。


    寧遠笑道,“一個住處而已,又不是來遊山玩水的。”


    但薑芸卻不以為意,她喊住了準備離去的桂花小娘,“姑娘,島上可還有更好的住所?”


    這位桂花小娘年歲看起來與兩人差不多,微微欠身道,“有的,尚有半數宅子空著。”


    薑芸一擺手,財大氣粗道,“給他來一座最好的宅子。”


    寧遠急忙在她身後低聲道,“我沒錢!”


    “誰要你掏錢了!閉嘴吧你!”薑芸瞪了他一眼,隨後取出錢袋子,寧遠湊上去瞅了一眼。


    好嘛,是個富婆。


    那錢袋子裏全是穀雨錢,雖然沒數過,但隨意一瞥至少都得數百枚。


    在寧遠豔羨的目光中,薑芸給他交了四十二枚穀雨錢,直接換了一座最好的宅子。


    人比人氣死人,寧府上下翻箱倒櫃,二老才給兄妹倆湊了幾十枚穀雨錢,薑芸這妮子隨手就是數百枚,也不知道南婆娑洲的薑氏,是個什麽大家族。


    見薑芸要收起錢袋子,寧遠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湊了過去,滿臉的恬不知恥。


    “芸兒啊,給我弄點盤纏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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