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慢慢開回臨江公館,顧慎把沈可欣抱上樓。


    腳步沉重得差點抬不起來。


    劉梅在下麵看著顧慎魂不守舍的樣子,也擔心得不行。


    這怕不是……檢查結果不好吧?


    她早幾天的時候就覺得,哪有人孕吐能這麽厲害。


    人家是聞不得葷腥油膩的味道,他家這位,聞著沒什麽,但就是吃不進去。


    顧慎很快下來,看見劉梅站在樓梯口等他也不意外。


    他往外走,劉梅躊躇一下,也跟了上去。


    直到兩人走到花園深處,顧慎才有些頹廢地蹲在地上。


    他捂著臉,深吸口氣,肩膀也塌了下來。


    看見他這樣,劉梅還能有什麽不明白。


    心頭一酸,眼淚就掉下來了。


    “哎喲老天爺啊,這是造的什麽孽啊!”


    顧慎也想問,他雖然對待那些親戚是不怎麽好,但也沒少做善事吧?


    每年給災區捐的錢也不少,建立的留守兒童基金更是幫助了無數孩子。


    可為什麽偏偏,老天爺就對他這麽狠心。


    喜歡的女人看不上他,厭惡他。


    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還……


    顧慎用力抓著頭發,眼睛猩紅著。


    “劉姨。”


    他聲音顫抖著:“你說,我這種人,是不是就該孤獨終老。”


    “我是不是該,放她走的?”


    劉梅聽不得顧慎說這種話,把人拉起來。


    才到顧慎胸口的身高,費力地去拍他的肩膀。


    “沒事沒事,難關誰都有,總能過去的。”


    “而且夫人不是已經變了嗎?她也是喜歡你的,別說這種胡話。”


    顧慎眼眶紅著,睫毛上還沾著水汽。


    他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過不去。


    沈可欣是看在孩子的麵上,才給他一個機會。


    可自己現在,要在沈可欣不知道的時候,流掉這個孩子。


    要是讓她知道,他們真的就沒有一點可能了。


    顧慎身邊沒有其他人,隻有劉姨能信得過。


    他把醫生說的情況告訴劉梅,問她自己該怎麽做。


    哪怕他心裏麵已經做了決定,但仍舊想要人給自己指一條明路。


    指一條,結果不會太慘烈的路。


    聽到醫生的檢查結果,劉梅也好半天沒說出來話。


    可要是不流掉這個孩子,誰能知道,最後胎位會不會回正呢?


    萬一不能呢?


    到時候孩子媽媽一個都保不住。


    舍小保大,是唯一的路了。


    劉梅抓住顧慎冰涼的手,用力捏了捏。


    “人命關天,孩子總會有的。”


    顧慎心頭一顫,睫毛垂下,徹底沒了念想。


    他知道,這次之後,不會再有孩子了。


    沈可欣會憎恨他,徹底遠離他。


    沈可欣這一覺依舊沒有睡得太久,沒一會就被胃部一陣難受頂得清醒,趴在床邊幹嘔著。


    胃部空虛,燒得火辣辣的。


    “顧慎,顧慎?”


    她叫了兩聲,沒聽到回應。


    下意識去抓床頭的手機。


    她的手機很久沒用了,但顧慎每天都會充好電放在床頭。


    擔心他不在的時候,沈可欣突然出什麽事情。


    他甚至恨不得在床頭安一個鈴鐺,要是沈可欣沒力氣打電話,就拽一下,整個臨江公館都能聽到警報聲。


    但卻被沈可欣攔下來。


    說她又不是什麽病危的人,不需要這個。


    顧慎不敢跟她強嘴,順著她的意思做了。


    沈可欣慶幸手機還在身邊,她拿起來,想給顧慎打電話。


    為了給顧慎安全感,方便他查自己的手機,沈可欣甚至連鎖屏密碼都解除了。


    然而她舉起手機,卻突然有了一道麵目解鎖的程序。


    沈可欣這才意識到,她好像拿的是顧慎的手機。


    就在她解除鎖屏密碼的那天,顧慎給自己的手機錄了她的臉,方便她隨時檢查。


    但沈可欣覺得沒必要。


    她絕對相信顧慎。


    然而那隻是之前。


    此時此刻,沈可欣看著顧慎沒有關閉的手機界麵上,屬於自己的孕檢報告。


    上麵一長串的數據她看不懂,但最後醫生的診斷建議,直擊心髒。


    胎位不正,建議流產。


    流產……


    顧慎早就知道了!一直瞞著她!


    還說什麽結果很好,就是幾項數據不達標。


    這就是他說的幾項數據不達標!


    “沒事,很快就不難受了。”


    “讓主任開點藥,很快就好了……”


    沈可欣忽然想起顧慎在車上說過的話,突然一陣膽寒。


    什麽藥吃了就不難受了,都他媽狗屁!


    顧慎想要趁她不注意,流掉她的可可!


    媽的!混賬東西!


    正巧,外麵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一聲一聲,逐步靠近。


    顧慎沒關門,怕沈可欣叫人他聽不到。


    剛從花園回來,他身上還帶著一股馥鬱的花香。


    看到沈可欣趴在床邊,臉色青白,顧慎緊張地往前走了兩步。


    突然,一個東西朝他砸過來。


    顧慎沒躲,手機砸在他額頭,又落在地上,屏幕碎了一大片。


    無數道裂縫中,顧慎看到了那張讓他從天堂到地獄的孕檢報告。


    她看到了。


    顧慎知道。


    “你聽我說,現在流產對你……”


    “我不聽我不聽!”


    沈可欣大叫一聲,手邊能砸的東西全部扔了過去。


    “出去!”


    “你給我滾出去!”


    顧慎擔心地看著沈可欣,下意識往前走。


    隻是看見他,沈可欣就想到他要流掉她的寶貝,叫得更厲害。


    “滾!我讓你滾啊!”


    顧慎連忙後退,舉著手妥協。


    “好好好,我這就滾,你別激動。”


    “冷靜,我馬上滾。”


    顧慎出去,一步三回頭。


    劉梅聽到動靜連忙跑上來。


    “怎麽了怎麽了?”


    她憂心地想往裏麵看,顧慎朝她搖頭。


    走遠後,才低聲道:“她看見檢查報告了。”


    劉梅一頓,又是一聲歎息。


    “夫人不想流掉吧。”


    她也生過,知道那種痛苦。


    就是寧願自己沒了,也想把孩子生下來。


    顧慎痛苦地抓著頭發。


    他不可能去賭什麽調整胎位,那個主任都說不一定能成。


    最重要的是,沈可欣懷孕快三個月了。


    胚胎一天比一天大,到時候有了胎心,就更拿不定主意流掉。


    這天晚上顧慎久違地被鎖在了門口,連劉姨都沒能進去。


    鍾醫生也被叫了過來,擔心沈可欣會突然身體不舒服。


    三人坐在一樓大廳,一個個麵容嚴肅凝重。


    鍾醫生自責。


    “我早該看出來不對的,要是再早一點……”


    鍾毅甚至在想,要是在之前沈可欣不想要孩子的時候就發現,說不定就沒現在這些事情了。


    沈可欣好不容易才接受了這個孩子。


    精心養護這麽多天,結果轉頭就告訴她,孩子留不住,這誰受得了?


    鍾毅擔心地看了眼顧慎。


    對方坐在這裏,姿勢都沒變一下,像是靈魂已經出竅了。


    忽然,樓上傳來開鎖的聲音。


    三個人立馬站起身看向樓梯口,顧慎是甚至快速三兩步竄了上去。


    沈可欣把自己關在房間一下午,看著更憔悴了。


    她蒼白著臉叫人:“顧慎,滾進來。”


    鍾毅倒吸口冷氣。


    這這這……


    不愧是夫人!


    顧慎一聲沒吭,順從地進去了,順帶把門給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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