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之所以為文官,那就是不習武!


    許宴知頂著聖意去操辦,一上朝就被文官淹沒在唾沫裏。


    “許大人啊,這我朝有文武官員之分那就是說明了文官他不用習武。”


    “下官知道,可這是聖意。”


    “許大人,文官習武當真乃滑天下之大稽。”


    “下官知道,可聖意難違。”


    “許大人,文官習武那還叫文官嗎?”


    “下官知道,畢竟聖心難測啊。”許宴知張口閉口就是聖上,壓的他們不好開口爭辯。


    一旁趙衡抱著手冷哼一聲,“本官聽聞宋盛向聖上提議之時,是許大人在一旁煽風點火才促成此等荒唐事。”


    冤枉,真冤枉。


    許宴知對天發誓她絕對沒有煽風點火。


    一時間許宴知遭受到眾多文官的審視,她冷汗岑岑,訕笑,“尚書大人此言差矣,宋將軍提議時下官也隻是客套敷衍一句,可聖上卻真答應了,說明是聖上心中早有定奪,就算下官當時不曾開口,聖上還是會答應的。”


    妄議天子,其心可誅。


    許宴知一番話說的臉不紅心不跳,見眾人有停勢,輕咳兩聲,“聖上都發話了,咱們做臣子的不也隻能聽命嘛。”


    “聖上駕到!”


    李公公,你真是我的好公公!許宴知趕緊整理官袍隨眾人進殿。許宴知不由慶幸,還好文官與武官所走之路不同,不然要是碰上宋盛那損人,她今日是要被扒下一層皮的。


    上朝的流程,她逐漸發現了,文官與武官針鋒相對一番,吵吵鬧鬧一會兒被李公公叫停。


    這才正經處理政事。


    許宴知捏捏手裏的折子,深吸一口氣,還是站出身來,“臣,要參昭武校尉萬達,流連煙花之地,且逼迫買賣良家女子為妓,有辱官身,有負聖命。”


    謝辭懵了,眼巴巴看著許宴知參了萬達一本,拐拐一旁的李忠明,低聲道:“我醉酒糊塗,我沒讓他真參啊。”


    李忠明嘿嘿一笑,“要不說他義氣呢,真夠兄弟。”


    許宴知習武,聽力極佳,站的離他二人不遠,她撇撇嘴,心道:看把你美得,真當我為了你啊?


    “臣,要參禁軍統領林業成玩忽職守,私賣宮中寶物。”


    “臣,還要參宣武將軍李進榮利用軍權欺壓百姓,強征民女為妾。”


    滿堂嘩然。


    李忠明依舊跟謝辭竊竊私語,“好家夥,膽子是真大,前些日子參文官,今兒又參武官,他這官還當不當了?”


    “參不參的這都不算什麽,主要人家是一個一個參,一天參一個,他這是一參參好幾個,真嫌命長呢。”


    許宴知無奈,她這監察禦史不就幹這個的麽?呃……確實參得有點多了,可靳玄禮讓她入朝為官不就是讓她當出頭鳥的麽?


    隻是他爹,那手裏的戒尺快控製不住了吧。想到這她不由鬆口氣,還好他爹不上朝,教小太子課業去了。


    不然非得當著文武百官挨打不成!


    靳玄禮裝模作樣,“許愛卿所言可有證據?”


    “回聖上,有。”許宴知將物證都交給李公公,李公公又送到他手裏。


    啪的一聲,靳玄禮猛拍桌案,“真是膽大妄為!”


    眾人跪地,許宴知站著一福身,“聖上息怒。”


    萬達,林業成和李進宋三人跪地不起,直言冤枉,順帶著罵了許宴知汙蔑朝臣。許宴知垂頭不言。


    嗬,不見棺材不落淚。


    當真以為許宴知這監察禦史白當的?


    萬達為人圓滑,靠其姐為宮妃當上的昭武校尉,空有一身武學,胸無點墨又貪財好色,聖上心知肚明隻是苦於萬貴妃的關係不好直接處置。林業成是柯相的人,背地裏替柯相幹了不少事兒,以禁軍統領之職暗中監視靳玄禮。至於這李進榮就如許宴知所言,以權謀私,欺壓百姓。


    待三人被處置,許宴知才退回群臣之中,神遊天外。


    旁的人再說什麽她一律不管不顧,想的都是如何在她爹知道這事兒後躲過一頓戒尺。


    李忠明湊到她耳邊,“你多保重吧,文武都得罪了。”


    謝辭賤嗖嗖的笑,“有些人要被戒尺打咯。”


    看吧,許昌茗戒尺的威力世人皆知。


    要不是顧及還在朝堂之上,許宴知真想踹他兩腳。之後的時辰她都沉默是金,不發表任何言論。


    “許愛卿,習武之事有勞你多加上心了。”


    不合適,這真不合適。


    許宴知苦大仇深,“臣……謹遵聖意。”


    嗯……她又感受到了眾人襲來的恨意。


    下朝後許宴知撩袍就要走無奈謝辭那廝攬住她的肩膀,揚聲道:“許大人走的這麽快是怕被人追著打嗎?”


    許宴知試圖扒開他的手,“說的哪裏話,下官急是因事務繁忙。”


    “忙?忙著操辦習武的事兒吧。”


    一群文人刀一般的眼神向她射來,許宴知苦笑,狠狠瞪一眼謝辭。


    這賤人。


    李忠明拍開他的手,“行了,一會兒許大人生氣了明兒就參你一本。”


    造了孽了。


    許宴知一路跟他倆吵吵嚷嚷好不容易才消停一會兒上了馬車,剛歇下口氣,馬夫說車被人攔下了。


    李公公站在車前,笑盈盈的望著許宴知。她趕緊下車,“李公公怎麽在這等著,可是聖上還有什麽事要吩咐?”


    “許大人莫急,聖上收到何大人的來信甚是欣慰,一高興就應了些事,特讓咱家來提醒許大人一聲。”


    許宴知一頭霧水卻還是掏出些銀子遞給李公公,“謝公公提醒,公公可知是什麽事?”


    李公公笑而不語。


    這是何意?


    許宴知想了一路都沒想明白,直到剛進府門,見到許昌茗正領著一孩童。


    嗯?孩童?


    許宴知踏進去的腳又邁出來,抬頭看看府門牌匾,是許府沒錯。


    這孩童哪來的?


    “爹,這是你瞞著我生的私生子?”


    咚一聲,許宴知腦袋挨了一下。許昌茗揪著她的耳朵,“放肆,這是太子殿下。”


    許宴知愣神,突然想到宮門外李公公說的話,聖上怎麽敢的啊?這可是儲君,才三歲的太子。


    許宴知神情複雜地盯著小太子,慢慢福身拱手,“臣監察禦史許宴知參見太子殿下,殿下萬福。”


    靳玄政抬起小臉,擺擺手,奶聲奶氣地說:“孤,認得你。”


    “父皇說,你會保護孤的。”靳玄政背著小手繞著她看,“宴知也被太傅用戒尺打過嗎?”


    許宴知點頭,“臣小的時候時常被打手心。”


    靳玄政眸中一亮,“那我父皇和你誰被打得多。”


    許宴知忍笑瞥一眼許昌茗,蹲下身子湊在他耳邊輕聲說,“自然是你父皇。”


    小殿下滿意了,揉了揉自己的手心。


    許宴知又偷偷扯了扯許昌茗的袖子,“爹,太子待多久啊?”


    “三天。”


    “我說爹,你在宮裏教就算了你怎麽還把人領回來了?”


    “早先聖上就應過太子一個要求,我也沒料到他會來這兒。”


    許宴知抱著手嘿嘿直樂,“爹,你說這聖上真就放心太子出宮?”許昌茗斜她一眼,淡淡道:“府外全是暗衛,府裏不是有你麽。”


    許宴知撇嘴,上趕著當侍衛可還行。


    這廂許宴知正陪太子玩鬧,許昌茗幽幽道,“你別忘了操辦明日習武之事。”


    許宴知背一僵,沉默良久又驀地扭頭一笑,“爹……”


    “沒門,我不去。”


    “可爹也是文官,怎能不去?”


    許昌茗負手而去,“年紀大了受不住,你別想了。正好太子出宮,我也能休息幾日。”


    小殿下伸手勾勾她的手指,“孤去!孤去!”


    於是第二日不到卯時許宴知就被靳玄政叫起,一到校場濃烈的幽怨便向許宴知襲來,她拍拍臉頰這才清醒不少。


    “咳咳,各位大人稍安勿躁,正所謂既來之則安之,各位大人既都到校場,也不能白來一趟吧,總得讓聖上知道咱們學了點什麽吧。”


    “哈哈,許大人說的對,各位大人不必愁眉苦臉,習武是為你們身體著想,看你們文人個個體虛柔弱的。”宋盛一番話無疑是在火上澆油,趙衡直接氣得吹胡子瞪眼的,“什麽叫體虛柔弱,這叫文人風骨!”


    “呸,我這輩子,唯一見過擔得起文人風骨的隻有許昌茗許太傅,你再瞧瞧你們這幅樣子,柔弱就是柔弱。”


    許宴知內心腹誹,我爹知道你這麽看得起他麽?


    眾多文官跟著趙衡一同爭辯,宋盛不耐煩的提起長槍直指趙衡等眾人,“囉嗦什麽?快練!”


    眾人被長槍唬住,噤了聲卻也沒動作,雙方就這麽僵持著。許宴知眼看事態發展不妙,按住長槍,對宋盛說:“宋將軍何必如此,他們本就是文人墨客,手都是提筆的,自是與將軍不同,習武之事將軍既說是為他們好何必苦苦相逼,逼急了他們參你怎麽辦?”


    “本將軍上陣殺敵都不怕還怕他們參我不成?”


    “宋將軍,依下官之見,你教你的,他們能學便學,不學的也不勉強,雙方都留個餘地,畢竟日後若有戰事軍需物資不也得他們替將軍想辦法麽。”


    宋盛似有動搖,放下了長槍。


    許宴知鬆口氣,走到趙衡等人跟前,“各位大人,都是文人雅士何必計較,既然說學武是為咱們好,那咱們若願意學便學,不願就作罷,可千萬別累著自己,若是累出個好歹,耽誤了早朝,這就得不償失了。”


    言盡於此,就看他們是否有所領會了。


    靳玄政拉拉她的衣袖,小聲說,“宴知真聰明。”


    許宴知一愣,笑盈盈的,“殿下才是真聰明。”


    小小年紀便能看透,當真是聰明。


    雖說眾人還是不忿,但也不情不願的跟著練了半日。許宴知在人群中尋找,不曾見柯相,她問李忠明:“見到柯相了嗎?”


    他搖頭,“柯相壓根沒來。”


    許宴知冷哼,“怎麽?活不起了?”


    謝辭趕緊捂住她嘴,“積點德吧你,柯相的人到處都是。”


    許昌茗不用跟著習武是因為他的確身體不好,不宜太過勞累,再加上年事已高,靳玄禮特免了他的操練。那柯相又是何故?不曾告知過聖上緣由,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仗著老臣的資曆多次忽視聖上的旨意了。


    還真是倚老賣老。


    第二日,不出所料,告假之人有一半之多。許宴知摸摸鼻子站在李忠明和謝辭身旁,周圍空空蕩蕩。


    “怎麽今日告假之人這麽多?”


    “回聖上,昨日習武,定是勞累過度了。”許宴知睜眼說瞎話。


    謝辭與李忠明嘀咕,“得了吧,腿都沒邁開多遠,能有多累,有些人動都沒動。”


    靳玄禮皺了眉,“人少成這樣,還上什麽早朝。”


    許宴知趁機開口,“聖上,一直這麽下去定是於朝堂無利,不如幹脆廢了這習武之事,好讓朝堂恢複。”


    見宋盛要說什麽,許宴知先他一步,“聖上你想,文官雖體質不如武將但需處理的事務繁多,若每日因習武告假一半餘人這些事不就隻能累積不管麽?隻有讓他們各司其職,才能幫聖上管理好事物,諸如軍資準備,糧草籌備等等。”


    一談到軍資糧草,宋盛就沒再多言。


    靳玄禮笑睨她一眼,“許愛卿言之有理,那此事就作罷吧。”


    許宴知鬆口氣,總算不用再受他們的口誅筆伐。


    來的官員太少,早朝就早早下了。


    李忠明問她,是怎麽讓宋盛沒反駁的。


    “將軍嘛,除了行軍打仗最看重就是軍備糧草了,若真逼著他們習武,逼急了打仗不給物資宋盛不也隻能自己往肚子裏咽。”


    謝辭也笑,“還是你聰明,讓他們告假,逼的聖上不答應也不行。”


    許宴知聳聳肩,“聖上聖明,自然知道是我的伎倆,隻是配合我罷了。”


    謝辭大笑,“就你李忠明是個蠢人。”


    李忠明踢他一腳,二人頓時打鬧一團。


    許宴知突然想到還在許府的太子。


    還真是虎父無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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