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旗方的動作很快,他甚至不等洪辰溪寄去索要贖金的信回複就已經開始籌備範旗玉的婚事。


    許宴知房門外的看守不比洪辰溪的緊,每到夜深,她等屋外守著的人睡著後就偷偷出了屋。此刻寨中皆在休息,除寨門上仍有幾個人看守外。許宴知本就是墨衣,她隻需動作輕些便不會被人察覺。


    整個旗峰寨的外圍皆以竹牆圍守,這竹牆很結實,相互緊插密不透風。許宴知順著竹牆走,每隔一段她都能摸到一段繩子,似是連接到竹牆內部。


    若她猜的不錯,這繩子便是竹牆內部機關的開關。


    隻要拉動繩子,竹牆外部便會射出箭來,若有人攻打旗峰寨,還未交手自己的人就已經被這些從竹牆中射出的箭折損了。


    按照洪辰溪之前同她說過的,整個旗峰寨被竹牆圍成一個很大的圓,且牆內都有機關,強攻隻會落得下風。


    她之前在寨中耍少爺脾氣閑逛時就曾特意留意過竹牆與竹牆之間的銜接,且每段竹牆內的機關皆不一樣,不同的機關會在竹牆上標不同的圖案。


    可以說竹牆將內裏的旗峰寨圍得很牢固,幾乎成了攻擊性很強的堡壘。


    許宴知摸著繩子勾了唇角,看來她還真需要仰仗洪辰溪這場“婚事”。


    許宴知探得差不多便悄無聲息的回了屋。


    翌日。


    因要籌備範旗玉的婚事,黑鋒安排了幾個旗峰寨的弟兄下山采買。


    許宴知將其攔下,“誒,聽說你們溱州的糕點不錯,你回時給我帶一些來。”


    那人當下便發火,“你以為你是誰?一個被我們綁來要贖金的人質罷了,你憑什麽?”


    許宴知笑眯眯的,“憑什麽?我也正納悶呢,要不你幫我問問你們寨主?”


    那人啐一口,“滾一邊去,老子沒空陪你這樣的富家少爺消遣。”似是覺得說還不解氣,他揮起拳頭就朝許宴知打來。


    近在咫尺之際,他被人攔下。


    “在鬧些什麽?”範旗方嗓音威嚴。


    那人不得已收回手,憤憤道:“這薑宴未免太囂張,在我們旗峰寨好吃好喝也就罷了,如今年還想使喚我們旗峰寨的弟兄,他算個什麽什麽東西!”


    “淩風,”範旗方冷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後緩下口氣,“他不是人質。”


    許宴知在一旁眉頭一挑,開口道:“這位叫淩風的小兄弟話說得正好,我也好奇得緊,範寨主,為何我能在黑風寨中有如此優待?”


    這是自蒙眼射箭之後許宴知主動與範旗方說的第一句話。


    那日後範旗方知道許宴知生了氣便事事依她,不管許宴知如何耍性子他都一一忍下,饒是許宴知對他冷臉相待他也不曾惱怒。


    範旗方似笑非笑,“薑小少爺以為呢?”


    許宴知無心同他周旋,隻淡下神色,“愛如何如何,我不想管,我說了我要吃你們溱州的糕點。”


    範旗方手一抬,對淩風說:“既是要下山采買那就一並把他要吃的買來就是。”


    “寨主......”淩風心有不服,還想再說什麽。


    “好了,不就是買些糕點,買就是了,我旗峰寨難不成連糕點錢都沒有?”


    “是......”淩風不滿的瞪了一眼許宴知。


    許宴知聳聳肩,看熱鬧不嫌事大,“要沈記糕點鋪的,就說我要正午時分做出來的,隔夜的我不要,糕點還要看上去喜慶吃起來酥軟的。”


    “你別太過分!”


    許宴知笑得得意,“你不想也行,反正左一趟右一趟的人是你。”


    “你!”


    身旁的人拉了拉淩風的衣袖,勸道:“算了算了,跟他計較什麽。”


    淩風氣得拂袖而去。


    範旗方笑睨許宴知,“滿意了?”


    許宴知冷眼瞧他,“自然是滿意極了。”


    她實在是沒想明白,範旗方對自己極為容忍的緣由,於是她總是在試探,想看看範旗方能容忍到什麽地步。許宴知隻能不斷試探,反複的猜測範旗方的心思,因為她不能有任何差錯,剿匪的計策不容有差。


    ......


    淩風幾人為節省時間決定分頭去采買,他忍著氣去了沈記糕點鋪。


    “掌櫃的,把你們的糕點一樣一點的給我包起來。”


    掌櫃的笑眯了眼,“誒,這就給你去包。”


    “等等,我要今日新做的,隔夜的不要。”


    掌櫃的依舊笑臉迎人,“客官你說的哪裏話?我們鋪子裏的糕點從不隔夜。”


    淩風煩躁的抓抓腦袋,“誒呀要正午時分做出來的,還要瞧著喜慶......還有什麽來著?”


    掌櫃眸色暗了暗又很快遮掩,“瞧著喜慶還要吃著酥軟?”


    “啊,對對,就是這樣的。”


    掌櫃道:“誒,看來客官是懂吃之人,這可是我們沈記的招牌,客官稍等等,我這就去給你包。”


    掌櫃的笑意在進入後屋時消失殆盡,之後又揚起笑臉提著食盒出去,“誒客官,你們近日可是有什麽喜事啊?要不我再送些喜餅給你們,也圖個喜慶嘛。”


    淩風眉頭鬆了鬆,“我妹子明日成親。”


    掌櫃的立馬笑得開懷,拿了幾包包喜餅給他,“那正好了,這幾包喜餅我就不收你的錢了,我也圖個喜慶,實不相瞞,我也有個妹子正待嫁呢。”


    淩風哈哈一笑,“行,我也就不客氣了。”


    待淩風走後,掌櫃的笑意立馬收斂,寫下“明日喜宴”四字後交給跑堂打扮的小廝。


    小廝將消息傳給了沈玉林。


    沈玉林長呼一口氣,暗道蟄伏幾日終於要動手了,他立馬喚來毛晉。


    “明日旗峰寨會有喜宴,我們明日便趁機攻入旗峰寨。”


    毛晉眼中有隱隱興奮,“許大人他們怎麽樣?”


    沈玉林搖搖頭,“還不清楚,他隻是送了消息來,料想處境應不壞。”


    毛晉點點頭,“知道了小侯爺,屬下這就回去準備。”


    與此同時的旗峰寨。


    “你這新郎官的衣裳都送來了,這才幾日,動作夠快的。”許宴知用指尖勾了勾這大紅的衣擺。


    洪辰溪神情寡淡,隻問:“你計劃得如何了?”


    她點頭,“差不多了。”


    “咚咚咚”洪辰溪的房門被敲響。


    “姑爺,寨主有請。”


    似是不喜“姑爺”二字,洪辰溪眸中透出冷意來,他淡淡道:“知道了。”


    許宴知同他相視一眼,她道:“我同你一起。”


    他二人到時範旗方正拿著兩封信看。


    範旗方笑得玩味,“寧姑爺,你寄往京城的信回了,他們說沒你這個兒子。”


    自然是沒有的,寧殊這個名字本就是胡謅。


    許宴知故作驚訝,“你爹竟氣到這個地步了?你不就是同你爺爺他老人家有些齟齬罷了,你爹不至於不顧你死活吧?”


    洪辰溪抿著唇,“不知道。”


    範旗玉則是拍著手笑,“那不正好?從今往後你就能心無旁騖的當我夫婿了。”


    範旗方將信隨手一扔,“既如此,你寧大公子就算是被逐出家門了,也算不上那什勞子的世家公子了,便可同旗玉好好過日子,隻要你同旗玉成了親,我旗峰寨就不會拿你當外人。”


    許宴知問:“那我的回信呢?”


    範旗方揚了揚,笑道:“薑小公子不愧是家中得寵的公子,信中不僅答應了給贖金還說可以額外再給一筆錢財隻為讓我對你好些。”


    這信是寄到江南薑茂成府上的,他老人家自然會配合許宴知演戲。


    許宴知冷哼一聲,“所以呢?你打算何時交易?”


    範旗方卻搖搖頭,“我改主意了,這筆贖金我不打算要了,”他用手指著許宴知,“我要你人留下。”


    許宴知想也不想,“你怎可說自己有道義?”


    範旗玉盯著許宴知半晌,笑了笑,“不錯,長得確實不錯。”


    許宴知有些懵了,“你們到底是何意?”


    範旗玉不顧洪辰溪冷臉就強行挽上他胳膊,笑盈盈的對許宴知說:“我與寧殊成親,同時你與我哥哥成親。”


    許宴知:“......!?”


    饒是許宴知預想過很多種範旗方對她極為容忍的原因,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她第一反應是想到自己的女兒身被發現了,但她又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她在京中時尚不曾暴露,在這旗峰寨短短幾日他範旗方又怎能察覺?


    那便隻一個原因。


    範旗方好男色。


    “不行。”


    “不可能。”


    許宴知和洪辰溪同時說。


    洪辰溪麵色陰沉得緊,他蹙著眉冷言道:“範寨主不覺荒唐嗎?”


    範旗方反問:“我朝不乏斷袖之人,為何我就荒唐?”


    許宴知快被氣笑,千算萬算沒算到範旗方竟是斷袖。


    洪辰溪一向情緒平穩,但此刻卻抑製不住怒意。其實在一開始察覺範旗方對許宴知態度有所不同時他心中就隱隱意識到什麽了,他曾想提醒許宴知可在看到她眉目清明絲毫不想情事時怎麽也開不了口。


    他道範旗方不過是作惡一方的山匪,又豈能與許宴知相配?


    範旗方的臉色一下陰沉,語氣不容置疑的說:“來人,把姑爺帶下去,好生準備明日親事。”


    範旗玉拽著洪辰溪要走,可他定定站著,低聲輕喚許宴知,“薑宴。”


    許宴知很快壓下心中驚異,蹙眉思忖。


    她在聽到洪辰溪的聲音時才回神一般抬眸去看,她看到了洪辰溪那雙黑沉靜默的眸子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怒意和擔心,她勾了勾唇角以示安慰,她微微頷首,“你先回去。”


    洪辰溪凝神望她,終是應下,“好。”


    他應該相信許宴知。


    洪辰溪走後,許宴知坐到範旗方對麵,直言道:“你喜歡我?為何?”


    範旗方爽朗一笑,“一見鍾情?我範某還未見過你這般好看的小郎君。”


    她微一蹙眉,“我還真沒想到堂堂旗峰寨的寨主竟是斷袖。”


    範旗方坦然道:“在遇見你之前,我也不知我是斷袖。”


    許宴知:“......”


    她搖頭,“我不喜歡男人。”


    “不試試怎麽知道?”


    許宴知甚至試圖同他講道理,可範旗方如何能聽得進去?他一心想要在明日範旗玉成親時也與許宴知一同成親。


    最後範旗方不願再聽許宴知的勸解,幹脆讓人把她關回屋去。


    許晏知被關在房中不禁扶額,原以為洪辰溪與範旗玉已夠麻煩,沒成想自己比他更麻煩。


    她突然想到自己曾經調侃洪辰溪生得太俊俏也不是好事,如今這句話卻是用在自己身上了。


    她簡直哭笑不得。


    夜裏她翻了洪辰溪的窗戶。


    “你有何思量?”


    “明日需要喜宴掩護小侯爺他們攻入旗峰寨。”


    洪辰溪嗓音微寒:“所以,你當真要與他成親?”


    她還未來得及說話,洪辰溪又說:“明日喜宴拿我做幌子便可,你大可不必。”


    許晏知靜默片刻反倒有些不大好意思,“雖然範旗方突然鬧這一出,但我原也是想委屈委屈你來著,當然了,我自不會讓你拜堂的。”


    洪辰溪莫名心下一鬆,“好。”


    “我信你。”


    許宴知摸了摸下巴,“我還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發生在我身上,”她半開玩笑般,“生得俊俏當真不是什麽好事。”


    洪辰溪知道許宴知是在安慰他,想讓他放鬆一些。


    他道:“多謝。”


    她隻是笑:“莫擔心,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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