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被起床哨喊醒時,洛白夜難得沒發起床氣。


    司暝早就不在了,他要的那份檔案正好好的放在他床頭,洛白夜勾了勾唇角,沒急著拆開。


    今天分數出來,洛白夜的成績算是中遊,他堂而皇之的翹掉了課間操,在教學樓天台找了個太陽曬不到的角落看那份檔案。


    “這是你的檔案?之前不是沒找到?哪兒來的?”曲歸訝然。


    洛白夜倒也沒隱瞞,他拆開檔案袋,把裏麵的資料拿出來,又順手將空袋子遞給曲歸:“稍微作了弊……找司暝要的。”


    曲歸腦子裏浮現出在遊樂園副本中見過的那個男人的樣子,他隱約猜到那人不是玩家,但沒想到這npc的級別這麽高,可以在這種高級副本中來去自如,甚至可以隨意調動副本道具。


    直覺告訴他那人相當危險,於是他皺眉提醒:“那……npc給我的感覺很危險,你還是小心點好。”


    洛白夜從資料裏抬眼,目光輕輕從曲歸臉上略過,神色有些柔和:“我有數。”


    曲歸點頭,湊過去打算一起看檔案,卻無意間看到洛白夜的脖頸上有幾點紅痕。


    那痕跡特別明顯,印在洛白夜比平常人更蒼白一點的皮膚上,就像雪中紅梅。


    而這痕跡的來源……也不難猜。


    ……有數,你有什麽數。曲歸緩緩閉了閉眼。


    見曲歸臉色突然變得莫測,洛白夜奇怪:“你怎麽了?”


    曲歸猶豫的指了指自己脖子的相同位置:“額,你這裏,有點紅。”


    “紅?”洛白夜皺眉摸了摸,緊接著他眉毛皺了起來,“不會那寢室環境差到有蟲子吧?會不會有什麽傳染病……嘖,趕緊趕緊通關出去。”


    洛白夜原本有些懶散的神態頓時一振,開始聚精會神的繼續看材料。


    沒想到他是這種反應,曲歸又愣了幾秒,突然他醍醐灌頂:這痕跡不會是某人偷親的吧?


    嘶……


    把這小插曲拋之腦後,曲歸湊過去一起看材料,卻在看了第一眼的時候,剛舒展的眉毛又皺起來了。


    還皺的死緊。


    他猶猶豫豫:“這……你的檔案?”


    洛白夜盯著學生檔案頁的一寸彩色照片,上麵的少年精致的不像真人,眉眼過於穠麗,但眼神又是冷的,是不含感情的空洞和高高在上。


    那張臉赫然就是洛白夜自己的臉,但他對這張照片沒印象,也對於自己曾經是德育高中首屆學生這件事沒什麽印象。


    如果真如他之前的猜測,他曾經就來過這個遊戲世界,那目前的情況就能說清了。


    而之前方菘藍的那句“學長”……


    副本重新開啟的時候,npc的記憶乃至整個副本的時間和場景都會進行重置,但方菘藍的記憶似乎一直是連貫的,至少她記得洛白夜。


    而方菘藍之前的那些話,仔細推敲過後,也漏洞百出。


    很簡單,在副本的這個“記憶清除”的規則前提之下,她能這麽詳細的複述出那些經過和推測,原本就是不合理的。


    就算她不是副本boss,至少也是個關鍵npc。而關鍵npc身上通常會有頗為豐富的線索。


    不止他,其他人也發現了方菘藍的異常。比如[神諭]的宋聽瀾,再比如[暗度]的陸川柏。


    陸川柏懶得自己分析,他習慣性會錄音,於是把這些東西整理一下一股腦都發給他們副隊,讓腦子好的人去分析情況。


    另一邊,好容易解決了暴亂npc們的沈藍桉一行人正找了個偏僻的廢棄病房休息。


    沈藍桉自己占了個角落,他正低頭給自己手腕上重新纏了一條白玉珠串。


    這邊怪物雖然攻擊力不算高,但卻能大幅降低玩家的san值,尤其是他們幾個幾乎被怪物包圍的玩家,san起起伏伏,藥水都快喝吐了。


    雙向通道隻有在德育中學三次考試後才會打開,在此期間,他們沒辦法回去,隻能遵循安寧病院的規則。


    之前的動靜鬧的有點大,醫護npc一時半會兒還不會找到這裏來,但被逮回病房是遲早的事,玩家們倒是無所謂,隻是他們還帶了個npc遲早早。


    遲早早絕對不能被其他npc發現,所以此時怎麽安置她,倒成了一個難題。


    白祁聽完了陸川柏發過來的語音,他扭頭看了一眼沈藍桉在的角落,先謹慎判斷了一下後者的精神狀態,這才放心的湊過去。


    兩人說話倒也不需要說太清楚,於是白祁問:“方菘藍?”


    沈藍桉點頭:“有點問題。我之前看過她的檔案,是德育的第三屆學生,高考去向是某有名的醫科大學,成績一直優異。但她放棄高薪的醫院工作,回到德育當生活老師這一點,問題很大。”


    白祁捏著脖子上掛的吊墜:“她不應該知道那麽多細節,我傾向於她對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啊對,洛白夜給你聽錄音了嗎?”


    沈藍桉挑眉。


    白祁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沒聽,於是幹脆的把陸川柏發過來的語音轉發給了沈藍桉。沈藍桉倍速聽完,明白了白祁的未盡之言。


    “身份有問題的話就去查,既然是特殊身份的npc,與之對應的那就是……”


    “安寧病院的院長。”白祁壓低聲音,一字一頓。


    -


    神殿。


    主理人正盤腿坐在卡牌星空下的水麵上看副本直播,雖然個別玩家關閉了自己的直播間,但也不能阻擋他。


    司暝出現在這裏時,主理人眼睛都沒抬一下:“喲,回來了?”


    “嗯。”


    司暝心情很好,湊過去也坐在他旁邊,抬手隨便一揮,另一麵水鏡出現,上麵的畫麵正是熟睡的洛白夜。


    “你真是夠忽悠人的,出個門還要特意換睡袍,怎麽不幹脆在人家那睡?”主理人瞥了他一眼,開始嘲諷。


    “睡不了。”司暝坦蕩,“你也知道,和他靠近一點我就……”


    “停停停,打住。”主理人伸手做了個暫停的收拾,“大哥,你是我親哥,收收你的戀愛腦。”


    司暝嗤笑,他又瞥了一眼主理人麵前的水鏡,意味深長的說:“彼此彼此。”


    主理人炸毛:“我隻是想不到能有人這麽神經病才多看了兩眼!別以為誰都和你一樣。”


    司暝笑而不語。


    “好了,說點正事吧。”主理人說,“這次聯合副本是直接融合了之前關閉的兩個高級副本,要不是采取了這種‘邀請通關’機製,估計這幾天就要死一批人,死的還都是排名靠前的那部分玩家。這說明能量已經不足以順利維持[世界]的運轉,通過平衡判定,[世界]需要大批高級玩家的[死亡]進行獻祭,獲得能量進行運轉。”


    主理人略有些嚴肅的聲音在這片空間回蕩,但司暝自始至終臉色都沒半分變化。


    他正專注的盯著水鏡中洛白夜的臉。


    主理人提高聲音:“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如果,我是說如果,在你崩潰之前,沒有新的[核心]替代,整個世界就會全部毀滅。”


    在他們頭頂,數以億計的卡牌懸浮在空中旋轉,它們本身散發著或明或暗的微光,是一個個破開黑暗的星星。


    沉默良久後司暝才開口:“雖然私心不太想接受這個結果,但從我接管這裏開始,有人就已經預想到了這一切,並且做好了後續的一係列安排。”


    “畢竟你我早就明白,那所謂的通關願望,並不會真的如你所願的實現,但它確實又實現了,隻是結果和你原本預期的結果有些不同。”司暝打了個響指,換掉了自己身上那件真絲睡袍。


    “就像我早就應該知道,洛白夜不會被真正的送到‘現實’,他的‘現實’,從一開始就是被虛構出來的。”


    主理人靜靜地看著他。


    “司暝,你比我更清楚,他對這裏意味著什麽。”主理人指尖點在水麵上,他輕輕攪了攪冰冷的湖水,“不過……其實我也很好奇,他如果真的通關了,站在你麵前會許什麽願望?我很難想象他會有什麽強烈的想要得到的東西。”


    “這個問題我也很想知道。”司暝懶散一笑。


    “對抗賽要開始了吧?還真是要趕著給他送記憶碎片。”主理人嘀咕一聲,“哦對了,你看看,那個副本要不要提前在對抗賽副本池中篩出去?”


    “哪個?”


    “你關那隻鳥的副本。”


    司暝沉默。


    “不用。”片刻後他說,“雖然我確實很討厭那隻鳥,但他對阿夜確實死心塌地,至少能讓阿夜有些安全感。”


    主理人:?


    司暝看了他一眼:“你猜的不錯,從之前那個現實本開始,再到之後的懲罰副本,阿夜對他那幾個隊友的身份有了點比較正確的猜測,雖說他對別人的目的和秘密不感興趣,但他的確更加喜歡麵對他沒有絲毫秘密的人。”


    “思來想去,當前隻有那隻瘋鳥合適。”


    “喔,那好。”主理人嘀嘀咕咕,“不過那麽多對抗賽副本呢,也不一定就抽到那個……行了行了,我去設置副本了,你自己看吧。”


    說著他水鏡也沒關,直接起身消失在原地。


    而他水鏡畫麵中的神經病,是[神諭]那位放了指揮位正在劃水並且放任自己san下滑的隊長門前雨。


    san下降的後果會讓他在副本中的精神疾病加重,此時他正在和旁邊的空氣說話,落在旁邊虛空處的眼神溫柔,像是在看自己的愛人。


    “嘖,可憐。”司暝目光落在那水鏡上,抬手打碎了鏡麵。


    “嘩啦啦”一聲,水鏡碎裂成了萬千水滴,頓時融入了這片深不可測的湖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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