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神色不變,對關明義點頭微笑,話卻是對歐陽照說的:“王爺說得對,朋友之間互幫互助理所應當,阿兄莫要跟王爺客氣。”


    妹妹都這麽說了,關遠山便收回了視線。


    “嘖嘖,朋友,哈哈哈。”孫老忽然出聲,看到所有人都盯著自己,拿起酒壺又喝了一口:“嘖嘖,這酒真不錯。”


    三人都笑,隻有笙煙一臉懵地瞧著這位神醫,她怎麽覺得神醫話裏有話呢!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孫老,不打算與我們共飲嗎?”歐陽照說著,已將杯子在桌上放好。


    孫老立即把酒壺往懷裏一揣,擺著手道:“去去去,你個身上有傷的人,湊什麽熱鬧。”


    受傷?


    明月狐疑看向男人,他什麽時候受傷了?


    對上女子明顯透著擔憂的眸子,歐陽照淺淺一笑:“皮外傷罷了,前幾日外出狩獵,不小心被箭擦破了點兒皮而已,不礙事。”


    狩獵,又不是狩人,箭還能轉彎飛到自己身上?再說了,又不是專門打獵的獵戶,誰好人春天狩獵啊!


    孫老聽得直翻白眼,偏過頭不再看他,眼不淨為淨。


    明月知道歐陽照有所隱瞞,看到孫老的表情,更是確信,隻這是人家的秘密,她也不好隨意打探。


    回了男人一個微笑,勸道:“雖是小傷也不可大意,我們還是喝茶吧。”


    歐陽照沒有反對,為兄妹二人各斟了一杯茶。


    “王爺怎得有空來這兒?”放下茶杯,明月隨口問。


    “我本就是一個閑散王爺,閑來無事,換個地方喝茶,打發時間而已,倒是關將軍與鎮國公,傷未好全就要上職,實在是辛苦。”


    “職責所在,當不得王爺謬讚。”關明義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孫老這時站起身,對關明義道:“關家小子,跟我來,讓我看看傷勢如何了?”


    關明義一愣,孫老不是在喝酒的興頭上嘛,怎地突然要給自己看傷?


    不過人家一番好心,他自然不能拒絕,對明月點了點頭,跟著人去了前麵。


    人一走,明月就問:“王爺想說什麽?”


    男人故意將人支走,肯定有話要說。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歐陽照輕笑:“下毒的凶手,小姐可有什麽發現?”


    聽他這麽說,明月才想起來,今天阿兄回來跟她說過,下毒一案現在是齊王在查。


    看著眼前男人豐神俊逸的臉,唇角似乎總帶著熟悉的弧度,給人溫和慵懶的錯覺,而當你看到那雙烏黑的瞳仁時,你會發現溫和笑意的背後,是掌控一切的自信與篤定。


    明月突然福至心靈,“王爺可是查到了什麽?”


    之前跟父親說起這事,父女倆都覺得凶手極有可能查不到了,沒想到歐陽照接手後,竟出現了轉機,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歐陽照點頭,卻沒有說查到什麽,而是反問:“找到凶手,關小姐覺得該如何處置?”


    這個問題問的委實奇怪,既然找到凶手,不該是依法懲處嗎,怎麽還要問她?


    明月深知歐陽照不會這麽無聊,故意用這種事來逗她。


    那就隻有兩種可能,要麽凶手背景很強,他們撼動不了,要麽凶手還有別的作用。


    明月很肯定是後者。


    畢竟論背景,天底下還有比皇帝強的嗎?


    唯一的可能就是凶手還有另外的作用,亦或者說,皇帝要利用凶手做什麽事。


    若是這樣,凶手便可暫時甚至永遠逃過罪責,他們一家所經受的一切,就隻能自認倒黴了。


    這對他們來說很不公平。


    所以歐陽照此舉,是在替皇帝探他們的口風?


    不,不對,如果要探口風,歐陽照大可直接找父親或者阿兄,不必要舍近求遠來同自己說。


    那是因為他說的“朋友”關係,特意提前知會一聲,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對上男人含笑的眼眸,明月沒有遲疑太久,坦然道:“依法處置固然很好,不過凡事都有取舍,若能舍小得大,為天下、為百姓謀取更多,臣女覺得未嚐不可。”


    自己不過一句話,眼前女子卻能一下猜出他的目的。


    令人驚歎的同時,也讓歐陽照覺得驚喜。


    就像回京路上,每當他認為已經足夠了解她時,她卻總能給人帶來更多震撼。


    他見過的女子很多,漂亮的有,聰明的也有,但似她這般容貌又這般心性的,絕無僅有。


    “給你父兄下毒的人已經找到,是軍營中的一個夥夫,因為家人被控製,不得不聽從命令下毒。毒下在茶碗的邊緣,一般根本發現不了,你父兄就是喝了那茶碗裝著的水才中毒的。”


    歐陽照不再賣關子,簡單敘述了凶手下毒的過程。


    全程隻提到了一個夥夫,明月就知道他還沒說完,靜靜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我讓人順著他說的線索找到了控製他家人的人,是靖安侯的人。”


    “禁軍統領王立勝。”


    不用歐陽照仔細介紹,明月知道此人的身份。


    大楚軍隊如今分為三個部分,一個是關遠山創立的赤遠軍,一個是禁軍十二營,另一個就是番軍。


    除了赤遠軍,其餘兩軍都是大楚開國就有的,立軍時日長,將領多從武將世家中遴選,說是遴選,其實多數都是靠祖宗恩蔭得的一個官職。


    紙上談兵的本事還行,打仗的經驗為零。


    所以才有三年前赤木連下三座邊城的敗績,正因如此,赤遠軍才趁機而起,他們中無論將領還是士兵,多數都是毫無身份背景的普通人,現在所擁有的功績,全是在戰場上一刀一槍拚殺出來的。


    而靖安侯王立勝,正是禁軍十二營的統領,祖上隨太祖皇帝南征北戰,這才在開國後得了靖安侯的爵位,世襲五代,到了他這一代,已經是最後一代。


    也就是說,如果在他這一代沒有立下大功,靖安侯府就算是走到頭了。


    不過禁軍統領也不是誰都當得上的,沒了爵位,他還有官職,有權力,誰知道皇帝和關遠山竟想要裁軍。


    這下不僅爵位岌岌可危,手中權力也要被削弱。


    這麽一想,他會下毒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事情真會如此簡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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