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總是看這些歌舞也無趣,不如換些別的花樣。”


    以蘇喜兒的身份說這話,就有些唐突了,甚至可以說無禮。


    太後安排的活動,哪有她一個小輩和臣子之女置喙的份兒。


    不過太後一向寬和,對待小輩尤是。


    聽完之後並不見生氣,隻笑盈盈問蘇喜兒:“喜兒有什麽好主意?”


    “今日來赴宴之人不乏才學技藝上佳者,比如盧小姐才學過人,王小姐詩才聞名,關小姐更是出身將軍府,想來於武學上也有過人之處,才學比拚和詩會什麽的,咱們平常都看膩了,今日機會難得,不若叫關小姐表演一番武學,也好叫大家開開眼界。”


    蘇喜兒滿臉興奮,言語之間還頻頻看向明月。


    眾人受她影響,也都朝這邊望過來。


    忽然被架上來的明月微微挑眉,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太後也看了過來,慈和地問明月:“關家丫頭,你說呢?”


    雖然是征詢她的意思,不過太後都發話了,明月又豈敢推拒?


    當即道:“臣女樂意之至,隻是臣女並不如蘇郡主所說,於武學上不過稀鬆平常,怕是要讓諸位失望。”


    “就算是稀鬆,將軍府家學淵源,也比咱們這些手不能提的閨閣女子強多了,臣女也忍不住想看關小姐將門虎女的風姿了。”京玉在旁幫腔。


    太後看了她一眼,複又對明月道:“既如此,你便隨意表演一段,叫哀家也開開眼。”


    明月武藝的確稀鬆平常,可要表演一段,她還是有信心的,隻是殿內這麽多人,蘇喜兒單叫她來獻醜,怕是存了侮辱的心思。


    堂堂將軍府千金,卻要跟舞娘樂師們一樣,給眾人獻藝取樂。


    無論她表演的好壞,以後出去勢必讓人輕視。


    而在太後這些宮裏的娘娘們麵前,她也隻是一個供人取樂的存在,根本入不了她們的眼。


    這樣的計謀不像是蘇喜兒這個醜惡都掛在臉上之人想得出來的,倒更像是京玉的傑作。


    含笑對上京玉的視線,明月對太後道:“臣女願意表演,隻是隻有臣女一人也無樂趣,在場的姐妹們都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之人,臣女以前在邊關很少接觸,今日也想開開眼界,還望太後娘娘成全。”


    讓她一個人上是怎麽回事?


    好事情就要一起分享,那才有趣嘛!


    帶著三分俏皮七分請求的口吻,逗得太後展顏,指著明月道:“你呀,好,哀家允了,今日凡有所長,願意上場表演者,哀家都有賞。”


    明月趕忙謝恩,其他原本不屑之人,聽到太後的話,也都紛紛應是。


    如果隻是單獨一個人或者幾個人上去表演,或許會讓人看輕,但一群人都上去,且是太後親口發話,那就不一樣了。


    今日來赴宴的各家提前都得了消息,太後讓自家帶著女兒來,存的什麽心思不言而喻,如今又有這麽一個展示的機會,傻子才會拒絕。


    殿內氣氛一片喜樂。


    雖然大家都有機會上場,明月卻還是要第一個出場,謝過恩後,她便由宮女帶著去換衣裳了。


    武藝她稀鬆平常,就準備表演一段劍舞,因而得換上一些方便行動的衣裳。


    待換好後,她手提未開刃的劍緩緩走到殿中央。


    正要開始動作,忽聽一聲琴音響起,順著琴音看去,就見玄衣金冠的俊雅男人正端坐於桌前,桌上擺著一張琴,男人纖長手指撥弄,悲涼壯闊的音符汨汨而出。


    一小段琴音落下,男人笑眼看她:“劍舞需有琴聲相和,本王恰好會琴,關小姐不要嫌棄。”


    原本說好是秦安妤跟她配合的,歐陽照卻忽然來了。


    按捺下即將奔湧而出的喜意,明月向男人微微頷首,“那就有勞王爺了。”


    二人相視一笑,琴音響起的一刹那,明月也動了,劍身緩緩出鞘,紅衣女子緩緩睜開眼,像一隻沉睡已久的猛獸,犀利的眸子一開始是茫然的,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琴音這時也是緩緩而出,像落在山林間的雨滴,不疾不徐,卻給山林增添了神秘幽深。


    緊接著,琴音漸漸激昂,勾著人的心也開始緊張。


    持劍女子動作也開始淩厲,好像麵對千軍萬馬,手起刀落便斬下敵人首級。


    動作快且狠,卻又不讓人覺得淩亂,隻覺得狠絕中帶著一種淒厲之美。


    可是一人是擋不住千軍萬馬的,在敵人的圍攻下,女子漸漸體力不支,身體來回在地上翻滾,劈上一劍又倒下,躲過敵人的追擊之後又立即站起來。


    漸漸地,女子體力越發不支,手臂舉著劍,人卻再也站不起來,琴音也在此時從高亢之處墜下,良久才發出“錚”一聲,仿若女子低吟呐喊。


    最後,女子舉著劍的手緩緩落下,雙眼也漸漸合上,琴音又變回一開始的幽深靜謐,隻是比之先前,此時的琴音多了幾分哀婉。


    劍舞畢,琴音收。


    眾人卻久久不能回神。


    待明月從地上站起身,向眾人謝幕時,所有人才反應過來。


    “好,好一個劍舞,不愧是鎮國公千金,今日哀家的確是開眼了。這舞叫什麽名字?”太後第一個出聲讚揚。


    “回太後,這舞暫時還未取名,是臣女在邊城多年有感而發即興而作。”明月坦然回道。


    隻是話音剛落,就有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切,沽名釣譽,當別人都是傻子不成?”


    是蘇喜兒。


    聽著像是自言自語,但聲音並不低,剛好,明月、太後以及隔的近些的人都能聽到。


    這曲劍舞的確驚豔,但若說即興而作,卻是難以讓人相信。


    動作可以即興而創,可是曲子呢,如果不是提前準備,她和齊王能如此默契?


    今日大家來為的是什麽不用多說,若是都站在同一個起點,彼此也都不說什麽了,可有人搶跑,想要提前摘桃子,那就另當別論了。


    蘇喜兒一言,便將眾人生起的好感消的一幹二淨。


    “本王可以作證,關小姐所言屬實,本王與關小姐並未提前演練過。”歐陽照陡然出聲。


    這話若是別人來說,大家別說信了,估計會反過來指著人的鼻子罵。


    可說話的是齊王,他說沒演練過,在場之人誰敢說不是?


    而且以齊王為人,斷然不會在這種事上扯謊。


    於是眾人便又相信明月的話。


    隻是心裏仍不是滋味,她們自問,自己或者自家女兒並沒有這個能力。


    要承認別人比自己優秀,是很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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