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城的天氣總是暖洋洋的,今日卻連太陽都見不到。


    林晚竹正與墨香玉在涼亭下棋,她看出眼前的墨香玉心不在焉,終是歎了口氣將手中拿起的棋子放回棋盒。


    她看了一眼旁邊的茉莉:“茉莉,去拿些茶點過來吧。”


    “是。”茉莉福了福身退下了。


    墨香玉聽到她的聲音回過神來,微笑道:“你餓了嗎?”


    林晚竹無奈地笑了笑:“是啊。下棋要思考,太費精神了。”


    墨香玉將手中拿著的棋子放了回去,微微偏過頭吩咐道:“天有些涼了,你去拿件披風過來吧。”


    “是。”


    見星執離開,墨香玉有些疲憊地闔了闔眼,起身走向涼亭邊,抬頭看著陰霾的天氣,悶悶道:“皇上,都告訴你了吧……”


    林晚竹看著她的目光很是心疼,她低下頭輕嗯了一聲。


    “差一點點,我就可以永遠幸福了。可是,終究還是差一點點……”墨香玉自嘲著,露出一抹苦笑。


    林晚竹起身站在她的身後,看見她落寞悲傷的背影,張了張口,卻是不知如何開口。


    墨香玉忽然轉過身,笑著看著她,滿眼都是羨慕:“晚竹和他的夫君,你和皇上,真是讓我好生羨慕……”


    林晚竹不知她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心中的愧疚更深了些。對於以她的身份介入她們的友誼,她有些愧疚,朱唇輕啟:“抱歉……”


    墨香玉聽到她道歉,不由得癡癡地笑了起來。她搖搖頭回應道:“我自小就生活在男孩兒堆裏,和那些大家閨秀格格不入,性子直白又大大咧咧,和那些高門閨女根本玩不到一起。夕嵐和她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可我也與你相處過很久了,也是真心欣賞你,喜歡你……”


    林晚竹蹙起的眉舒展了許多,她抬頭看向麵前的女子,起身走到她身邊:“那日你不知真相,卻不顧聖意為我求情,真是讓我又感動又愧疚……”


    “那日婉妃不也為你求情了嗎?為何不感謝她?”


    提起蕭令儀,林晚竹的眼神變得無奈和憐憫:“我素日與她無甚來往,竟這般願意冒死替我求情,可背後卻在我的茶水中下毒。我若是感謝她,隻能感謝她的不殺之恩了……”


    墨香玉愣了一下,她素聞林晚竹是被林驍夫婦捧在手心中的掌上明珠,也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大家閨秀:“都說你溫婉善良,可看你的表情,我也不認為你會是那種會以德報怨的愚善,你很聰明……”


    林晚竹眼神溫柔深邃,依舊是那抹溫婉得體的微笑,語氣柔和卻堅定:“善良也要分人,如果對任何人都善良,那不是聰明,是愚蠢……”


    “他們都說皇上表麵溫柔,實則手段殘忍,心腸狠毒。你不怕他是真的利用你嗎?”


    林晚竹沒想到她會這麽問,明顯怔愣了一下,她認真思考了一下,開口道:“我與他相識時,不知他的身份,後來他告知我他是太子。他的接近讓我懷疑他有利可圖,但他的坦誠讓我漸漸放下了戒心……或許,他一開始確實想利用我達成他的目的,可我還是願意相信他對我的真心……”


    墨香玉聞言也沒有再保持宮妃的儀態,她聳了聳肩,雙手環胸,靠在了一邊的柱子上:“今日看起來要下雪了……”


    林晚竹愣了一瞬,望了望天,確實如此,卻沒明白她的意思。


    墨香玉見她有些迷茫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聽別院的下人說,你曾在雪夜梅樹下在皇上麵前起舞,美麗動人,不知我可有這福氣,有幸一觀呢?就當做你和皇上瞞著我做戲,害我擔心的補償吧……”


    林晚竹聽到她的話,溫婉一笑,舉止間盡顯宮妃儀態:“香玉有所求,小晚自當讓你滿意!”


    玄溪站在長廊下,聽不到她們在說什麽,可以確定的是她們支開各自的侍女,必然有自己的話要講。


    看到提著食盒迎麵走來的茉莉和拿著披風過來的星執,他伸出手攔下了她們,對她們搖了搖頭。


    她們看向亭子的方向,她們還在交談著什麽,便安靜候在了玄溪的身邊。等她們重新落座才再去侍奉。


    ……


    安皖鈺到達前廳的時候看見一身紫袍的男子正負著手怒氣衝天地來回踱步。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七弟,你怎麽又來了?”


    靖王安皖昭看見來人忙迎了上去跟在了他身側:“五哥,我上的折子都好幾日了,皇兄是何反應啊?怎麽一直沒給我消息?”


    安皖鈺走到主位上坐下,拿起旁邊的茶杯,喝了口茶:“皇兄駁回了。”


    安皖昭一聽這話,直接聲音高了好幾度:“什麽?又駁回了?我就是想要休妻,怎麽還休不得了?”


    安皖鈺隱忍地捏了捏眉頭,將手中的茶杯放下:“不過是個女人,你若是不喜歡晾在一邊不就得了,至於三天兩頭上折子嗎?”


    “不過是個女人?她年紀輕輕,穿得比太妃都老!作為正妻不約束自己的言行,管理不了後院,管我倒是管的寬,我堂堂一個王爺,她管得比我母妃都多!囉裏八嗦的,我寵愛妾室怎麽了?她若是有一點好,我能冷落她去寵愛妾室嗎?”


    安皖鈺與安皖昭情誼不深,隻是在他娶親後宮宴上見過兩次,怎麽說,確實不甚體麵:“她又給你臉色瞧,下你麵子了?”


    安皖昭憤憤地走到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心情煩躁得很:“別提了!隔三差五就過來找事,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梗著脖子跟我吵架,一不順她的意,就說我不似從前!”


    安皖鈺聽的頭疼,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聽他抱怨這個王妃了:“你和她從前便是這樣嗎?”


    “前兩年,王府後院隻有她的時候,雖說帶去宮裏有些差強人意,時不時囉嗦幾句,我忍忍也就過去了,與她也算是相敬如賓。後來,自從我娶了兩個側妃,她脾氣就越來越古怪,我不過多留宿側妃那兒幾晚,送些好東西過去。她就三天兩頭的來找我吵吵!說我不應當如此意亂情迷,屋子裏還有下人在,這成何體統!”安皖昭煩躁地拍了拍手。


    安皖鈺聞言眉頭蹙的更緊了,這靖王妃崔氏是先皇崔賢妃的侄女,也算出身名門,怎的被教養的如此不知禮數尊卑?


    “我看你那折子裏隻是重複說要休妻,說她失德,未曾明說是所謂何事?既是如此,為何不在折子裏說明白?”安皖鈺有些狐疑地看向旁邊氣得青筋暴起的男人。


    “五哥,這是家事,若傳揚出去,不僅對她的名聲不好,對我和王府的名聲更不好!可我現在隻想休妻!看見她我就煩!”


    安皖昭隨手拈起一塊下人剛放下的糕點,狠狠咬了一口。


    安皖鈺看著他無奈地搖搖頭,勾起一抹微笑:“你還挺為她著想,我記得還是崔賢妃撮合的,她與你母妃交惡,就拿她那外甥女膈應你啊……”


    “也不知父皇當年怎麽想的,怎麽就依了那崔賢妃了!”


    “那時崔氏已油盡燈枯,畢竟見麵三分情,她最後的遺願,父皇也不好駁了她的麵子。不如你忍忍算了?”安皖鈺故意看向他打趣道。


    安皖昭也毫不示弱,莫名的冷靜下來,漂亮的桃花眼中滿是殘忍:“忍?我就是看在父皇的麵子上才忍了她這麽多年!若是皇兄再不同意,我也不介意殺了她!”


    “你自己不說清楚,就想讓他為你做主,我要是皇兄,我也懶得管你……”安皖鈺看著他不似平常溫柔的樣子,心中也沒有多大意外,畢竟,眾位兄弟中,沒有幾個真正是好相與的,骨子裏都是手握權力的主子,沒人願意自己被褻瀆和挑戰,“過兩日,皇兄就會從行宮回來了,書信一趟也需要時日,不如到時候你親自和他說吧。”


    安皖昭徹底冷靜下來,長舒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也好。我能在你這兒住幾日嗎?我實在不想見那個女人……”


    安皖鈺想都沒想起身往外走去:“離淵,替本王送靖王出去。”


    “王爺請。”


    看見毫不留情離開的男人,安皖昭也隻好認命離開了鈺王府。


    ……


    靖王妃崔瑤佳不知從哪聽來安皖昭要休妻的消息,第二日就來到了他的書房。


    “尹霄,還不快讓開,王妃要見王爺。”


    尹霄冷冷地看著麵前兩個女人,明顯來者不善:“王爺吩咐了,任何人不準進去。”


    崔瑤佳冷著臉盯著麵前的男人:“為何?青天白日,為何不準進去?”


    “王妃不要為難屬下,請離開吧。”


    崔瑤佳不想理他,想越過他直接進去,男人便伸出執劍的手橫在她麵前:“屬下說了,請王妃離開,否則別怪屬下動手。”


    “放肆!王妃要進去還容許你阻攔!”一旁的侍女見主子受欺負,直接想要上前給他一巴掌,被尹霄一把抓住甩到一邊。


    “尹霄!本王妃的人你也敢動?”


    尹霄隻是規矩地低垂眼眸,站在那裏。


    崔瑤佳見硬的不行,就來更硬的,尹霄原本以為以她的性子會找來更多的人來硬闖,雖然沒什麽用。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她直接跪在了門外開始大喊大叫:“王爺!妾身不知做錯了何事?您為何要如此對待我!若是您執意如此,妾身便在這兒長跪不起!”


    安皖昭剛從鈺王府回來,沒批幾份公文便聽到她在外麵鬧騰,氣得太陽穴直跳,頭疼不已。


    他怒氣衝衝走出書房:“你又鬧什麽!”


    “王爺為何要請旨休了妾身!妾身侍奉王爺數年,自以為事事為王爺好,也從不爭奪寵愛!您究竟為何要這麽做?”崔瑤佳從聽到回報,就覺得匪夷所思,怒火和委屈湧上心頭。


    安皖昭看見她就煩,又突然想起,他從未和府院內任何人提起過要休妻,誰動了他的折子告訴她的。他強壓著心口的不耐煩和怒火,冷冷看著她詢問道:“誰告訴你的?”


    “誰告訴妾身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爺這麽做了!如今卻害怕妾身質問嗎?”


    安皖昭聞言眯了眯眼,眼神中的殺意無處可藏:“把書房侍奉的人都帶下去,嚴刑審問,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敢和後院私通!”


    尹霄聞言眼神更冷了,瞥了一眼跪著的人道了聲是便帶著人將所有書房侍奉的下人全都綁去了地牢。


    崔瑤佳不敢置信地看著麵前的男人:“王爺,從前的您,善待府中眾人,如今為何竟這般狠辣……”


    安皖昭上前一步,挑起她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狠辣?本王出身皇家,你會覺得從小在皇宮長大的人,真的會對人心慈手軟嗎?何況,你敢挑戰本王的權利和威儀……”


    崔瑤佳看見他眼神中的冷漠和狠毒,不由得心中一顫,更多的卻還是即將被拋棄的委屈和不解:“王爺,妾身自認為與王爺相識相知,這些年也是舉案齊眉。難不成王爺是為了王爺納府院內的丫鬟為側妃一事,王爺聽信了她牝雞司晨之言,遷怒於妾身?若真是如此,妾身百口莫辯……”


    百口莫辯?安皖昭簡直氣笑了,這麽多年,他已經數不清從她嘴裏聽到過多少個百口莫辯了。甚至,她都沒有辯過!


    不遠處一身淺紫色衣衫的女子帶著侍女迎麵走來,看見麵前的情景,不免心中一驚。


    看安皖昭的表情,明顯是生了大氣了。


    她忙走到近旁行禮問安:“妾身給王爺請安,見過王妃。”


    聽到熟悉的聲音,安皖昭抬起頭看見麵前的女子,眼神柔下來不少,將她撂在一邊,忙迎了上去,攏了攏她的披風:“翎兒?今日天冷,怎麽出來了呢?”


    汪燕翎拿過侍女手中提著的食盒,溫柔地看著他:“妾身聽尹霄侍衛說,王爺近日食欲不振,就製了些可口的點心。”


    她看向旁邊跌坐在地上崔瑤佳,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這是怎麽了?”


    安皖昭冷冷地瞥了一眼跌坐在地上還滿目倔強的崔瑤佳,將身邊的汪燕翎摟在懷中:“不用管她,我們進去。”


    不等汪燕翎說什麽,便被安皖昭摟著向屋內走去。


    身後的崔瑤佳直起腰板,眼神中帶著憤恨,開口道:“王爺,您就這樣在一個妾室麵前羞辱我嗎?您如此寵妾滅妻,實在是昏聵之行為!”


    “你說什麽?”


    安皖昭聽到她的話,心中的怒火更甚,他轉過身揚起手就要打她。汪燕翎心下一驚,慌忙扔掉了手中的食盒,壓下他的手,緊緊抱住他,“王爺!王妃是您的妻子,您不能打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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