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回到房中,眼前閃過那位公子的那如黑夜繁星般的雙目,不免有些心神激蕩。


    “鶯兒”


    她喚鶯兒進來,把暖爐中的炭火減一些,“這煙火甚大,還是少些好。”


    “姑娘,你臉好紅,是炭火太旺吹到了麽?”


    鶯兒笑著衝著寶釵眨眨眼。


    ”你少貧嘴。剛才還沒怪你,私自開門出去呢。下次遇到記得喊家丁去開門。女孩家太莽撞了!“


    ”姑娘教訓的是,下次不是皇家的太子鶯兒就不開門。”


    鶯兒又忍不住逗趣起來。


    其實她早看出來,安國侯的大公子雖說比她家姑娘大個六七歲,但氣度與風采絕對是百裏挑一的好。


    隻是,就是不知道那大公子定親了沒有?


    那不是白歡喜一場............


    想到這裏,鶯兒不由得歎了口氣。


    “你這丫頭是不是瘋了,這會子又歎什麽氣來?”


    寶釵脫下那粉緞披風問道,鶯兒接過來掛好後說道:


    “我是替姑娘感到不值,在賈家那麽多年小心翼翼,得到了什麽?


    若不是老爺走的早,你不比那宮裏娘娘差。”


    鶯兒替寶釵鳴不平,更是替這次賠償的巨款感到心疼。


    “快住嘴,不許你說這樣的話!主家的事還輪不到你評三論四。記住了沒有?”


    寶釵收了笑容,訓斥道。


    “鶯兒知道了。”


    鶯兒伺候寶釵換好衣服後,去端了放雪花洋糖熱熱的玫瑰茶。


    寶釵喝了幾口後,說:“冷香丸拿一粒來。”


    鶯兒去小藥櫃裏取出包金角的烏木匣子,打開後,一股奇異的藥香混著花香撲鼻而來。


    這便是那個癩頭和尚說的海上方了配出來的冷香丸了。


    鶯兒小心翼翼用竹夾子,夾了一丸放在一盞白色小瓷碟子裏。


    再重新裝好剩下的藥丸,小心的鎖好匣子放回藥櫃裏。


    鶯兒端著這碟子來到寶釵麵前,寶釵伸出水蔥一般的芊芊手指撚了,背過身子放入口中。


    又喝了口茶,便躺下了。


    鶯兒幫寶釵蓋好被褥,又看了寶釵那紅暈未退下的粉頰,


    不由得暗笑................................


    薛家這邊剛剛用過晚飯,天剛擦黑。


    有個婆子便來稟報,說王夫人正乘一頂小橋來這邊。


    薛姨媽和寶釵對視一眼後,便問帶了多少人。


    那婆子回就周瑞家的和兩個丫鬟而已。


    薛姨媽點點頭,說知道了。


    寶釵知道這是姨媽來找母親說些心裏話的,於是回到自己的後院廂房裏。


    暫時回避。


    不一會兒,一頂蒙著紫紅華蓋的小轎抬到了薛姨媽家的後門口。


    王夫人下了轎子,那邊薛姨媽身邊跟隨的兩個嬤嬤早就立在門口等著接。


    薛姨媽這邊則在屋裏等著,兩人一見麵手拉在一起,頓時同時眼圈就紅了。


    說不出的心酸委屈和無奈,盡在親姐妹的不言中。


    薛姨媽拉著王夫人的手,屏退所有人,去了內室兩人去說貼已話。


    王夫人先是詢問了薛姨媽的身體怎麽樣,薛姨媽說緩了六七成。


    這邊,薛姨媽讓王夫人也歪著,兩人說話便意。


    王夫人趁著這個空,就把老太太的意思說了:


    寶釵自小和姑娘們一處玩,因為這事冷了情誼兩廂都不好看。


    不如和以往一樣進出園子,同姐妹們玩。


    薛姨媽流下眼淚說:“原本去賈家,就是投靠姐姐家人多勢眾。如今我們娘兩個搬了出來,寶釵何苦再去湊那熱鬧?”


    王夫人伸手擦去了薛姨媽的淚水:“妹妹,這話就差了。這個家雖說是老太太說了算,


    但我和姥爺才是寶玉的親爹娘。你細想想,到底寶釵和誰親?”


    這話其實不假,就算老太太從小就安排寶黛兩人一處長大,但寶玉親爹親媽不同意。


    木石姻緣也成不了。


    薛姨媽隻好點頭說:“麻煩姐姐回老太太,寶釵過兩日就過去請安並和姐妹們一起玩笑。”


    “這就對了,離的又近。暫時還是得聽老太太的主意。”


    王夫人撫摸著妹妹的手道。


    “妹妹,這次你拿出來的家業可真的是不少,不知道你和寶釵還經營的下去麽?”


    王夫人問出了最想問的話語來。


    “姐姐,雖說這次銀子鋪子都出了不少,但對於皇商根基的薛家來說,還不算傷筋動骨。你知道我這個家最缺是個掌事的人,不缺銀子。”


    薛姨媽一想起那個混蛋兒子,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該管教還得要管教,現在好些知道為家裏尋財路,就是個好兆頭。”


    王夫人寬慰道。


    薛姨媽心想,你我的兒子,要不就是不出去惹事混女人堆.....


    要不就是混不吝的到處闖禍......


    哪裏尋一個既懂事又能持事的人來呢...........................


    就這樣,兩人在內室說了快兩個時辰,王夫人惦記著府裏的事,於是又趕緊囑咐了幾句後便起身離開了


    ..........................


    薛姨媽讓丫鬟們進來把房間整理一下後,再打開門。


    喚來鶯兒讓她去請寶釵過來。


    鶯兒卻沒有馬上去出去,而是給薛姨媽施禮後說有事稟告。


    薛姨媽一見此,讓丫鬟們收拾好後就出去了。


    這邊,薛姨媽坐下問鶯兒有什麽事。


    鶯兒就把下午見到安國侯兩位公子的事說了。


    薛姨媽一聽吃驚不小!


    安國侯是如今生聖上最依仗的幾位臣子之一,可以說是朝中的中流砥柱。


    自己家怎麽會和他家又瓜葛?


    於是,讓鶯兒細細稟告過來,一個字都不要拉下。


    鶯兒一五一十的說了個清楚。


    薛姨媽這才稍稍放心,原來隻是小公子撿到落下的風箏,大公子將風箏還給寶釵。


    並沒有什麽衝突與不快,這廂還好。


    鶯兒說寶釵回來後,便吃了冷香丸睡了。


    薛姨媽怔了一會兒,便問:“鶯兒,你見那兩位公子相貌如何?”


    鶯兒想了一下說:“那位長公子相貌是百裏挑一,跟畫上人一般。那位小公子年齡尚小,也是濃眉大眼。”


    薛姨媽低頭沉思後,站起來身來:“鶯兒,回去告訴姑娘,這事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安國侯絕對一般的皇親國戚,還是少招惹的好。今明兩日就不要出門了。“


    鶯兒立刻道謹記太太的話,便回到寶釵那邊。


    比起知根知底的賈家來,


    那能呼風喚雨的安國侯是薛家不願意去結交的。


    過兩日,等寶釵入了園子,又和寶玉他們玩到一處去了.....................


    想到這裏,薛姨媽心事去了一大半,於是,早早的就歇下了。


    就這樣,母女兩人在家休息了兩三日,突然今兒起床一早,便飄起了雪粒子。


    隻怕晚上會下一場大雪來,薛家上上下下的奴仆們把銀碳準備充足,確保屋裏暖烘烘的。


    廚房裏更是燉上滋補羊湯等精美的吃食,隨時等候傳喚。


    寶釵剛用過雪梨燕窩,那邊聽鶯兒說周瑞家的來了,傳話說明天請寶釵去園子裏,姑娘們要在蘆雪庵起個詩社。


    特特一定要寶釵姑娘到。


    薛姨媽替寶釵應下,說明兒一定到。


    寶釵知道這是幾日未曾去賈府那邊,老太太安排姐妹們請她過去玩,緩和兩家的氣氛。


    於是,第二天寶釵起了大早,特意梳妝打扮一新,恰比之前更是美顏動人。


    坐著母親早就準備好的小轎子,出發去了賈府。


    賈府早就有人後院大門那邊候著,見薛家的小轎子過來,馬上安排人把大門打開,應寶釵進去。


    其實這樣熟悉的親戚,平時是走腳門的。


    但因為之前發生了不愉快的事,迎客的規矩自然是大一些的。


    於是,寶釵從後大門進來後,先去給賈母請安。


    茉茉一早到了賈母這邊,她今天可不是跟著寶玉來的。


    而是社長李紈。


    昨晚晚飯前後,李紈因為家中這幾日忙完,又見老太太悶悶的。


    想來也是掛念著寶釵母女,於是李紈提議姑娘們都去蘆雪庵即景聯詩。


    原本是探春起的詩社,因為李紈是大嫂子便自稱是”社長“。


    王熙鳳把銀子沒有給社長李紈,而是給了茉茉。


    這讓李紈很是不爽。


    晚上,李紈傳喚身邊的婆子去把茉茉叫來稻香村裏。


    讀完了李紈的心聲,茉茉知道李紈看上了王熙鳳剛剛給的五十兩銀子。


    ”茉莉姑娘,你年齡尚小又剛剛開到府裏,怎麽就這麽得二奶奶的心?“


    李紈笑著拉著茉茉的手,又說道:”你不常來我這裏,且不知道姑娘們最喜歡在我這裏聚。“


    ”大奶奶,您見笑了。我是此後寶二爺讀書的,二爺也在意作詩的。二奶奶見我隻跟著就多派了差事給我。“


    茉茉施禮道。


    ”平兒可給了你五十兩銀子。你若是不知道怎麽安排,不如先放我這裏來,我替你安排。“


    李紈見茉茉年齡小,就直捅捅的說了。


    茉茉心想:給你?


    然後你再問姑娘們一人要二兩來?當著我的麵兒就想吞銀子。


    真的是..........................


    ”大奶奶心意,我領了。明天起社的銀子並不在我這裏。“


    茉茉說道。


    ”不在你這裏,在誰那裏?“


    李紈驚訝的站起來。


    ”在湘雲姐姐那裏。“


    ”你怎麽把銀子給湘雲了?“


    ”大奶奶,你莫急。就如你說的,我年齡尚小,又是剛來的新人。手裏一下子接五十兩銀子該如何安排。


    我和寶二爺商議後,二爺把安排做東的姑娘們都排了序。


    前頭做東的一人分了四兩多,這兩日寶二爺都分發下去了。剩下的還放在二爺那邊。


    等起社的時候,就不煩大奶奶另外安排采購了。”


    茉茉說道。


    李紈一聽,寶玉安排的。


    心裏道:那家夥怎麽知道過日子銀子最當緊.......有了銀子見天的吃喝玩樂的花銷.......哎.....就這一打眼兒就又被他敗了五十兩.............


    等著我的蘭兒立事了,看看還有寶玉的什麽事!


    茉茉聽完,心中隻冷笑。


    王熙鳳過生日,賈母張口說替她出銀子,李紈連句謝都沒有說。


    在場的婆子丫鬟們心裏跟明鏡一樣,鴛鴦把這事傳給了襲人。


    襲人隻需要略點一下寶玉,寶玉豈會不明白?


    平兒送來著五十兩銀子,純粹給園中姐妹們樂嗬玩用的,寶玉很是關心。


    茉茉見如此,何不借寶玉一用?


    於是就有了剛才對付李紈想撈油水的做法。


    李紈頓覺無趣至極,胡亂說了兩句,便讓婆子送茉茉回怡紅院去。


    茉茉回到怡紅院,聽到寶玉興奮的心聲,準備一些描寫雪景的詩來,甚是得意。


    完全已經恢複了平常的狀態。


    這幾日,寶釵回到了自己家中,不知道過的如何。


    明天好好聽聽她的心聲。


    一夜北風呼呼的刮著,不僅王熙鳳聽著風聲一夜無眠,黛玉也是一夜無眠。


    王熙鳳心裏算盤劈啪撥的響:


    鋪子交接完成後,裏麵掌事的大夥計都要換成賈府裏的人。


    這便算了,最重要的幾位采買,也必須要是自己心頭依仗的人才行...........


    這時,王熙鳳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而黛玉因為寶釵搬家的事,心頭大為震動。


    金玉良緣看來,再次沉浮不定。但如今寶玉還是自己真想嫁的麽?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好似影子一般不知道何時,就突然從心頭冒了出來?


    ......


    黛玉最近為此,甚是煩惱。


    前日裏寶玉親自送來下次給詩社做東道的銀子,


    讓黛玉放寬心不用每月拿自己的分例,再交錢給李紈了。


    她頓時很高興,寶玉總算做成了一件事。


    沒想到,一問原來是茉莉姑娘和襲人的主意。


    黛玉看著笑嗬嗬的寶玉,真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力感.......................


    聽著呼呼的北風,黛玉心中想:那封給父親的信,要怎麽寫........


    雖說茉莉姑娘沒有催促自己。


    但這封信她撕了寫,寫了又撕。一是怕賈母知道,


    二是怕寫出自己的心裏話和對父親的眷戀與敬愛後,


    得不到回應............................


    正如黛玉所想,茉茉非常清楚黛玉想要跨出這一步真的是需要些勇氣。


    所以,茉茉選擇順其自然。


    但她看出來黛玉沒有間斷私下透透練習算盤和學商業經營。


    不管經常她能否為自己謀求一條財路,就目前肯主動去積累就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任何量變積累後才會發生質變,這需要時間。


    不知道明天蘆雪庵的聚會,能否再次推動一把黛玉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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