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尉柯進到屋子裏的時候,小朋友坐姿的藥賀已經雙腳並攏,手放在上麵,眼神中充滿了希冀地看著他。


    一點也沒有第一次見麵那瘋狂魔藥師的樣子,這可是位把藥水當炸彈的瘋子啊!


    尉柯也不賣關子,坐到了他的對麵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藥賀聽著,瞳孔也經曆了九級地震。


    魔藥之家,那可是幾乎所有藥劑有關的書裏都能看到其名號的傳奇之家!


    他連想都沒有敢想過,自己如果是魔藥之家中的一員那該會有多快樂!


    而事情就是那麽奇妙,自己的師傅,那個曾經甚至被人稱為破賣藥的老人,居然是魔藥之家第五十九代掌舵人!


    這怎麽可能呢!?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啊……


    藥賀的思想逐漸飄遠,他的師傅隻知道他的記憶力極好,卻不知道,他的記憶力實際上好到從出生到現在的事情都還記得。


    他記得那是一個寒風凜冽的夜晚……


    染著血色的廢墟之中,絕望低泣顯然是吸引到了在這片垃圾堆中翻找可用物資的人。


    不過他的期望到底是會落空的,在殘忍又貪婪的流匪部落掃蕩下,怎麽可能還會留下什麽有用的物資。


    起初聽到哭泣時,那人麻木的眼神起了一絲波動,手中撿拾著碎木的手頓了一下,在這個絕地之中拾慌了二十多年的經驗無時無刻都在告誡他不要多管閑事。


    他開始對那淒厲的哭聲充耳不聞,手下的動作越來越快,直到那道哭泣聲越來越小,越來越虛弱……


    最後他埋著頭,像是逃一樣離開了這堆廢墟,隻是原本該是滿滿碎木的懷中滑落出幾片破布。


    拾荒者聚集地的目光都被抱著一團忍不住直哼哼的東西的藥啟給吸引了,他們直勾勾地盯著兩人——準確的說,是用餓狼般的眼神盯著藥啟懷中布包裏的東西。


    藥啟埋著頭,狂奔回到自己在一個離眾人稍遠的落腳點,將自己僅剩的一些別人看不上的物資迅速打包。


    當他在離開這個聚集地的時候,已經有一些窮凶極惡的拾荒者靠了過來,藥啟不敢回頭,一路狂奔。


    跑到他再沒有一絲力氣才停了下來。


    他找了塊石頭,靠著坐下,這才看了一眼懷中的“東西”,是一個奶娃娃。


    或許這個奶娃娃真的命不該絕,在流匪洗劫部落的時候,他活了下來,在遇到他之前也沒有遇到那些最凶惡的,什麽肉都敢吃的拾荒者。


    這簡直是一個奇跡,和他能活下來一樣的奇跡。


    從此,藥啟一個連自己都養不活的人,背負起了另一個充滿著希望的小生命。


    帶著孩子的藥啟偽裝成了被流匪襲擊部落後幸存下來的人,成功地被一個部落收留,要知道,拾荒者在外的名聲,或許就和流匪不相上下了。


    收留他們的好心部落讓藥啟成功地將藥賀帶到了三歲,可惜這樣的好景不長,這個部落遭受到了流匪的襲擊。


    藥啟帶著部落中部分的人在族長和部落勇士們的掩護下逃跑了。


    沒有一個部落願意收留他們,一行人輾轉了兩個月,途中也有一些同樣遭遇了流匪殘活下來的人加入了他們,至於他們所說真假,又有誰有力氣分辨呢。


    好在是他們沒惹出什麽大事,藥啟曾在親手抹掉第七個加入他們後試圖打搶他們的人的脖子時這樣想。


    最後在藥啟好運氣地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地方,眾人便停留了下來,組成了一個新的部落——琳琅部落。


    藥啟因為在遷徙中鎮壓了多次動亂,又找到了這個地方,於是被眾人推舉成為了族長。


    雖然拾荒了二十多年,但是每一天裏,一旦有空閑的時間,他都會反複回憶起自己從前在家中快樂的時日,因此他學習到的知識非但沒有被遺忘,反而更加深刻,這已經不是單單的知識那麽簡單了,這是他曾經一切都是真實的證明。


    是他自我的錨點,生的根基。


    正因為腦海中的這些知識,藥啟靠著改良的藥劑一步一步將琳琅部落發展壯大,期間也曾遇到流匪,但是用藥劑捆綁了盟友的他們,也一次次將之擊退。


    自與師傅相識以來,還有許許多多的回憶,藥賀記得所有他接觸到的事情。


    一開始的他們,就連一份不算稀有的藥劑藥材都要苦苦積攢許久,而他剛剛還因為想要帶藥材回部落,去騙取衛家的藥材挨了一頓毒打。


    他很不明白,要是師傅說出自己是魔藥之家的人,就是不說自己是掌舵人都可以得到大陸上不少賢者的幫助,他為什麽要舍棄自己最大的優勢?


    他甚至還為此還當了二十多年的拾荒者。


    這真的值得嗎?師傅到底是為了什麽?


    藥賀完完全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尉柯也沒有打擾他,悠悠地吹了口茶水的熱氣,神色淡淡地看著熱氣像是幾隻張牙舞爪的怪獸一樣舞了起來。


    眼前的怪獸,被淩冽得像是一把彎刀的寒光斬斷。


    “法季別發呆!”盾魔法與暗黑生物的攻擊齊齊而至。


    法季不過是一瞬間的愣神,手中的法杖在暗黑生物拍在盾上時,新月般的冰魔法就已經破空而去。


    “多謝。”一擊得手,法季躍到月歌身邊,與她背對背相貼。


    “你要是再在戰鬥的時候發呆,下次就該讓這些畜牲給你幾爪子清醒一下。”月歌不滿地冷嘖一聲。


    手中法杖的頂端冒著光芒,兩人身上光芒一閃而過,法季剛得到了增益就衝了出去,月歌的話根本都沒有聽完,自然也沒有想過回應。


    冰刃開路,月歌提身跟上,手中的法杖狠狠地抽飛了一隻半僵的暗黑生物,完全是將它當成法季在打了。


    蒼天在上啊!平時倒黴的都是月詩那家夥,怎麽都傳染給她了!


    早知道換一條路走了,不然遇到的也不會是法季這個滿腦子冰塊的家夥!


    等回去以後,一定要狠狠地揍一頓月詩才能出了這口惡氣!


    正在霞穀神殿處理文件的月詩猛地幾個噴嚏,動靜之大引得尉嵐側目,“要是不舒服不要硬撐。”


    “殿下放心,我身體好著呢!”月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道“一定是月歌那個小丫頭在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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